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卿站在那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下,静静望着面前的访客。
安崇光道:“我今天过来是特地通知你一件事,秦老因为牵涉到当年神秘局的旧案,已经答应配合调查了。”
秦君卿皎洁的面容风波不惊。
安崇光道:“他提出和你见面。”
“不见!”
安崇光皱了皱眉头,这其实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点了点头道:“秦老让我给你带来一封信。”他将信递给了秦君卿,转身离去。
秦君卿等他走后,方才打开了那封信,却见上面写着——
一盏青灯伴古佛,半为修行半入魔。
秦君卿将信纸合拢,轻轻抖动了一下,雪白的信纸瞬间化为纤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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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弛回到京城之后第一时间联络了秦绿竹,想要将发生在清屏山的古怪事情告诉她,他认为秦绿竹应当知道内情,可一连打了几个电话都处于关机状态,张弛往秦老家里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张弛难免有些奇怪。
返校上课的第一天,张弛就被系主任曹明敏请到了办公室。
曹明敏今天的表情有些严肃,示意张弛坐下之后,她翻开了面前的文件夹,轻声道:“张弛,有几件事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张弛点了点头。
“根据官方的资料,你父母双亡,你的爷爷是张土根,这份资料是否属实?”曹明敏将他的个人资料递了过去。
张弛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没错!”
曹明敏道:“你是由秦老推荐进入学院的,理由很简单,你是神密局的子弟,你的爷爷张土根是神密局七位创始人之一的张清风。”
张弛头皮一紧,看来这件事并不是秘密,只是曹明敏突然翻起旧账,找自己核实个人资料又出于怎样的动机?在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张弛认为曹明敏对自己应该是没有恶意的,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有人授意她这样做。
张弛故意装出诧异的样子:“不对啊,我爷爷叫张土根,不是什么张清风,我怎么可能是神密局的子弟?”
曹明敏望着他的双目,试图从他的微表情上发现他是否说谎,张弛的心理素质非常强大,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曹明敏提醒张弛道:“你的每句话都关系到你的命运,学院非常重视一个学生的素质考评,我希望你不要撒谎。”
张弛越发感觉到不妙了,学院的领导层都清楚自己是秦老推荐进来的,就算最讨厌自己的陆百渊,也必须要给秦老面子,不敢在表面上太过针对自己,现在曹明敏竟然公开调查自己的情况,这样的行为分明是不给秦老面子。
“我没撒谎,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秦绿竹。”
“秦绿竹因为违反了内部条例,已经被拘押。”
张大仙人吃了一惊:“什么?”简直是不可思议,什么人胆敢拘押秦绿竹,有秦老在谁敢动她?难道秦老出了事?
曹明敏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显示,你的爷爷张土根并非张清风。”
张弛又被吓了一跳,卧槽!难不成我外公是向天行的事情被调查出来了?这就麻烦了,老妈特地交代一定要保守秘密,万一身份暴露危险就会接踵而至。
“你根本就不是神密局的子弟,进入学院完全是违规行为。”
张弛听她这么说方才松了口气,笑道:“曹主任对我的情况看来并不是特别了解,我是燕南省的高考文科状元,我报考了水木不假,可我压根就没报考新世界管理学院,是你们学院硬把我招进来,不是我走后门搞关系,错在你们,和我没关系,具体的事情您可以去询问您的前任萧长源主任。”
曹明敏点了点头道:“我会找他了解的。”
张弛关心秦绿竹的事情:“曹主任,秦老师出什么事情了?”
“无可奉告!”
张弛感觉事态严重了,应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入学的事情搞到秦绿竹被拘押,如果那样是不是小题大做了?秦老难道对外孙女被拘押可以坐视不理?张弛决定马上去找秦老问问。
得到曹明敏的允许后,张弛离开了办公室,出门遇到了马达,马达神神秘秘地朝他招了招手,率先进入了洗手间,张弛跟在他身后来到了洗手间内,马达先检查了一遍,确信洗手间内没有人,向洗手间的房门反锁,低声道:“学院最近在调查你,问了好多关于你的情况,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弛知道这一切应该和秦绿竹有关,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道:“没什么,可能要给我提干吧。”
“我还听说秦老师出事了。”
“你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马达道:“反正外面传言很多,还说你和秦老师搞师生恋,她被调走就跟这件事有关。”
“放屁!”张大仙人有点火了,换成过去还能一笑置之,现在心情却无法保持淡定了。
马达委屈地扁了扁嘴:“我只是把听来的事情告诉你,你有没有感觉到大家都躲着你?”
张弛道:“你也离我远点,千万别被连累。”他转身出门,马达身后道:“我不怕啊!”
张弛中午放学后就去了文明巷,来到秦老家门口,看到大门紧锁,紧接着又去了疗养院,秦老也不在疗养院,问过疗养院的工作人员,才知道老爷子前天出院了,至于去什么地方他们也不知道。
张弛意识到秦家肯定出了大事,无论这件事是否和自己有关,他都不能坐视不理,先给师父谢忠军打了个电话。
谢忠军接通电话之后,张弛就忙不迭地叫道:“师父,你们家出事了。”
谢忠军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张弛还以为把他吓住了:“秦绿竹被拘押了,我也找不到师公。”
“秦家的事情不要跟我说,我和秦家已经没有任何瓜葛。”谢忠军的声音平静且冷漠。
张弛愣了一下,如果不是听出了谢忠军的声音,他甚至怀疑自己打错了电话。
“师父,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秦绿竹……”
嘟嘟嘟……
谢忠军已经干脆利索地挂上了电话。
张大仙人郁闷了,卧槽,无情!
谢秃子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就算秦老揍了他一顿,放出话来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可秦老并没有真这么做,就算秦老对他不好,也有养育之恩,就算老谢不顾念秦老的养育之恩,秦绿竹总还是他的侄女吧,怎么可以说断就断?
张弛不死心,又给谢忠军打了个过去,谢忠军干脆关了机,张弛气得骂起了娘,谢秃子啊谢秃子,也太没良心了。
思来想去,他想到了秦君卿,秦绿竹是她亲闺女,秦老是她亲爹,谢忠军这个养子不闻不问,秦君卿总不能不闻不问吧?还好他也有秦君卿的手机号码,打过去,手机关机,老秦家的人怎么都有关机的毛病。
张弛只好直接去了水月庵。
来到水月庵,向小尼姑通报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小尼姑告诉他秦君卿在做功课,等了足足半个小时,秦君卿方才让人把他引进去,架子也够大的。
秦君卿坐在禅房内饮茶,张弛来到门前也没打算脱鞋进去,叫了声师姑。
秦君卿道:“进来说话。”
“不进去了,我就是来通知您一件事,说完就走。”
秦君卿点了点头。
张弛把秦家的事情说了,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着秦君卿的表情,其实他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从秦君卿既往的表现可以知道这女人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儿。可出事的毕竟是她亲爹亲闺女,希望这老娘们还有点人性。
秦君卿听完之后道:“你对秦家倒是不错,可惜你找错了人,我无能为力。”
张大仙人对她的回复并不意外,提醒她道:“他们可是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事在人为,莫道万般皆是命;境由心生,退后一步自然宽。他们之所以有今日,是因为始终不懂得放下,专注名利,必然为名利所困,用情越深,越会被情所伤。今世的亲人未尝不是前世的仇人,我可放下爱恨恩仇,难道还放不开这丝丝亲情?”
张弛愕然道:“你是打算不闻不问?”
秦君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清冷的眸子望向张弛,淡然道:“与你何干?”
“那是你亲爹亲女儿!”
秦君卿道:“情字说穿了就是一个欠,生我者,我已用一生幸福去偿还,我生者,我无需她偿还分毫,我不欠他们,缘何要再为他们奔波?我不想他们欠我的情义,更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的瓜葛。”
张大仙人算是领教了,就算是仙人里面向秦君卿这种无情的人物也是屈指可数吧,他向秦君卿竖起了大拇指:“您可真够狠的。”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承认平庸也需要勇气,张弛并不认为庸人比仙人差,比起目空一切的仙人,当一个平平凡凡的庸人才过得是有血有肉的人生,人之所以为人,要得就是感情和血性,失去了这两者,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作为过来人的张大仙人越来越觉得凡人对仙道的追求毫无意义,如果成仙就要六亲不认薄情寡义,那么飞升仙界之后也必然是冷酷无情心狠手辣之辈,这样的仙怎么会庇护人间?这样自私自利内心凉薄的人又怎能得道?
可见修为的高低并不能代表人格,通常修为越高,人性的光辉就越黯淡。既然为人,何必求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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