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苟梁卧床的日子注定是枯燥且漫长的,尤其是在有一个一撸毛就炸的神医外公和一个与空气拼存在感的影卫大大的情况下。
盼啊盼着,十五月圆的日子总算到来。
是的,在这个阴气最甚、动物最荡漾、缝毒必的月圆之夜,苟梁没见到月亮是否圆满,但成功且十分套路地毒素爆了。
这一晚到来的时候,老头对大盲点如此说道。
“今夜,你且仔细他的腿,切莫坏了我为他重塑的根基。”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这方圆百里除了你就是我,莫非你还想让我老头亲自为钟家小鬼献身不成?!”
苟梁:噗哈哈哈!
虽然看不到大盲点的表情,但看这老头瞪圆了眼睛一副被戳了晚菊的“娇羞样”,苟梁心里就笑翻了。
【苟梁:小肆,现在可以把我的屏蔽解除了。】
【系统:……主人,您保重。】
苟梁承了它的吉言,但在痛感屏蔽解除的那一瞬间,来自浑身伤口——特别是膝盖骨和脸上的疼痛,和身体由内而外爬出来的痒意,瞬间让苟梁头皮麻!他浑身沁出一层冷汗来,拼死憋住了才没有嚎叫出声。
【苟梁:我屮艸芔茻,这个世界太会玩!……小肆,我的表情是不是很丑?QaQ。】
【系统:亲爱的主人,容我提醒您,你现在本来就很丑。还有,您已经被纳入盲区,请主人注意控制神态,不要丑断勃。】
【苟梁:丑断勃是什么鬼?!(#`皿)】
【系统害羞地说:丑的让人无法勃|起呗,你明明都知道,却非要人家说出口~】
【苟梁:友尽!】
没法和系统交流分散注意力了,苟梁费劲地睁开眼睛。
长睫毛不知是被眼泪还是汗水打湿,一簇一簇地黏在一起异常醒目,钟诠见他醒来,停下了为他擦冷汗的动作,低声问:“主人,您有何吩咐?”
苟梁努力地出声音,一张口便泄漏出连声痛苦的呻|吟,他尝试了几次才把话完整地说出来:“打、打晕我……!”
他满眼倔强和忍耐,钟诠明知老头说过就算打昏他也没用,还是成全了他。
果然,睡穴点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苟梁就被百蚁啃噬的麻痒的痛楚中再次醒来过来。
如此再三,苟梁终于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手掌,出沉闷的吼叫声来。
“主人……”
钟诠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拿出他的手,想以自己的手替换。
苟梁却执拗地偏过头,呵斥道:“出去,你出去!”
钟诠:“主人,您的身体……”
“我让你出去!滚出去!!”
苟梁太阳穴仿佛有一个暴躁的东西在突突突地跳,他的意识开始有些不清醒了,反复地重复着抗拒的话。
钟诠捏住他想要重新塞住自己嘴巴的手,才用自己的手碰触到苟梁的嘴唇,后者浑身蓦地一瑟缩,闪躲地扭过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恐之色:“别、别碰我!”
苟梁很想把身体缩起来,脆弱的小菊花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存在感——算上前两个世界,答案也是一样——缩紧得他浑身都难受。通道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让他整个人都像在水中捞出来一样湿淋淋的。可腿上的伤让他想夹紧双腿都做不到,腰竭力地蜷缩着,被特意剪掉指甲的指尖陷进大腿肉里,他企图用更尖锐的疼痛来和欲|望抗争。
【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苟梁的状态十分糟糕的系统:主人……大明湖畔的色|诱您还记得吗?】
【苟梁口不择言:诱你妹夫!为什么要给我挑了这么个矫情货,还是目标大大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矫情货?!我只想做妖艳贱货,我只想一口吞了我的大目标,让他干死我,呜呜呜(/TДT)/】
【系统:主、主人,主系统尚未查到驱动程序失误的原因,请主人耐心——】
【苟梁:滚滚滚,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T^T)╯╧╧】
【系统:_(:3ゝ∠)_】
“主人,切莫伤了自己。”
钟诠紧张地握住他的手,苟梁看向他,惶恐无助的眼眸被泪水洗的清澈。这一眼,让钟诠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那时候他的主人还是个三岁大的孩子,正因为学业未让祖父满意而躲起来哭泣,那时他便是这样脆弱又倔强的眼神,眼睛干净得像是雨后放晴的天空。
他一时有些心软,不由说:“主人,请容属下为您分忧。”
苟梁不知听到了没有,直到被掀开衣服,才惊慌失措地摇头叫道:“放肆!”
“你走开,别碰我……唔,我让你滚开!”
苟梁心里泪流成河,被碰到的肌肤像是得到救赎又像是得到被碰触的初芽一样敏感脆弱,他本能地渴求更多,但嘴里只能说着拒绝的话。而钟诠这个没色心更没色胆的,没给他一个快活,就真的退开了。
“主人……”
钟诠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苟梁哭着说:“你、你退下,我、我自会处理!”
他执拗地盯着钟诠,直到后者真的退出他的视线范围,才哭唧唧而又迫不及待地摸上已经陷落的身体。
衣服被掀开,苟梁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胸口,扭头紧紧咬住塞着草药的枕头。
【大盲点退出一米之外,看到监控里自己的模样的苟梁顿时大惊失色:小、小肆,我怎么这么丑!】
【系统:……主人,您失忆了吗?】
【苟梁:不行不行!计划中断!我现在这么难看怎么能委屈了我的小目标——嗯,等再过半个时辰,你就把我的痛感和痒感重新屏蔽。】
【系统:您忍得住吗?既然放弃计划,不如现在就……】
【苟梁:啧,别废话!】
从系统监控里看见这具身体着实辣眼睛——脸上敷了药被绑了一层又一层白色药带,只留下眼睛鼻孔一张嘴,如果只是这造型,硬着头皮也就上了。可袒露出的胸口上全是未褪去的狰狞的疤痕,丑的让他都不忍直视了,他可不愿意让心爱的小目标有这么不愉快的经历。
至于忍不忍得住……
苟梁也只能说,享受了千年的安逸,他真是堕落了。
这点小伤小痛,放在以前,凭他王级精神异能者的意志力原本完全不被他放在眼里才是,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强撑着,在床上把自己拧成麻花,边哭边受罪。
钟诠凝眉看他自苦,老头出现在他身边,冷声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钟诠:“主人有命,属下不得违逆。”
“蠢货!”老头骂道:“现在还瞎讲究什么,你难道忍心就看他受这份苦?”
“主人的脾气一向固执,若强行只怕……”
“你怕他要你的命?”老头冷嗤。
钟诠却说:“我的命本就属于主人,他若要我自为他取,何足挂齿?我只怕他会……伤了自己。”
老头了然,他这是怕苟梁自杀,当即也不敢再劝了,只是怒道:“说来说去,还不是心里放不下那个臭男人!为他守身?呸,我且看他能忍到几时!”
但苟梁显然让他刮目相看了。
漫长的一晚熬过去,月落日升时分,苟梁终于放松自己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将回血回蓝道具的时效调快了些,身体渐渐恢复过来,老头对他舍得用好东西,这种恢复程度倒也在意料之中。真正让他惊讶的却是苟梁身上的伤疤,恢复的比他预想的要快上太多,一个半月的时间便落痂剩下一层粉嫩的新肌,只脸上的伤过重,恢复得慢些。
老头见过许多千奇百怪的体质,倒也不足为奇,稀罕了一番,道他小子走运。
偷偷花了88积分买了祛疤道具的苟梁表示:“……是您老医术无双。”
在第二个月圆之夜到来之前。
苟梁闷头将药喝完递给钟诠,又接过他送来的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浸润被苦得麻痹住的舌头。
他问:“京城那边局势如何?”
钟诠:“皇帝的旧伤被压制住了,虽然用了秘药对他身体根基损毁很大,但活上五六年不是问题。高家的党派存留下来的,除了被太子收服或是暗中投靠安王的那部分,已经尽数被铲除。新科在即,皇帝着太子和安王共同负责本届科举,大有扶持安王与太子分庭抗礼之意。”
安王,就是武帝唯二的亲生儿子中的小儿子,三皇子李穆。
当年原主进京时,对方还不满十岁,六年时间过去,他也刚刚到了参与朝政的年纪。
说着,钟诠停顿了下,才接着说:“钟越觐见了皇帝,似乎献了药,若有成效,皇帝的命或许还会活的更长些。”
苟梁被没有表现出被这个名字触动的模样,垂眸再喝了一口水,淡淡地说:“他既是钟家嫡系出身,想必身上有不少好东西……能让皇帝的命缓上一缓,对我们有利无害。”
说着,他又仿佛自嘲地笑了一下,“看来,钟越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得多,知道给自己留后路。”
钟越给皇帝续命,显然不会是李彦乐见其成的。
苟梁早就留意着远在京城的渣男和伪白莲,对于钟越此人更多了一分了解。
和原主这个被爱情彻底蒙昏了头的缺爱人士不同,钟越虽然年轻气盛,但从小被千娇百宠没受过什么挫折的钟越自然是爱自己比爱别人更多。
原主生死不知,但他被李彦追杀的事情不论李彦给出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也不免让他手下的一些幕僚心寒。毕竟,原主这些年的功劳他们都看在眼里,在王府中更是比王妃被李彦和王府一干人等呵护追捧的对象,现如今李彦可还没有坐上那个位置就急着卸磨杀驴,这些惜命的聪明人又怎会没有一些想法呢?
所以,当钟越从一些人口中隐晦地探查到原主于李彦不是所谓的死缠烂打,而是实打实地“恩爱”了六年,原主更为李彦没少做过杀人放火的事之后,心中波澜渐起。
原主待李彦如此掏心掏肺,最后不说完成他们最初交易的内容——为上京钟家洗冤——连性命都难保,钟越哪怕非常有自信认为李彦移情别恋上自己是理所应当的事,心里也生出几分警惕来。这才有了他对外透露出自己的身份,被皇帝召见的缘由。
苟梁冷眼旁观。
钟固啊钟固,别心急,等我收服了我的小目标,再来刷你的负魂力不迟。
钟诠又将散布在各地的影卫的情况细说了一遍。
苟梁听着,也不知道是该为原主可怜还是为他感到庆幸了。
钟家六代人的经营,底蕴之深厚难以想象,当然不会只给原主留下一队影卫这么单薄。
钟家人不干涉大梁朝政,但他们以国师之尊,世传家学,亦是居安思危的人,要做点什么不难。而从钟固的太|祖父起,钟家不仅暗中开始培养影卫,还隐蔽地开始积累财富,只为防着日后大梁皇室的后代对自己的子孙下杀手。
这倒不是钟固的太|祖父测算天机有此一劫,而是有些事情总是有迹可循的。
钟家本家人才济济,为何会有嫡系不得出仕的族规?
还不就是因为某年某日,有忘恩负义的帝王曾在钟家先祖的一腔热血上泼了冷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么?
他也怕自己当年的叛族报恩之举,会累及自己的子孙后代,因此早早便开始为他们筹谋。
如今看来,这样的先见之明是很有必要的。
犬牙经过近三百年的培育,人数抵不过千军万马,但却贵在各有所长。散布在大梁,乃至邻国——北漠、南疆和西吴的犬牙,着手情报、商业交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网,足以颠覆整个朝堂。
于原主而言,这原本是必胜之局。
怎奈,这个世界的人骨子里就透着一股愚忠——尤其是钟家这种看天吃饭的人,对于天子、天道、国运可谓讳莫如深,有着极强的敬畏之心,所以从没有想过要造反。不然,凭借手中的筹码,偌大的上京钟家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而原主一根筋地想要高家人的命,想要一道圣旨为钟家平反,如此便算是给九泉之下的亲人报仇。所以,当年他以一己之力走了李彦这条捷径,也没有想过给大梁搞点事情,所以最终也没涌动过这方面的力量,只是小打小闹地先为取信后为情义而替李彦料理了一些人。
苟梁对此只有无语。
按照他的脾性,若要报仇,还管他皇室统治会不会稳当,百姓会不会因此受难?直接掀了皇室,自拥为皇,再在史书上把李家和高家这等人泼上遗臭万年的脏水,才能解恨!不过可惜,他现在身边有个和原主魂体关联系数过高的目标大大,这样的宏图大志是注定没有施展的空间了。
待钟诠汇报完了,苟梁才把水碗递给对方,说道:“想必钟家会想知道钟越的近况。你去安排人去办,我倒想要看看,钟家这次是会秉公将这个违背祖制插足朝政的天之骄子逐出族,还是要包庇这个破了身的贱|货。”
钟诠对他的要求并不感到意外,点头称是。
顿了顿,苟梁继续说道:“皇帝既然要扶安王和李彦分权,想必和李彦有不少矛盾吧。你去挑几个无关痛痒的御史和与李彦当面有过异议的人,处理掉。李彦不是想做孝子么?呵,我自是成全他,这些背后的阴险之事,从前我为他分忧,如今,也不能落下。钟诠……你说可是?”
他嘴角勾起一丝笑弧,却不知为何让钟诠的后背为之一凉。
“你说什么!”
李彦惊怒而起,质问亲信:“死的不是旁人,就是前日与本宫有过争辩的刑部李主司?”
亲信惶恐作答。
李彦怒不可遏:“第三起了,已经是本月第三回了!朝臣们近日对本宫避之唯恐不及,便是本宫的人如今都对本宫心存忌惮,就连父皇,前日便召本宫训斥!偏偏现场没有东宫下手的证据,却也找不到证据证明不是本宫所为!你们这些废物,到现在连半点风声都查不到!到底是谁,是谁这样构陷本宫——”
说着,李彦的声音蓦地僵住,忍怒问:“钟固那边可有消息了?”
跪在下的亲信答道:“回禀太子殿下,尚未捕获。”
李彦又骂了一声废物。
亲信也是有苦难言。
时间拖得越久本就越难追踪,而自第一起杀人事件生后,李彦的动作就有所收敛,为此连派出去抓捕的钟固的人手都削减了许多。他们已经竭尽全力,但钟固就像是水滴入海一样不见踪迹……但再多的借口也不能说,只能是他们办事不利的锅。
正在练字的钟越也不管他火,写完最后一个字,收笔之后才出声道:“彦郎不必如此惊慌。”
他似想到什么愉快的事,笑了起来,慢声慢气地说:“钟固便是不死,此时怕不知道在哪个男人的肚皮下快活呢,又哪里有精力坏你的好事?依我之见,幕后恐怕另有他人。”
李彦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但很快被他压住了,走向钟越握住他的手,满眼柔情:“重辉说的,是谁呢?”
钟越口吐:“安王,抑或是,陛下。”
苟梁对这个答案也有些诧异,看到李彦大惊之后竟是信以为真的模样,心中顿乐。
钟越不愧是家学渊博。
这个神展开,他喜欢!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看好戏的心情了,太阳渐渐落山,而今天,又是月圆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