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郁赫淡淡地开了口,面色有些冷峻。
冷风从唇缝中钻了进来。
她能感觉到,心微微泛着凉。
刚刚这句话,其实并不是真心的。
只是情绪上来了,心里堵的慌。
但郁赫的表情,分明是把这话当真了。
他的唇角一点点绷直,脸上的笑意已经褪的一干二净。
面无表情的他,其实有点可怕。
她很想说出反悔的话。
“分手?”郁赫重复了这个字眼,眸子里快速划过一抹伤色。
田觅没敢再说话。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后背细细密密地冒出了冷汗。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冒出,她觉得郁赫不会再和往常一样哄着自己了。
郁赫偏过头,冷冽的目光一一回应着路边打量的行人。
没一会儿,便没人再敢盯着他们看了。
一时间,这里只有他们俩。
他将视线收了回来,垂眸看了眼田觅。
这些天,她时常闹着小脾气。
他能理解,原因不外乎是该死的成绩。对于这个年纪来说,说成绩是最重要的东西,倒也不过分。
明白归明白,也不是等不起,但是怒意还是无法遏制。
玩笑有真意。
一句话,不是没有来由的。
至少在田觅将“分手”说出口的那一刻,证明了她确实对这段关系曾做出了否定的判决。
他让人感到负担了?
是么……
默了许久,他才开了口。
没有挽留,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地哄田觅,只是问了句——“为什么?”
“……”
他并没有得到回答。
田觅不敢抬头看他。
几秒后,她听到了一声叹息。
很快,又听到了一句——“知道了。”
声音清冽且冷静。
宛如一颗巨石落入湖心,震颤了方圆几里。
她从未如此惊惶过。
错了。
她真的错了。
……
她鼓起勇气,抬起了眼,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见郁赫抬手招了恰好路过的出租车。
“……”
车门关的干净利落。
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汽车的尾灯,光芒刺目,刺的她眼睛生疼。
很快,就连尾灯也看不见了。
田觅呆愣在原地。
他真的,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是不是早就等着这一句话?
是吧?
……
眼泪不受控制,顺着眼眶一颗一颗的滑落。
泪意汹涌,她边走边哭,鼻涕眼泪一把抓,凑巧的是,纸帕还用完了,甚是狼狈。
上一次这么丢人,估摸还是幼儿园尿裤子的时候。
越想越委屈,这人真是一点都不理解自己。
她默默努力是为了谁?
她闷闷不乐,又是怕误了谁?
……
他转身转的那么干脆,像是巴不得似的。
岔路口。
每天都能看见的电线杆。
少年站在灰白色的石杆后,看着背着书包,吧嗒吧嗒哭泣的姑娘经过此处。
嘴角微微扯起一抹弧度,但没过一会儿,唇角又慢慢放了下来。
他在心里低低骂了一声。
有点无能狂怒的意思。
目送着人安全到家后,他才转身往另一边的道上走去。
在路口拦了辆车。
“去湖山一品。”他说。
“湖山一品?”司机眨巴了眼,“市区啊?”
他没说话。
司机悻悻地笑了一声,“快上车、上车。”
……
绿色的出租车很快上了高架,一排排高耸的路灯明晃晃的亮着。
他支着肘子,倚着车窗,一脸烦躁。
司机本想再问问湖山一品的房价,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骇人。
但透过后视镜,瞧见这人一脸戾气,竟对这个与他儿子一般年纪的少年,莫名犯怵。
.到家的时候,田玫和谢予在客厅里讨论着保送的事情。
田玫终于向谢予妥协了,表示尊重他的决定。
见她双目通红,田玫忙问其缘由。
“……眼睛进虫子了。”田觅支支吾吾地说。
谢予抬起头,眼睛一眯,像是发现了什么。
田觅不敢与他对视。
拿着田玫找来的眼药水,便蹭蹭地爬上楼,关好了房门。
她发了一个小时的呆。
对面的灯,竟迟迟没亮。
他竟没回来?
忽地腹部一阵痛。
她不得不再次开门,准备去趟卫生间。
谢予刚冲完澡,从另一边的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见到她,脸皮抽了抽。
她没空理会谢予。
赶紧冲进了卫生间,果然,是大姨妈来了。
这次竟然推迟了半个月……
“喂……”
见这人在卫生间里迟迟不出来,谢予蹙着眉,扣了扣门。
“你掉马桶里了?”
“……”
她硬着头皮开了门。
“谈谈。”谢予说。
“……等一下。”田觅说。
“等什么?”谢予问。
“……”
她要换个姨妈巾。
这个笨蛋。
“让你等,你就等。”田觅说。
“什么?”谢予有些难以置信。
“不是你要找我说话的么?”田觅没好气道。
“……”谢予气乐了。
这丫头,脾气是越来越大。
估摸着是郁赫那小子纵容的。
田觅回房后,找了姨妈巾换上后,才打开了房门。
“说什么?”她问。
“你怎么回事?”谢予问,“哭了?”
“……”
“别拿虫子、沙子的骗我,”谢予冷笑,“我可不是你姑姑。”
“……没什么。”
“因为郁赫?”
田觅没拉窗帘,谢予看到对面是漆黑的。
有点诡异。
“……不是。”
“那你怎么哭成这怂样?”谢予问。
“……”
不会说话能不能憋说。
“真没欺负你?”谢予又问。
没得到回复,他不满地抱怨了一句:“女孩子怎么这么麻烦?”
“麻烦”二字又叫她心头。
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谢予吓了一大跳,“靠,我又没……”
田觅哭的很大声,撕心裂肺的阵仗惊扰了“太后”。
田太后条件反射地以为姓谢的混小子又欺负她侄女了,火急火燎的就来问罪。
谢予百口莫辩,气的捶墙。
田觅的眼泪,其实有点装模作样的成分在。
她内心有点希望谢予去联系郁赫……
因为她抹不开面。
谢予不负众望,确实给郁赫打了电话。
郁赫正在给阿嘟讲故事。
阿嘟难得见到哥哥回来,很是欢喜,非要跟哥哥一起睡。
“你跟田觅怎么回事?”谢予问。
“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她哭成那样?”谢予语气泛冷,“姓郁的,你……”
“她要分手。”郁赫压着声,没什么情绪地说。
“……”谢予愣了数秒,“为什么?是不是你撩妹了?”
“请问,”郁赫坐直了身,“我什么时候撩过妹?”
谢予一时无言。他心知肚明,这货的情况大抵是那“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大舅子。”郁赫笑了笑。
“……什么玩意儿?”谢予起了鸡皮疙瘩,“别乱叫。”
“我媳妇,”郁赫低笑一声,“暂时拜托你照顾了。”
“……我□□大爷,你能要点脸?神特么你媳妇?”
“这段时间,她心情不太好,”郁赫说,“在家让着她点儿。”
“……”
通话结束后,被“不睡觉就会被大灰狼抓走”吓唬的钻进被窝的小阿嘟,又重新探出了头。
“哥哥,”阿嘟眨巴着眼,“你媳妇是谁呀?”
“你知道,”郁赫有些好笑,“什么是媳妇?”
“红太狼是灰太狼的媳妇。”阿嘟一板一眼的说。
“……”倒是小瞧了她。
“你媳妇,是那个小骗子姐姐吗?”阿嘟问。
“这你又知道了?”郁赫捏了捏她的脸。
“你为什么要那骗子姐姐做媳妇啊?”阿嘟摇了摇头,“骗人不好的。”
“因为哥哥喜欢。”郁赫敲了敲她的头,“还有,你以后不能喊她骗子姐姐知道吗?”
“为什么?”
“姐姐会不好意思的。”
“……奥。”阿嘟有些困,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郁赫关了灯。
陷在黑暗里,却迟迟没睡着。
他不知道那活蹦乱跳的小姑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笑容越来越少。
这让他有一种沉重挫败感。
十几岁的他,目前还没有能力对别人的人生负责。
他也怕误了田觅,也怕他们的感情会让她分散心力,耽误学习……
他不能和她说,“你即使考不上好大学,我也能养你”这样的话。
努力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如果她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实现梦想,他也会替她开心的。
.田觅一直关注着对面的动静。
周六,郁赫也没回来。
上午十一点二十二分,他们家的司机过来,将萨摩犬接走了。
她提着心,挨到了周末的晚上。
晚上十点左右,她敏锐的捕捉到了一点动静。
她蹭地跳下了床,连鞋都没来得及穿,赶忙走到了窗边,将窗帘扒出了一点缝隙。
对面的灯亮了!
蜜黄的灯光熏的她眸子一热。
……
他回来了。
但周一早上,已经没人等她一起上学了。
好像是真的分手了?
就因为她的一句话,他们就分了?
……
就这么草率?
就这么荒唐?
她为自己当日的口不择言懊恼,也为郁赫的态度而恼火。
心里很难受,但面子使然,学校里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课间操的时候,她强打着精神和同学们说说笑笑,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模样,希望能引起郁赫的注意。
但郁赫,并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
从侧影看过去,好像还有笑意。
……
广播操十来分钟就结束了。
他背影挺直的往回走,还一手插兜,甚是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