下面是一行小字:妻元思凡立。
墓碑的对面有一个凸起的小花坛,魏桐和窦之远就是坐在花坛边。
雨下得不大,就是打在眼睛上有点烦,窦之远终于站了起来,将自己的外套盖在魏桐头上,对他道:“去那边亭子里坐吧。”
不远处有个供人歇脚的凉亭,两个人走进去坐下,魏桐拨了拨自己淋湿的头发。
陵园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亭子周围只剩下魏桐和窦之远两个人。
窦之远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包纸巾,递给魏桐。
魏桐抽出一张擦了擦脸。
“坐在那儿装忧郁少年?”魏桐又问他。
窦之远笑了一下。
魏桐看了下雨幕道:“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也挺难过的,虽然有些经历可能没法和你的比,但他也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小的时候我一直住在乡下,我爸妈忙工作,忙着吵架,没有时间管我,所以一直是爷爷奶奶把我带大。”
“虽然我奶奶现在年纪大了,跟她说点什么她还听不清,也几乎不大记事,要不是因为我爸,我现在跟她见面的机会真的见一次少一次……”魏桐顿了顿道,“我还依然记得爷爷走的那几天我哭得差点背过去……”
“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人死了不能复生,我能做的,也就是有空的时候再回去陪陪我奶奶,我相信你爸爸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人总不能沉湎于过去,要向前看。”
魏桐看他:“我说的对吗?”
“嗯,你说得对。”
窦之远过来,将魏桐摁进自己的怀里。
他站着,魏桐是坐着的。
魏桐的脸正好在窦之远的肚子上,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听见到他的声音通过胸腔共鸣传到自己的耳朵里。
“其实有一点我没告诉你,我的信息素是海洋,不是因为他常常带我去海边,是因为他执行最后一次任务前,答应了要带我去海边……”
然后他再也没回来。
窦之远未说完的话,魏桐已经明白了。
其实窦雪峰没有常常带窦之远去过海边,沿市虽然有一个“沿”字,却在内陆,去海边并不方便。
只有在偶尔度假的时候,窦雪峰会带着窦之远去海边玩耍。
没有人知道,在窦雪峰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里,窦之远一个人去到海边,对着辽远的海岸线,他都在想些什么。
后来他分化了。
身上带着的味道全属于窦雪峰,在他一个人在房间或者任何一个信息素浓郁的地方独处的时候,都能让他被迫想起曾经的记忆和遗憾。
魏桐总算隐约能够明白,他感知到的那种“恨”从何而来。
“他在一线的那几年,我妈有劝过他,让他转文职,做什么都好,为此两个人吵过几架,后来我爸答应她,这次任务结束,就向上面提交申请,可惜……”
窦之远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害怕你考警校,害怕你和他一样,幸好你没有这个打算。”
魏桐没好意思告诉他其实自己有考虑过。
魏桐道:“那要不,放假了之后我陪你一起去海边玩?”
外面的雨停了,两人从亭子里出来,往回走的路上,碰到了来扫墓的一家人。
他们大概也想错开高峰期,所以姗姗来迟。
有个小孩手里举着一捧花,结果被过高的台阶绊到,不小心摔倒了。
花也掉在了地上。
窦之远过去扶起他,魏桐帮他把掉在地上的花捡起来。
“谢谢哥哥?”他旁边看起来像妈妈的女人提醒他。
小孩立刻奶声奶气地道:“谢谢哥哥~”
魏桐笑了一下,和窦之远绕过他们离开。
路上,魏桐忽然想起了那次在医院碰到窦之远的情形。
他随身带着的糖让魏桐还是觉得格外熟悉和介意。
“你……”
魏桐犹豫。
既然提到了信息素的事,他觉得还是有必要确定一下。
窦之远回过头看他。
“小的时候有没有去过新心广场?”
新心广场是沿市的旧广场,里面有一家商场,几年前还开着,后来市区重新规划,那里已经被拆了。
“去过啊……”窦之远笑了一下道,“那里有我妈妈的专柜,不是和你说过吗,小时候我一直跟着她蹭商场。”
“那你……”魏桐隐隐有种预感,“有没有在那里碰见过什么小孩,或者结交过什么‘朋友’?”
窦之远怔了一下。
其实说“朋友”魏桐都觉得有点羞耻。
小孩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可能打一架就熟了,再打一架又互不理睬,再加上魏桐小时候也横,基本只有他摁着别人打,没见他输给谁过,所以大凡跟他打过架的人,基本都不会再理他。
魏桐就是这么认识那个看上去像“娃娃”一样的小孩的。
那时魏桐还没被从乡下接过来,只是偶尔会被李娇研带到沿市住一段时间,他在沿市没什么朋友,应该说在乡下的朋友也不多,再加上乍然进城的小孩,对城市或许莫名有种不知从哪儿来的自卑感,总之魏桐只要一进城,脸上就时常会挂上不耐烦和“你别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