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的是何不忆,刚才经过一番商议,二人达成一致,以刘家那位婆婆的刻薄恶毒,看到儿媳妇同外男交谈,肯定要为难儿媳妇。
不能再让人欺负善善了,既然他们已经到了,就绝不容忍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欺负人,于是何不忆自认三寸不烂之舌,要同那老妇说说道理。大不了最后亮出身份,将小叶姑娘强行带走。刚才给的那些金子银子就是买身钱。以他对这种人的了解,见钱眼看,连亲生儿女都能卖,更何况本就是买来的媳妇。
何不忆自认洞悉人性,顾诚也觉得没毛病。
两位刚正青年,举着正义的大棋,气势汹汹,来解救被迫害的“劳动妇女”了。
院门在这时候忽然打开,何不忆扬起一个笑,嘴角还没拉开呢,忽然一柄扫帚仰面打了过来,要不是顾诚动作快将他拉开,何不忆差点就被戳瞎眼睛啦!真不是开玩笑!
“呸!哪里来的野男人!”张氏手握大扫帚,叉腰劈开腿往门前一站,端得是乡下恶妇的架势,“都给我滚!你们休想拐带我儿媳妇!否则别怪我老婆子不客气!”
何不忆斯文人:“……我们给钱……”
张氏啐一口吐沫:“呸!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她既已进我刘家门,生是我刘家人,死是我刘家鬼!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刘家大门一步!”
顾诚额上青筋一跳,沉声道:“你说什么?”
到底是上阵杀过敌的,体内自带煞气。比何不忆这种只会动动嘴皮子的读书人吓死个人。
这要是搁以前,张氏肯定早就跪下了。从第一眼看到二人的行止气度,她就猜出他们来历不凡了。但凡还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发疯迎面刚。
然而,张氏已不是曾经那个张氏了,她也不是个正常人了,她是每天都要面对活阎王,经常生死一线,心理素质早就训练的非比寻常无畏生死只怕死的不够痛快的钮钴禄.张。
因此在正常人都会倒下,磕头认罪的情况下,张氏竟然竖起扫把直指顾诚:“奸夫!你休想拐带我儿媳妇,从此后双宿双飞!老娘就是弄死她也不会让你得偿所愿!”啊!她骂出来了,她终于骂出来了!她不敢骂里头那位,但是只要骂出这一句,就够了!
愤怒吧,年轻人,打我一顿,将那活阎王带走吧!我求你了!
“嘭!”张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一柄斧子贴着她的鬓角飞了过去,直接将她身后的半扇门砍断了。力道之重之精准,真真是差之毫厘断头丧命!
张氏后知后觉才跌坐在门槛上,惊怕不已。本就尿湿的裤子又小溪潺潺。
这番响动也惊到了在屋内闭目养神的叶善。
她慢悠悠走了出来,落在顾诚眼里则变成了她胆小害怕,小心翼翼的走出来。
隔着拦在门口的张氏,顾诚望向她,他要带她走,这一刻他无比确定。
叶善看懂了他眸中的“势在必得”,心头狠狠一沉,不好的记忆浮上心头。
被像货物一样争来抢去,掠夺得到吗?
呵。
张氏还在愣着,顾诚已越过她,跳入院内。
叶善本能的后退一步。
杀!
杀!
杀!
心脏狂跳,耳鸣嗡响,血流急速加快,一股熟悉的沉睡的力量在体内复苏。视网膜内的空间开始扭曲,迎面而来的人虚化抽离出无数恶灵鬼爪,呼啸而来……
“汪!”
“汪汪汪!
很突然的,黑雾散去,眼前陡然一片清明。
大黄突然闯入二人之间,冲着顾诚龇牙,目露凶光。
梅梅不知什么时候也跑了过来,手里抱着菜刀,站在大黄旁边,刀刃相向,一人一狗阻住了顾诚的去路。
张氏本想消极怠工,虽然她一直在死亡线上徘徊,可并不代表她真的不怕死啊,她只是没想到那男人会突然下手。然而,当她看到狗和梅梅都开始护主了,又生怕被比下去,接下来没她好果子吃。终于开始发挥出她真正的实力,仰头一倒在地上打起了滚,嗓音嘹亮高亢,能传出几里地。
“苍天啊!大地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有人强抢民女啦!救命啊,杀人啦!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啊,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乡亲们啊,快来救救我们啊……要死人了啊……”
陈寡妇抱着擀面杖从屋里走了出来,她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外衣都没穿好,披在肩头,脸色发白,脚一跨,进了院子,盯住顾诚。
她儿子勋儿也小跑着跟了出来,似乎还有些疑惑,但是想了想,从地上搬起一块石头,站在门口冲着何不忆说:“我劝你们速速离开!黄家村虽小,但也团结,待会大人们都来了,你们都别想走。”
正说着呢,黄猎户背着弓箭已经跑来了。
村子里突然来了两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陌生人,早有人注意到了,黄猎户就是其中一人。见刘家出事,黄猎户看热闹不嫌事大,哦不,划掉,为报之前“山神娘娘”救命之恩,也英勇的加入了讨伐外敌的行列。不远不近的还有村民拿锹拿棒的赶过来了。
何不忆眼看着事态不可控,生怕顾诚将事情闹大不好收拾,急急忙忙想进去,哪料被张氏抱住了腿。
柿子都捡软得捏!
何不忆欲哭无泪,冲着顾诚喊:“算了,今日暂且作罢,咱们回去另行商议。”
顾诚盯着叶善,无端的生出陷在泥沼的恼怒之感,这些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今日他就要强行将人带走又怎么了?
“你冷静点!你都吓到小叶子了。”何不忆也怕顾诚任性妄为,二人说好悄悄的来悄悄的回,事情闹大,万一传到临安,假借称病擅离职守是小事,惊动了曹阁老,让他注意到顾家人来去临安自如,打草惊蛇,万一将来遇到紧要事再要逃遁只怕难上加难。
顾诚暴涨的气焰一熄,他也看见了,她在怕他。
他不想这样,他明明是来救她的啊。
为什么会这样?
顾城心里叹口气,垂手低头,整理了下情绪,再开口时,声音柔和了许多:“等我。”他这般说,头也不回的走了。经过张氏,警告道:“你要敢伤她分毫,我要你命!”同时重重一跺脚,门槛碎裂,裂纹蔓延,连另一边岌岌可危的院门也轰然倒地了。
倒是何不忆回头冲叶善笑了笑,安抚道:“别怕啊,我们真不是坏人。”
这二人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很快。
张氏自觉得很,又充分发挥了她泼妇的本能,在二人都走远了看样子也不会折返的时候,突然爬起身,冲出门口,面朝二人离去的地方大声叫骂。
而后又在大量的黄家村人赶过来围着她家院子看热闹七嘴八舌时,张氏身子一转,又以身当门,将所有人都轰赶走了。
黄猎户被她媳妇揪住耳朵:“都没你跑得快!你是在这有相好还是咋地?有些人真是不要脸,想尽法子勾.引人!”
张氏无差别攻击,同她对骂。黄猎户推着媳妇走。
猎户媳妇恼了,冲着叶善喊:“老妖精带小妖精!没男人的丧门星!小妖精你也别装什么良家妇女,我看你也不干净!要不然今天这两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黄猎户起先还当媳妇骂张氏和陈寡妇,只推着她走,一听话音不对,句句冲着山神娘娘来的啊,当即一个惊吓,反手就给了媳妇一个嘴巴子,“我让你闭嘴!”
这一巴掌可把全村人都惊着了,也不看刘家热闹了,都转向这夫妻俩了。怎地?软蛋男也有翻身的一天?
据说,这一天,黄猎户被他媳妇关在家里打了个半死。
黄猎户自小没了爹娘,是猎户媳妇他爹娘将他养大,后来为报恩娶了他家女儿,当了上门女婿。
他是个好人,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因此,这么些年才被媳妇骑在头上,连儿子都看不起他。
喧闹过后,一切仿佛尘埃落定。
叶善挥挥手,让梅梅和张氏一同去做饭,她静了静,又去隔壁屋,选了几块木材敲敲打打,将毁坏的门修好了。
她沉下脸来不说话的时候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众人都有些胆战心惊,包括大黄。
等她将事情做完,看到大黄吐着舌头趴在墙角,日头晒在身上了也不敢挪动一下,她莫名心头一动,说:“还算有点用处,往后就留下吧。”
大黄一怔,起先是没反应过来,后来梅梅跑出来,抱住它的脖子说:“大黄,太好啦!大娘子留下你啦!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大黄!大黄!”
大概是惊喜来得太突然,总是让狗难以置信,大黄还是不敢离开西南角这个位置,生怕是一场梦,梦醒了,它依然是一条无家可归的老狗,被人嫌弃,朝不保夕。
直到午饭过后,叶善身体力行的为它造了一做木制狗棚,给了他一个窝,它终于确定了,它被收养了!
从今后,它也是一条有主人的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诚: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叶善:哦?你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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