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羊娃刘宗孝鬼鬼祟祟的回了独院,如果有得选,他情愿这一辈子都住在羊圈。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了,天微微亮就走,去厨房拿点吃的,然后奔赴自己广阔的天地。中午晚上都让大毛去厨房打饭送过去。等天彻底黑透,又在羊圈磨磨蹭蹭,顺便洗个澡,估摸着女魔头睡了,才做贼般的溜回去。
以往,都是这么个流程。
像今日这样,大白天的突然跑回来,是极不寻常的。
进门的时候,他习惯性的脚步放轻,佝偻着背,生怕被人看见了。然而今日别有不同,在门口站了站,眼泪又止不住了,索性不管不顾,哭出了声,走路也发出了响动。
叶善正在屋里看书,她识字困难,念起来尤为费劲,不过没关系,没人敢查她的功课,她也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刚静下心,手指头顺着上面的笔画移动,就听得外头抽抽噎噎的哭声。她没动。过了会哭声更大了些。
张氏从屋里探出身子,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你要死啊?要哭出去哭!”
刘宗孝没动,哭得更大声了。
张氏捂他的嘴,拖着他往外头去。
叮叮当当一叠声的脆响,是她门口的风铃声。
一双灵巧的脚落在他眼前,“怎么了?”
刘宗孝喉头哽住,反不知说什么了。
叶善:“嗯?”
刘宗孝打嗝:“绵,绵绵,绵绵快死了……”
叶善:“绵绵?”
刘宗孝对叶善的恐惧深入骨髓,脑子都不会转的那种:“软绵绵。”
叶善还没给出个态度。张氏忽然脸色发白,劈头盖脸就朝刘宗孝拳打脚踢了起来,“打死你个管不住下半身的废物!绵绵是谁?哪个小妖精敢勾你?我打死你个不长进的东西!跟我走,省得脏了善善的眼!臭不要脸,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可!”张氏臂力惊人,就这么箍住刘宗孝就往外拖。
刘宗孝奋力挣扎,越激动越说不好话。张氏噼里啪啦一通臭骂,刘宗孝连插话的机会都没。
且不管刘总孝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名义上他还是叶善的丈夫,但凡张氏脑子没有灌铁水,都容不得儿子胡搞瞎搞。
“是羊!是我养的羊!我的羊难产,快死啦!”刘宗孝终于吼出了声。
被独院的哭闹吸引,没走远又折回的谢无苔和许白深受震动。
所以,这位厚实的汉子哭得感天动地,是因为母羊产崽?
于是,被梅大当家携谢三当家领着二百来号人轰轰烈烈迎回来的许神医有幸接诊的第一个病人便是这头被刘宗孝称作“软绵绵”的怀孕母羊。
其过程之艰辛,让刘宗孝极度泪崩。最终有惊无险,产下独生小羊。刘宗孝握拳看着躺在胎衣里的小羊,握拳,眼睛眨也不眨,“难难,你站起来!难难,你站起来!”
一起围观的昔日土匪们都深受感动,同时握拳,群情激动:“难难,你站起来!你站起来!”
小羊终于站起来了,母子平安。
众人欢呼。
刘宗孝再次泪奔,自从后单方面对许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许白洗净手掌的血,一脸的一言难尽,不确定道:“你们大当家真不会下降头?”
谢无苔:“我们大当家真不会。”
许白看着混在人群中蹦蹦跳跳的梅梅,“她真的不是会易容之术的侏儒?”
谢无苔:“我们大当家……她还是个孩子。”
许白:“那怎么所有人都跟她一样发疯?就因为母羊产崽?谢兄,你偷偷告诉我,你们寨子是不是偷偷信奉了什么邪、教?我看他们脑子都不大正常。呃……”谢无苔听他突然中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叶善提着灯笼静静的站在那。
许白当即就跟被勾了魂一样,直着眼,自动的走了过去,“……小仙女。”
叶善肯定谢无苔诓了她,因为她是半点没瞧出来,许白哪怕有一星半点的孤僻不合群。他不仅是个话痨,还喜欢没事找事。
本事是真有本事,山庄里有几个孩子发热,被他几针下去,好了!
还有一些人患有顽疾,虽不致命,就是发作起来苦不堪言,都被他找出了病根,如今都开了药调理,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许白露了这几手,迅速的为自己赢得了极好的声誉和人气。
或许是艺高人胆大?或许是初来乍到不信邪?
总之,许白对叶善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热情。
他的新住宅盖的是真的好看,住的非常舒服,还专门给他辟出了药圃,由菜园子张氏帮忙打理。
许白缺什么都会主动跑去找叶善说,刚开始还行,后来就有些烦了。这时候,二当家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大黄临危受命,时刻紧盯许白。但凡他出现在叶善五十米内,大黄都会通过扯拽咬吼等各种方式将他赶走。
寻常时日,叶善都是温柔的,从不主动朝人发脾气,也不给人冷脸。见到人会笑,会温和的打招呼。当然,但凡见识过她厉害的人,也没人敢惹到她面前。除了没见识的许白。山庄里平和的气氛,世俗的烟火气,让她和别的女孩子别无二致。
庄内像个世外桃源,屏蔽了外界所有的邪与恶。大家都和平相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练功强身,隔日读书识字。按部就班,经营着红红火火的日子。
除了梅大当家偶尔会振臂一呼,宣读新的行为准则,很多时候,大家都快忘了她这个大当家的存在。大概是之前的日子太过颠沛流离,脑袋挂在裤带上,有今日没明日,如今过上这般踏实的生活,大家都很珍惜。
放羊娃刘宗孝的羊喂的漫山遍野,大毛在继承养羊事业上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并且他也深深爱上了这行。后来他养父黄大全求叶善网开一面让孩子回去读书,叶善也许了。谁知大毛一听就哭了,哭得还挺惨。
庄子里扫盲班的课业已经让大毛苦不堪言了,要是再让他和勋哥儿他们一起读,他情愿再放一山头的羊。
这也难怪大毛那几年在顺平镇读了个寂寞,人家另有所长。
要说最热衷于搞实业的非谢无苔莫属,他总居安思危的认定“我不犯人,人必犯我。”循着机会就跟叶善进献谗言,鼓动她一展雄风,荡平青峰山,统领三十六寨。
奈何叶善不是个雄的,对打架杀人不感兴趣。谢无苔鼓动她招兵买马,叶善独独对买米买面囤积物资深感兴趣。
黄大全带着她的银子南下,大肆购买粮油,囤积粮食。
前些日子来信,说有个姓曹的官商与他联系,想同他们合作做买卖。
叶善让人回话:不用搭理。我没跟人合作的习惯!
谢无苔对大娘子没有雄霸一方的心深感遗憾,又不得不兢兢业业的为山庄的发展呕心沥血。
这一日,山庄外忽然有人叫门,庄里人都习惯了,也懒得搭理。自从清风山庄日子越过越好,且默默无闻的许白因身负特长被招工受到优待的传闻传出去后,原本在别的山头卖力的人都动了心思,隔三岔五的过来投奔。
谢无苔见有真本事的,且一直风评不错,实在是无奈落草为寇的,想着为了山寨的安危大计禀报大娘子后,就收留了。更多的则是一盆冷水轰走了。
谢无苔一听通报,且惊且喜,原是青峰山赫赫有名的“六匹野狼”前来造访。
青峰山三十六寨,六匹野狼只六人组合,是结义的六兄弟,不知名姓,互相皆以大狼、二狼、三狼互称。这六人是梁国人,据说犯了事无奈奔逃至此。上山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青峰山是个匪山,莫名其妙就被当成了土匪,成了三十六寨其中一员。
这六人平时深居简出,只痴迷武学,寻常以打猎为生,算不得真正的土匪。但是在三十六寨中威望极高,无他,武功高是也!
谢无苔迎出去,一抬眼看到其中一人被架在担架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谢无苔心中就有数了。并无二话,将几人引至许白处。
谢无苔几个眼神,许白就会意了,一字排开128枚银针,架势端得吓人,一番诊治下来,唉声叹气道:“你们家这兄弟有些难办。”
众人急切:“敢问神医,可有医治之法?”
许白装神,犹犹豫豫伸出两根手指头。
谢无苔叹气:“竟要两年之久吗?哎呀,那可真是难办。放你们进来,已是我偷偷行事,若是被寨主知道了……唉。”
众狼一脸焦急恳切:“求三当家救我兄弟。你们庄主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做到。”
谢无苔背着手来回踱步,道:“今日且这样吧。”
四狼是个急性子,拉住他:“我二哥病重,你们不能放任不管啊!你们庄主想要我们如何回报,直说便是。即便是当牛做马一辈子为奴为婢,只要能救我二哥的命,我四狼这辈子就算交代在这了,也无怨无悔。”
其余人都附和上前,唯大狼沉稳,略显犹豫。
谢无苔拉开他们,一脸为难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大狼说:“兄弟们,咱们是上来求人,不是逼人。我看三当家也属实为难,这样,烦请三当家带我们去面见庄主,有什么话我们自去同庄主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是12:00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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