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千城突然微微倾身,凑到女子的耳边,其实是两人的耳边,因为女子就在男人的怀里,用只有他们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对吧?小七!冒充公主会是什么罪,相信你们两个皇室的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两人皆是一怔,愕然看向她。
她轻轻一笑,直起身子,朗声说道:“你们快走吧!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相信这位远道而来的公子也不会计较和再说你们什么,毕竟在这种地方,一国王爷和一国来使,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传出去,或者传到边国去,哪一个脸上都不好看,对吧?这位公子。”
千城笑问向边国男人。
男人看了看她,抿了唇,未语。
苏墨沉眸光愈发深邃。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千城再次看向苏墨沉,苏墨沉与她对视了一眼,这才揽过怀中的女子,一个纵身跃窗而出。
那一刻,千城的心彻底一空。
其实,她做这一切,一直让他们走,自己也不过是故作的坚强而已,或者说,自己还是有一丝希翼的。
最终,他还是和云儿走了,留下了她么?
感受到边国男子注视的目光,她弯了弯唇,微微苦笑,“很可悲是吗?”
男子未语,可是,她却从他的眸子里生生看出了一种叫做同情的东西。
脚步声越发近了,夹杂着叫嚷声,眼见着就要破门而入,她快速思忖着对策,骤然,腰上一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捞在怀中越窗而出。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轻檀气息,千城有些恍惚。
他怎么又回来了?
舍不得丢下她吗?还是说,怕她被众人发现而连累到他?
她没有问。
她知道,问了他也不会说。
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男人夹着她施着轻功、健步如飞,一直到了街道的拐角处、杨痕驾的马车旁边,他才放开了她。
杨痕抿了唇看她,眉宇微微拧起。
他打开帘幔让两人进去,千城发现,云儿已坐在车厢里,便对着杨痕微微一笑,道:“我想坐在外面看你赶车,正好也看看这京师的夜景。”
杨痕怔了怔,有些为难地看向苏墨沉。
苏墨沉没有说话,径直弯腰进了车厢。
千城微微苦笑,杨痕眉头皱成了山川。
马车缓缓行了起来,许是夜太深了,街上的行人很少。
夏夜的风很大,也很凉,带着很重的湿气。
千城靠在一侧的车橼上一动不动,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轻晃,墨发被风带起,孤寂地盘旋。
杨痕坐在旁边,紧紧抿着唇,直视着前方的路,一瞬不瞬,可是眼角的虚光总也离不开边上的那个孱弱的身影。
几经犹豫,他解开身上的披风搭在了千城的身上。
千城怔了怔,也没有拒绝,而是拢了拢披风,裹紧了她自己。
无助的样子让杨痕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疼,可他,无能为力。
许是风太大了,吹得眼睛有些痛,千城缓缓阖上眼睛。
一帘而已。
一方帘子就隔出了两个世界,她在他的世界之外。
帘子里面,两人一直在说话,哦,不,应该是一直在争吵。
“谢云汐,你不是很有能耐吗?你这两日都藏起来不见我,十四也到处找不到你,你不就是想一个人来实施这个计划吗?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我晚来一步,若我晚来一步…….”
苏墨沉的声音很冷,绞着怒意,甚至有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是!”谢云汐扑进他的怀里,低低地啜泣,“若你晚来一步,若你晚来一步,我便成了蒲柳之身。”
谢云汐,原来云儿叫谢云汐。
千城微微苦笑,说不出心中的感觉,眼前又晃过,那个笑得一脸明媚、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小七来,她没心没肺、说得眉飞色舞的样子,她捶胸顿足、可爱至极的样子。
原来都是装的,都是假的。
她不过是戴着面具顶了七公主苏凝霜的身份的另一个女人而已。
若不是刚才她拿着匕首抵在她咽喉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她耳后的那颗朱砂胎记,她也不知道,她就是小七。
小七有的,她见过。
千城紧紧闭着眼睛,尽量让自己不要听帘子那头的声音,也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小七如何就变成了苏墨沉心尖上的那个女人。
可是,夜,那么宁静,他们,又近在咫尺,那些刺耳的声音总是要强硬地划破她的耳膜。
车厢里,很暗,苏墨沉眸光沉冷,扳过女子的肩,“你为何那般自以为是?苏墨鸿如此简单的一招引君入瓮,你就不计后果的往里冲?”
锁骨处受伤,苏墨沉又大力,女子吃痛,泪就流了下来。
“你在怪我?”她哽咽着,“怪我不该坏了你的计划,怪我不该引你现身了是吗?你刚才也说过了,我只想一个人来实施这个计划的,这是我一个人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为何要现身?你大可不必现身的!”
她受不了,这个男人几时用过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他一定是在怪她,一定是,说到最后,她几乎泣不成声。
男人冷笑,“我不现身?我不现身你还能安然在这里?你明知道你对我意味着什么?为何还要这样以身犯险、肆意妄为?你是不是吃准了我会出来救你?”
谢云汐浑身一震,睁着眸子在黑暗中看着他,犹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咬了牙,泪却是更猛地流了出来,“你就如此看我?”
“难道不是吗?明明你会武功,千城不会,虽然她手拿匕首,可又如何能威胁到你?”
“是!我故意的!”女子嘶吼出声,“我故意一动不动让她威胁,因为当时,我跟她的想法是一样的,你不能杀了那个畜.生,你不能因为我自毁了前程。”
“自毁前程?”苏墨沉不以为然地轻笑,“那时你倒想得多了,在你这两日躲起来、准备一意孤行之前,你怎么就没有想到我会自毁前程?”
“苏墨沉,我并没有要求你来救我!”女子捂着流血的肩胛,苦笑。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不救你!”
男人厉声打断她的话,顿了半响,又道:“谢云汐,我警告你,你若敢再有下次,我必不管你!”
“不管便不管,我死了倒也干净。”女子气结,陡然掀开门帘,对着杨痕喊道:“停车!”
杨痕一震,方才两人的对话,他自是也一字不差地听到了耳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
回头,征询的目光看向那个坐在车厢里隐在黑暗里的男人。
千城没有动,依旧靠在那里,微微苦笑。
何必置气?
再恶劣的态度、再冷硬的话语,也不过是因为关心二字,他不想女子再为他有危险而已。
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个局外人,站在人群外看着别人的风花雪月。
别人深陷局中,她却看得清明。
身后陡然传来一声惊呼,是谢云汐,她又被男人重重拉回到车厢里。
不,想想,应该是怀里吧。
接着就听到有女子嘤嘤啜泣的声音,有男人低低诱哄的声音,许久,才没有了动静。
王府门口,马车刚一停稳,千城就跳下马车,裹着杨痕的风衣缓缓拾阶而上。
该走了,染千城,她告诉自己。
“四嫂!”身后传来小七清脆的声音。
对,是小七,千城一怔,她不明白,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易容,为何声音也可以有这么大的变化?
她回头,两人已经从马车上下来,女子也已经戴上了面具。
小七的脸。
依旧干净清纯、依旧明艳可爱,可千城只觉得就像吃了一只苍蝇,吐,吐不出,咽,咽不下,难受不堪。
想想这些时日以来,自己被这样一张脸蒙在鼓里,她只觉得讽刺和好笑。
扬了唇,她轻轻一笑,“七公主,还记得那日在御香坊,我说过的话吗?我说,你还是不要叫我四嫂的好,今日,我同样还是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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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心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