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长青端着茶碗,坐在主位上无动于衷。
沈月茹自顾自地说道:“不好意思,身为客人我本不该置喙您的家事,但既然牵扯到小蕊,牵扯到胜天,我也就只能和您力争两句了。”
“身为母亲,我理解您今天这么做的心情。”
“您眼看着自己最心爱,最疼爱的女儿,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却又无力阻止,所以您才故意提出来这个条件。”
“您知道胜天一定会拒绝的,您这么做就是想让药蕊亲自听到,然后死心罢了。”
“可是,我想说的是,您这么做或许没错,但您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药长青皱起眉头,眼神诧异地看向沈月茹。
沈月茹继续道:“您药家只有小蕊一个女儿,怎么宠爱都不为过。”
“但您不应该将她困在药王谷中,您以为您给了她最好的,可惜您并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您想阻止小蕊对胜天的心意,那您有没有认真想过,为什么小蕊会喜欢上胜天呢?”
药长青的眉头越皱越紧。
沈月茹道:“来药家的路上,我听胜天说了他和小蕊小时候的故事。”
“胜天带着她抓蛇、捉鸟、踩坏药田,仅仅是听着,我就能想象出那是一段多么快乐,无忧无虑的时光。”
“而这些,一定是您不曾为小蕊做过的吧?”
“正是因为那段快乐时光,才让小蕊心里始终忘不了胜天。”
“从小到大,小蕊就像是一只金丝雀被您养在这药王谷中,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她都认识、熟悉,对她宠爱有加。”
“可是,世界之大不仅仅只有一个药王谷。”
“胜天是小蕊见到的第一个外人,也是她第一个玩伴,所以她心里才会一直记着胜天,就像每个人都会记住自己的初恋。”
“但是这个错不在胜天,不在小蕊,而是怪您。”
“药王谷四周的高山,给了药家绝对的安全,但是却阻挡了药家的视线。”
“您对小蕊的宠爱,替她挡住了狂风暴雨,同时也挡住了她的世界。”
“神州有一句老话儿叫‘穷养儿子富养女’,我个人的理解是,这个‘穷’和‘富’并不是在金钱上的区别,而是见识、眼界、心性的区别。”
“如果小蕊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样,上学、青春期、初恋、恋爱、分手……她又怎么可能一颗心全在胜天身上呢?”
沈月茹侃侃而谈。
药长青紧皱着眉头哑口无言。
沈月茹叹了一声,继续道:“您刚才问胜天,药家出山,药家能得到什么?”
“我的答案是,您能得到您女儿的幸福。”
“认真想想,一个连情书都没有收过,连初恋都没有过的女孩儿,她不可怜吗?”
“我大胆试着猜一下,或许再过几年,当小蕊结婚生子时,您也一定不会让她嫁到外面去,而是招一个上门女婿来药王谷,对吗?”
“当然,凭借药王谷的名利地位,一定会有很多青年才俊挤破头想当您的女婿。”
“可是,您真的想将小蕊关在药王谷里一辈子吗?”
“这是您想要给她的人生,却并不是她自己的人生!”
话语一顿,沈月茹苦笑着补充道:“当然,这或许并不怪您,因为您药家都是儿子,没有过女儿,所以您也不知道该如何养育一个女儿。”
“天底下所有的父亲都一样,害怕自己的儿女遭到伤害。”
“但是,只有伤害才会使人成长,也只有痛苦,才能让人生更加圆满。”
“最后,谢谢药家的款待。”
说完最后一句,沈月茹不再理会药长青,而是温柔地对药蕊说道:“傻瓜,不要哭了,也不要怨恨你爸爸,他是在爱你,只是用了他自己的方式。”
“乖,以后有时间再来找我玩儿,今天我们就先走了。”
沈月茹轻轻松开药蕊,然后转身拉起龙胜天的手,抬起脚向外走去。
“龙哥哥,月茹姐。”药蕊哭着喊了一声,拔腿追了出来。
药长青坐在主位上,一动未动,脸色阴沉。
几秒后,一位美妇人从后堂走了出来,在药长青身边坐下,轻轻叹了一声,问道:“你没事吧?”
药长青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问道:“原来是我做错了吗?”
美妇人笑了笑,宽慰说:“身份不同,眼光和决断自然也会有偏差。”
“对药家其他人而言,你的决定并没有什么错。”
药长青追问道:“可是小蕊呢?”
美妇人温柔道:“小蕊会明白的。”
药长青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自从小蕊出生,我就想,这辈子绝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带领药家灭了他!”
“所以,当她第一次离家出走,要去找龙胜天时,我立即派人调查清楚了龙胜天的资料。”
“当她为了龙胜天,在比武大会上不顾一切后,我忍着心痛关了她一个月的禁闭。”
“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让她忘掉龙胜天,以免泥足深陷遭到更大的伤害。”
“我从来没想过让她成为这个家族的牺牲品,什么联姻,什么风浪,我全都替她挡掉,我只想让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可是到头来,她终究还是成为了这个家族的牺牲品。”
“为了保证药家的安全,为了药家能再传承一百年,我坚持不出山,却也亲手斩断了小蕊的世界和人生。”
美妇人握着药长青的手,道:“人生终有缺憾,圣人也不能让天下所有人都满意。”
“你只是选择了大多数和你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这并没有错。”
“就像龙胜天,他一样选择了大多数和他肩上应该承担的责任,而放弃了陪在老婆、孩子身边的生活。”
药长青闭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声,“是啊,终究是一样的!”
“终究是要有人牺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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