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还是头一次在零下三十摄氏度的风里行走。
气温每相差十度,给人的感觉都是天差地别。零下十摄氏度,和零摄氏度完全不是一个感觉。零下二十摄氏度,和零下十摄氏度又不是一个感觉。而现在的气温,是整整零下三十摄氏度!
空气冷到这个程度,简直像是凝结成了液体一样,每次呼吸时,都清晰地感觉到沉重的空气从鼻子进去,像是在用鼻子喝水。
陈昭好半天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鼻毛冻的全都钢针一样站起来了,空气进出时,鼻毛互相碰撞在一起,所以有了触感,跟吸水似的。
风很大,而且是迎面,雪积的相当厚,踩下去没过小腿。两个人拼了命地往前走,才能维持正常速度。
两个人都闷头前进,根本不说话,暴风雪迎头盖脸,一张嘴立刻灌一肚子雪,说话的声音全会凝结成冰掉在地上。
走了不知道多远,陈昭回头,已经看不见那些燃烧的列车了,只剩黑漆漆的天和惨白的雪野。
铁路笔直向前,完全看不到尽头,长的像天梯摔在地上。陈昭一开始用脚丈量了枕木之间的距离,想通过数经过的枕木数量判断走出了多远。但是极度严寒很快冻的他难以思考,很快就把枕木数给忘干净了。只能机械地向前走,反正走到尽头一定能看见天灾署的。
“我困了,想睡觉。”格里高利忽然说,停下脚步来,回头看陈昭。
“不能睡,在这地方睡,你会活活冻死。”陈昭没有停下来,超过他继续奋力往前走。
格里高利叹了一口气,拔腿上路。
陈昭说的是对的,在这种暴风雪的天气里,一定不能贸然躺下来休息。极寒会麻木人的判断能力,身体冻伤了而不自知,闭上眼就根本不想再睁开,很多爬雪山的人就是这样活活冻死的。这种死法很安详,没有那么多痛苦,但是毕竟还是死亡。
现在两个人只有一条路,就是拼尽全力,一口气走下去,总之千万不能在这种暴风雪之夜停下来,停下来就意味着危险和死亡。想休息,至少等到风雪骤停,太阳高照。风雪停下来之前,一刻也不能停止。
大风鬼哭狼嚎,暴雪像是要把人埋起来。铁轨已经被雪掩埋,陈昭在铁轨上走,走过的地方雪被推开,露出锃亮的钢铁,在寒夜里闪着精光。
······
邓子欣一整夜没睡觉。
哭了两个多小时,眼睛都哭肿了。她动用了各种方法联系陈昭,电话打了31个,微信电话和电话各打了28个和27个,还发了大量的短信消息。但是所有的联系都像没有发出一样,没有收到任何的回音。
陈昭失联了。石沉大海。
她逐渐冷静下来,开始想办法动用各种关系,看看能不能给陈昭帮帮忙。万一他还活着的话。
先后联系了直升机场、当地警方、天灾署、rzd方面,但是都没起到什么作用。有列车滑脱爆炸,各方面已经乱成一锅粥,根本没人会理会邓子欣的话。好消息是已经有各方面的力量开始准备前往事故现场救援了,但是因为天气恶劣以及位置偏僻,到达预计需要一天时间。
现在只有等了,等最终结果出来,祈祷陈昭还幸存着,只是因为个别原因没有接到电话。
邓子欣搬了椅子坐在阳台上,没了魂似的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不知道在想什么。
……
“狼。”格里高利忽然说,停下脚步。
陈昭顺着他望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漆黑的树林里看到几个幽绿的小点,一闪而过,那是狼眼睛。
紧张感一下子就爆上来了,陈昭看了眼手表,应该还有四个小时左右天亮,夜依然很黑,这时候正是狼羔子兴奋的时间。越是这种苦寒之地生存的野兽,越是凶狠狡猾。他有种预感,自己和格里高利已经被那些狼盯上了。
“看清了吗?一共有几只?”陈昭问。
“看见的眼有四对,至少四只,可能还多。”格里高利咽口水道,“四只的话,就比较难缠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先继续走,别害怕,人一害怕身上有股味儿,狼闻到就会胆子大。咱们不怕它,它就不敢过来。”陈昭冷静道。
两个人小心翼翼,继续沿着铁轨往前走。说不害怕,但是根本抑制不住,深更半夜,荒郊野岭,遇上这么一群嗜血的畜生,心里不毛是假的。两个人不约而同都加快了脚步,走的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