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韩战。
戍阳侯府的大公子、继承侯位和兵权的世子、足以让外敌闻风丧胆的战神,还险些成为原主魏宣明的大舅子。
若说这个世界上他最讨厌的人是谁,莫过于是让他唯一的妹妹伤心成疾、至今不肯嫁人的酸书生魏宣明了。所以,魏颜狗就算知道“有颜祸国殃民,无颜万人唾弃”的无上真理,这些年都不敢在韩战面前表明身份,以真容示人。
现在,这个历史遗留难题就落在苟梁身上。
他没为此犯愁,反而觉得大舅子变大嫂这个设定非常带感。
只是,让他这样一个风华无双,美貌与才华并存,清雅风流隽逸幽默足智多谋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完美公子去迎合一个中二病作死鬼,实在太太太毁逼格了。
哎,可谁让这货和目标大大的魂体关联系数高呢,他也只能勉为其难。
【系统:……主人,您不要谦虚地本色出演就好。】
【苟梁笑盈盈地看着它: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呢。】
【系统挺起小胸脯慷慨陈词:我的主人可是连主神都能征服的男人,您就是智慧美貌和气质的化身,全时空您认第二,谁敢说第一!】
【苟梁勾了勾它肉乎乎的双下巴:说得好,我就爱听实话。】
【系统:……亲爱的主人,大盲点正在向您靠近,需要启用痛觉屏蔽吗?】
【苟梁想了想,拒绝了:偶尔本色出演,还是可以考虑的。】
韩战果然很快就到了。
他步履匆匆,踏进内室后就放轻了脚步声,看了一眼还昏迷着面无血色的苟梁,压低声音问已经守了一天一夜的军医:“情况如何?”
“回禀将军,总算是稳住了。万幸是常校尉的心脏天生便比别人偏了几寸,还及时服用了保命的圣药,否则真是神仙都难以挽回。现在毒素已经清除,只要平安度过今晚,明日醒来就无性命之忧了。”
老军医面容憔悴而疲惫,但眼睛里全是欣喜。
韩战松了口气,第二日下了战场听说苟梁已经醒来,便快马直取军医处。
“醒了便好,这次是本将不察,连累了你。”
韩战言语间满是自责。
那混进戍阳军的人易容术并不算高明,还是他近身的人,虽然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往来纷杂,但到底是他大意了。
“先不说这个。”
苟梁捂着胸口,撑着床榻要坐起来,韩战连忙拦住他:“莫起身,仔细牵扯了伤口。”
“遵命。”
疼痛让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吸气声,气弱而沙哑,不过脸上却又挂起了往日一样玩世不恭的笑容,让人看着莫名安心了些。
苟梁头靠在韩战垫高的枕头上,问他:“打胜仗了吗,有没有把赞布那龟儿子打得哭爹喊娘片就不留?”
“省着点力气,少说话多休养。”韩战这么说着,眼神却是一厉,“外面的事你放心,这一箭之仇我定让他百倍偿还。”
“这是必须的。”
苟梁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里的笑容更浓了几分。
韩战不甚自在,但也不好像平时一样视若无睹,便说:“你安心养伤,无事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苟梁让他放心:“祸害遗千年,我还没祸害上你呢,怎么舍得死。”
韩战置若罔闻,神色郑重地说:“大恩不言谢,常校尉,你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只要你没事就好。”
苟梁见他要走,想留他,但才动了一下就消停了。冷汗滚下来,他捂着胸口抿紧嘴唇,糊了一腮帮胡子的脸上都能看到被疼痛扭曲的表情,可见忍痛忍得非常辛苦。
韩战复又坐了下来,正想问他要不要请军医,却见他边疼边笑地冲他问:“某想请教将军,可曾听过一句话?”
察觉不会是什么好话,韩战聪明地没有接话。
不过苟梁显然是不吐不快:“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将军,你不会赖账吧?”
他眨了眨眼睛,一脸期待的模样,然而却是抛媚眼给瞎子看,韩将军根本不接他的招。
“你的理在本将军这里行不通,还是少费心机罢。”韩战不咸不淡地揭过了他的挟恩望报,再次站起来告辞道:“众将士都在等你回来一起斩杀西莽犬狗,不要让他们失望。”
这话竟是要把之前改天再来看他的话都否了,不打算再过来听他胡言乱语浪费时间。
苟梁连声叫唤:“哎哟,疼死老子了。韩战,你还有没有人性,你冷漠的表情就是往我心口上捅刀子,靠,老子这是伤上加伤,病入膏肓,不能好了。”
韩战神态自若地看他做戏,不过脚却是落回原地,勾了勾嘴角问他:“常校尉究竟意欲如何,不若唤军医试着抢救一下?”
“那也用不着这么麻烦。”
苟梁浸满笑意的桃花眼细细密密地锁住他,换了换气,又笑着说:“所谓有情饮水饱,万病皆浮云。将军,您对我而言可比军医管用多了。唔……也不需要如何,只要亲我一下,我保证这什么病啊痛啊都是纸老虎,明个儿我就能耍两套大刀剁了西莽军。”
他期待地看着韩战,韩战略一沉吟,点头说:“还能耍嘴上英雄,看来这病是没什么大碍了。”
他转身就走,苟梁哀嚎一声:“我是认真的,韩战!真的好疼啊,疼得我连我爹叫啥名儿都想不起来了,你不能不管我的死活,嘤嘤嘤。”
“难为你还记得我,本将军真是受宠若惊。”
韩战脚步不停,苟梁泄气地喊道:“韩战你这个负心汉……嘶,妈的,还真疼。”
后面的话他咬着牙吸着冷气说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却让韩战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苟梁,见他身上的冷汗又覆了一层,脸比刚才更加惨白,这下是真的疼得狠了。
苟梁没料到他会返身回来,愣了下,随即眼睛里冒出惊喜的光芒。
他看着韩战走进,在床边停下,缓缓地俯下身,慢慢凑近。
不知道是不是苟梁的错觉,这一刻,韩战锋利的眉眼在持续放大的视角里变得柔和,嘴角也扬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俊美无俦的脸上少了一分冷淡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勾引人的气质——端的男色当头,摄人心魄。
苟梁的喉结急促地滚动,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怕错过任何细节。
韩战的呼吸清晰地着6在他的脸上,气息里暖融的温度都渗进肌肤里,让苟梁口唇干。
他的嘴唇,终于要落下来了——
“你在等什么?莫非以为本将军真会如你所愿?”
韩战在他呼吸最急促,眼中的情炽最激荡的时候停了下来,微微含笑的低音炮哪怕说出的是将一腔痴情弃之敝履的话,但仍然惑动人心。
“常宣宁,兵卒保帅,不惧生死,这是你应尽之责。我念你一份情,但由不得你得寸进尺。你总该明白,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
没等他说完,声音就在嘴唇被微凉的柔软贴上时候蓦地散在嘴边。
韩战愣在当场,看着胆大包天亲上他的人一时竟似忘了反应。
苟梁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得逞,但他立刻抓紧机会乘胜追击,仰起头吸住韩战温热的嘴唇用力厮磨吮吸,仿若色中饿鬼般仓促而急切地将舌头抵上还未来得及回防的唇缝中。
舌尖的湿热让韩战猛地回过神来!
他当即退开,苟梁还要追,却因为扯动到伤口一下子脱力地跌回了床上。
韩战本来要难,可见刚才还逞威风的色狼疼成缩头乌龟的模样,胸口的绷带也渗出血迹,再多的怒气也只能哑忍,待秋后算账。
手背粗鲁地擦着嘴唇,韩战冷声朝外道:“传刘军医过来!”
堂屋外有人应声离开,韩战冷眼看着疼得说不出话的苟梁,原以为这下他总能老实了,却没想到他抽着气还不忘吟他的酸诗。
“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色授魂与,心愉于侧……大善,哈哈!”
他得意地笑起来,回味得舔着嘴唇,眼角分明疼出了泪花,可脸上的酒窝却是放肆地陷了下去,惹眼极了。
韩战看在眼里,不知怎么心里的恼火就缓和下来。
明明是看惯了的脸,看惯了的酒窝,但好像今天格外显得不同……大概,是更加肆意妄为,目无尊卑了吧。
真是欠收拾的狗东西。
【叮,目标好感度更新,当前好感度:+61!】
等刘军医匆匆赶来给苟梁重新包扎了伤口,又灌下安神止痛的汤药让他睡下了,才出来和韩战禀报。
刘军医语重心长:“将军,常校尉这伤挨着心房要害,不可等闲视之。若是他又疯言疯语,您且忍了这几日罢,莫与他计较。”
合着,倒是本将的过错了。
韩战抬了抬眼皮,淡声道:“既如此,我不过来打扰他静养便是。”
“这可不行!”
刘军医闻言反而急了:“这神定则身轻,伤势也好的快些。再者说,常校尉这受的罪非常人所能忍受,若是将军不来看他,他还未必能坚持住呢。将军,常校尉的脾性您是知道的,有贼心没贼胆的,反正都相安无事这么些年了……您就担待担待,过了这最难熬的几天便可。”
他那是没贼胆么?
再借他一点狗蛋,这泼才得捅上天去!
“你倒是真心为他打算。”韩战冷嗤了声,“也罢,左右本将欠他一条命,理当有所回报。”
他说了明日再来看望,军医忙不迭恭送他出了医帐。
其后几天,韩战果然按时来探病,只是每次都坐的远远的,话也不肯多说。等到苟梁的病情稳定不再反复,他的态度就更公事公办了,只肯遣人过来问候病情,没再露过面。
苟梁满心唏嘘,实在想他想得心痒,偷偷给自己用了恢复道具,加快了伤口的愈合,成功在半个月后下了床。
见他出外走动,将士们都高兴坏了,奔走相告,不一会儿帐前就围了许多人前来嘘寒问暖。
别看原主成日里吊儿郎当胡作非为的模样,可他屡立战功靠的不是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嘴,为人又讲义气,社交手段一流,人缘很是不错。这日复一日地被韩战拒绝,没事悲春伤秋地喝上几口闷酒都还有人关怀宽慰,这次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自然不得了。
还是刘军医怕他精力消耗太过把人轰走,这门帘都能被掀烂了。
又静养了三天,苟梁不请自来地进了帅帐。
这场仗打了两个月,西莽军的粮草终于撑不住要支援了,如果能把他们的粮草截断,这场仗大不了几天西莽就得灰头土脸地卷铺盖滚蛋。帅帐内正在商议这件事,讨论声激烈,见苟梁掀帘子进来,俱都一静,接着一个赛一个的大嗓门争相嚷了起来。
“老常你的伤都好了?”
“哎哟老常,你可算出来了!可大好了吧?”
“这一刀可真惊险,不过我就知道你小子命大,哈哈!”
在一阵关切的问候声中,韩战的副将牧杭咳了一声,问:“常校尉,刘军医不是说你的伤还得养上一个月吗?怎不在医帐里好生休养?”
“我可不就是来治病的嘛,我这都快病入膏肓了你们看不见?”
苟梁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看着没作声的韩战,双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算起来,将军,我们可有十三年都没见过面了,我这相思病已经病入骨髓,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帐中议事,无关紧要的废话不必多提。”
韩战淡声打断他,扫了一眼憋笑的大老粗们,视线落回苟梁身上:“既然来了,常校尉不妨说说对此事的高见。”
说起正事,苟梁收起不着调的表情坐直了身体。
手指敲了敲案几,略一沉吟,苟梁起身走到布防地图前,边说道:“今年夏旱灾害严重,不仅是西莽,就连我们大漠城方圆百里之内也是颗粒无收。”
“西莽可没有我这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天才,提前为我军屯了粮食。若没有这些库存,算一算军需消耗,我们也应当请求粮草支援了。他们之所以选择现在出兵,就是因为冬天粮食不足。如此想来,西莽国内能供给给赞布的粮草有限,而且你们看这里。”
苟梁在地图上的某一处点了点,继续说道:“这条路是西莽军运输粮草的一贯路线,但今年大旱,沿途的几处水源都干涸了。他们再要运粮势必要换路,难说他们会怎么走。这样一来,不仅是我们难对付他们,就是他们自己在沙漠里走不熟的路要付出的代价不小,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人粮两失。但如果……”
苟梁负手而立,笑道:“他们的探子千辛万苦打听到我们戍阳军运送粮草的时间和路径,你们说他们会不会不择手段来抢呢?”
韩战:“依常校尉之意,是要请君入瓮?”
“将军以为如何,是不是英雄所见略同?”
苟梁朝他眨了眨眼睛,韩战怔了下,随即脸上也有了笑容。
人生难得一知己,就是因为苟梁总是了解他的所思所想,所以韩战这些年才会一直忍耐着他的骚扰,没把这祸害祸水东引引荐给夏侯军的想法付诸实际。
帐内众人就这个提议商量起来,苟梁坐着旁听。他不再言只管盯着韩战瞧,直到刘军医派人来催他回去喝药,这才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数日后,赞布从重伤不治的密探口中得知戍阳军运送粮草的路线,大为惊喜。
不过他也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吩咐下去:“再派人打探虚实,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说着,他又问副将:“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那个姓常的可有何特别之处?”
副将答道:“少将,和以前资料上的没什么不同,那常宣宁勇猛仗义,但没什么身世背景,只是个从五品的军官,在戍阳军里并不起眼。”
“不起眼?你见过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能让全军沸腾,不要命地拼杀的吗?”
赞布冷哼,对这个答复十分不满意。
他当日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所安排的那个人是大力士且箭术群,在那么近的距离,那一箭势必能把韩战射个对穿。
就连韩战身后的副将斩了箭矢后也没拦住断箭疾射向被他以人海战术团团围住的韩战,那个离韩战足足有十丈之远的常宣宁竟然能踩着人头和骏马飞身过来,在千钧一之际替韩战挡了这一箭。
那么短的时间里能做到这一点,足见对方武功不凡。
更让他惊讶的是,在他受伤之后,戍阳军上下战意飙升——说句不夸张的话,那些疯狗简直是拿命和他们仇杀。
而赞布听得分明,戍阳将士喊的可不是主将被暗算,而是常校尉被害了。戍阳全军杀红了眼,为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个人。
若说这个常校尉没有不凡之处,可能吗?
“再去查!”
“是。”副将应了一声,犹豫了下,踌躇道:“少将,密报上倒是还有一个消息,可信度不高,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是什么?”
赞布对任何消息都不放过。
副将:“探子在戍阳军打听到,那个常宣宁似乎是统帅韩战的相好,两人私底下关系很亲密。”
韩战好男色?
赞布被这个初次听闻的消息惊了一下,沉吟片刻,随后说道:“就算此事属实,那个常宣宁也绝不仅仅是个靠屁股上位的人,戍阳军对他的尊重和爱戴不是假的。你细细查,任何消息都不要放过。”
副将应声,赞布笑道:“不过,戍阳军主将好男风这件事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总不能只有我们看这好戏吧?你去把这个消息……”
他对副将如此这般吩咐一番,眼里闪过一丝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