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峰……”龙子昕看见他,很意外,长发被她随手扎成一个马尾巴,眉眼极美,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化妆品的痕迹,抬眸望向何俊峰,明明是沉静的眸,但何俊峰却觉得从那双眸瞳里散发出来的光十分耀眼夺目。
容不得她意外,何俊峰的手已经伸向她颈后,指尖冰凉,轻轻抚摸着,惹得龙子昕轻颤。
“小昕,招蜂引蝶的本事不小。”冷清的中文从他嘴里徐徐道出,多少透着凉薄。
“他是问路的。”她小声说了句,自己都知道外国男子的问路只不过是个幌子,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又不是她主动搭讪别人的。
何俊峰失笑,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外国男子一旁见了,眼红不已。
何俊峰拉着她的手,步伐与往日相比明显快了许多。
“俊峰……慢点……”龙子昕觉得自己的手臂快被某人扯脱臼了。
步子骤然停下,龙子昕始料不及,就那么硬生生的撞在怀里。
“龙子昕,你最好面对陌生男人保持沉默,下次再让我看到,不饶你。”满腔的愤怒,因为不知从何宣泄,所以嗓音里才会溢出显而易见的怒气,清隽的脸庞上更是笼罩了一层寒冰。
不就是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一个外国男子向她搭讪吗?
难不成今后要扮演哑巴?
龙子昕抬眸,何俊峰站在她面前,身影挺拔如竹,透着冷寒……冰冷愤怒之余,又何尝不是别样的温情?
都说他是个面对突发事件都能保持冷静的人,唯有面对她,情绪里总会不期然沾染了尘世间的七情六欲。
换个角度想,他若不在乎,又何需生气?
他叫她“龙子昕”,虽然不如“小昕”亲近,但却宛如巨石投落深湖,余音盘旋,经久不息。
何俊峰垂眸看她,见她嘴角笑容荡漾,当即皱了眉,“笑什么?”
龙子昕若有所思,“你是不是吃醋了?”如同上次在盘龙云海别墅里,因为陆波……
某人挑眉,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似乎是在告诉她:我会吃醋?开玩笑。
龙子昕也不拆穿他,谁还没有遇事死撑的时候?
返回酒店途中,何俊峰自己开车,车内,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任由沉寂晕染。
到了十字路口,侧眸看向龙子昕,她正单臂屈起,趴在车窗上看着街景发呆,灯光下,她白皙灵秀,手臂裸露在外,光泽动人,即便是简单的t恤衫牛仔裤,也能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何俊峰收回目光,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我把你一个人扔在酒店,生气了?”
“没有,我知道你很忙。”至于都在忙些什么,她想问,担心碰壁,干脆不问了。
何俊峰倒是笑了,“真乖。”
这口吻,真像叔叔对侄女。
龙子昕抬起手臂贴着额头,“你对这里很熟。”都能轻车熟路了,应该很熟。
何俊峰一边开车,一边回答,“每年都要来几次。”
“生意上的事?”
“不然呢?”
“澳洲美女很多。”她促狭了一句。
何俊峰瞥了她一眼,再出口话语充满了邪气,“美女再多,我峰弟不感兴趣,也没办法。”
说完,怕她听不懂峰弟的意境,又补充了一句,“我峰弟对某人的手倒是很感性趣。”
兴许是风太大,有风灌入龙子昕口鼻间,呛得不轻。
这时,车子经过一家大型超市,一个诺大媒体屏上,正在播放一个精彩短片,短片男主角竟然是黑头发黄皮肤的……
这里可是澳洲悉尼?龙子昕诧异不已,回头望去,只见英俊出众的陆波,俊雅面容挂着得体的微笑。
还真是名符其实的国际巨星,竟然出现在澳洲超市的媒体屏上。
“春心萌动?”一道凉薄的语调在车里盘旋。
“有点。”她只是随口说说,可是侧身,看向何俊峰,逆着光,发现他的表情难测。
原本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还要付出代价,一进酒店套房,何俊峰直接把她压在身后的墙上,霸道的吻极具掠夺性,吻得她唇瓣都在疼。
“唔……”感觉自己的t恤衫被他推高,然后大手霸道的肆意妄为。
看着微微颤抖的她,何俊峰笑得撩人,“手感真的不错……”
“何俊……”
真是不长记性,他霸道的要求着,“叫俊峰。”
“……”嘴被某人的唇再次堵上,哪里还能叫。
他霸道的,直接探舌进去,缠着她的舌,她的唇是软的,舌也是软的,感觉她呼吸不畅,他这才意犹未尽离开她的唇,却在离开的刹那间,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
本来想要等到生日那天,可他现在不想等了,一刻都不想等了。
念头在何俊峰脑海里叫嚣着,一念起,欲牵全身。
那双眼睛太黑,就那么静静的凝视着她,离得那么近,近得只有彼此灼热的呼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他怀里,龙子昕就连身体也发起烫来。
吻再次落下,这次温柔缠绵了许久,何俊峰动手脱掉她的t恤衫。
“昕,我不想等了。”何俊峰灼热的唇在触及龙子昕耳廓的那一瞬间,她若不是靠着墙,只怕早就瘫倒在地了。
她的呼吸声有些乱,恍惚间,有力的手臂抱起她。
天旋地转间,已经被放在了床上。
“昕,如果你说不要,我们就此停止。”眼眸里的光炽烈汹涌,却极尽克制的隐忍着。
他承认自己是在口是心非,龙子昕答或不答,结果都是一样。
龙子昕的脸都快烧起来了,“我是何煜的前妻……”
“那又如何?”
“何煜是你的亲侄子,而我……”
“你是我的……”
何俊峰霸道地接过她的话,吻上她的唇,顺带吞噬掉了龙子昕忽然出口的吃痛声。
她竟然是少女身,何俊峰在最初的怔忡之后,迎接他的是前所未有的狂喜……
早晨醒来,阳光吝啬,尚且不肯照射入室,微有小风,卷动窗帘轻轻飘扬。
前不久何俊峰起床,她还是知道的,但因为筋疲力尽,所以很快就又睡着了,此刻身旁空荡荡的,掀开薄被,全身上下全都是他制造的吻痕,最初入目的是胸前,然后是大腿……
朦胧记得,情潮涌动时,他注视着她,眸色虽然温柔,却被原始的本能占据。
那是他们都未曾涉足的未知领域,他难免有些急躁莽撞,满身的红痕就是对他霸道强势下最真实的控诉。
虽然情动之余何俊峰告诫自己要慢慢来,但还是让她痛了,也失控了……
太困,她的记忆有些迷糊,醒来忆起,一度以为是幻听。
他似乎俯首在她耳畔,“昕,知道我忍了多久吗?那次在何家,你装醉上了我的床,我恨不得将你占为己有……”
在何家,他就有这种想法,那是多久的事啊!
“……”龙子昕听了,只能闭着眼睛,不敢看他。
这一夜,她生涩,而迷失。
这一夜,何俊峰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但带着尘世男女最原始的情感交流。
这一夜,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喘息和娇吟交缠在一起,她在炫目的白光过后看到他含笑的眸。
这一夜,他们几乎一夜未眠。
同时一夜未眠的还有楼下另一套房的欧阳芙蓉。
只要想到何俊峰和龙子昕共住一套房,想到他们睡在一张床上缠绵不休,她宛如一个迟暮老人,忍不住发笑,但笑着笑着,便是大把大把的眼泪扑扑而落,心中涌起了潮水般的绝望。
今晚,看着何俊峰亲自开车带龙子昕回酒店,她开车和孟旭阳跟在后面,后来情绪失控,车只能由孟旭阳开。
欧阳芙蓉和李一航分别是何俊峰的得力战将,有些应酬,男人不方便出面,多是她出面周旋,28岁的年龄,却早已在商界百毒不侵。
本来何俊峰是要她坐镇于总部,或者管理英国一家分公司,但欧阳芙蓉自愿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最初几年,饭局不断,席间少不了觥筹交错,有两次胃大出血;几年前有笔上百亿的收购案,何俊峰给她和李一航下达死命令,必须拿到手。她为了完成任务,陪喝陪玩,陪尽了笑脸,到最后险些被对方占了便宜,她在午夜时分,站在北风呼啸的大街上,也曾心酸的直掉泪,但哭过一场,第二天又会化好妆容,带着笑脸重新征战商界。
她做这些,一是为了丰厚的财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的老板是何俊峰。
她一直都知道,何俊峰是一位优雅并且刚柔兼济的出色男人,他的气度胆魄足以让对手折服。
她无数次亲眼目睹何俊峰在含笑间步步为营,也亲眼见识他把绵里藏针发挥到极致。
何俊峰举止镇定自若,他嘴角的笑容嘲讽逼人,语带机锋,他有难以猜测的睿智和气势,他在谈判场所眼神锋锐而透彻……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没有人会不爱他!即便FXD集团女员工不知道他是真正的老板,但依然争先恐爱他,只要他出现在集团,那些灼热的目光会如影相随。
何俊峰的洁身自爱更是欧阳芙蓉为之倾倒的原因之一。
这些年,她住的是豪华别墅,开得是名车,穿限量版名牌服饰,年薪惊人,远远高于FXD集团的高层,有时候,何俊峰付给她的提成几乎就是言瑾一年的薪水,毫无疑问,她是名符其实的隐形女富豪。
可是今天,亲眼目睹何俊峰牵着女朋友出双入对,她受伤了,但有些话她不敢跟何俊峰说,也许那已经称不上是“说”了,是发泄。
这些火,也只能对孟旭阳发泄,她有本钱生气,她一个女人这些年为了FXD集团茁壮成长,当然也是为了得到何俊峰的青睐,她在商界风里来雨里去,一年年成长起来,比男人还有魄力。没错,她收获了财富和地位,每天吃香的喝辣的,环游世界了,但她没有得到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孟旭阳耐着性子等她发泄完了,这才开口说话,“欧阳,你也别愤愤不平了。不然,老板会不高兴。”
他的话,让欧阳芙蓉的火气有所缓和,但心里还是不服气,她问,“她究竟什么来路,为什么老板会选她?”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老板对她是认真的。”该说的不该说的,孟旭阳心里有数。
欧阳芙蓉不问了,忽然沉下了性子,她又是那个处事冷静,公事公办的女秘书了。
因为生气没用,委屈更没用,何俊峰从一开始就没给她一丁点希望。
记得去年,也是这个时候,他就要过生日了,她和李一航他们一样,准备了生日礼物,也送给了他,但是第二天,他把她叫到他的房间。
进去时,她看见他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盒子,再熟悉不过的盒子,因为那是她送给何俊峰的礼物。
何俊峰靠着椅背,双臂环胸静静的看着盒子,没有看她,平淡开口,“礼物很好,谢谢。”
“您喜欢就好。”她尽量让自己声音表现的很平静。
何俊峰看了她一眼,“但我不会接受这种礼物。”
她疑惑不解,“……您不是说礼物很好吗?”
何俊峰笑了,“这样的礼物,如果是我女朋友或者妻子送给我,那是再好不过了,但是你送给我又算什么呢?你该送给你男朋友,或是你以后的丈夫,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但那个人唯独不能是我。”
她记得她当时是这样说的,“何先生,这只是一颗纽扣而已。”
“一颗纽扣,衬衫第二颗纽扣最接近心脏,那个位置太过敏感,这颗纽扣不适合在那里安家。”
她忽然不说话了,一时有些难堪,偏偏何俊峰还问她,“你喜欢我?”
“喜欢。”她索性豁出去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抱歉,我不喜欢。”何俊峰把玩着盒子,淡淡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留下这颗纽扣,你走;要么拿走这个纽扣,你继续留在FXD。”
宛如一盆冷水哗啦啦的冲头而下,当时浮现在欧阳芙蓉脑海中的只有四个字“冷血无情”。
留下这颗纽扣?只怕她还没走出这房间,何俊峰手一扬,盒子就会从窗口飞出去,欧阳芙蓉不傻,当即带走了这颗纽扣。
去年,何俊峰还没有女朋友,她就毫无希望,现在他有了女朋友,也就更没希望了。
想到这,欧阳芙蓉的胸口好像被人注入了铅水,那种剧痛密不透风的刺向她,剧烈的痛楚压得她快要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宛如掉进了漆黑地狱,魂魄被分割的七零八落。
她很后悔,后悔去年没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她?
欧阳芙蓉就不明白,何俊峰只不过去了几趟江州市,怎么就找了心仪的女人,还是短时间内?
这天早上,龙子昕走出卧室,何俊峰正在接电话,修长的身影,单手插在裤袋里,安静的聆听着,也不知是什么电话,他的神情沉寂幽冷,一双漆黑的眸仿若覆盖了一层薄冰。
龙子昕站在门口,一时没有动,尽管如此,何俊峰还是听到了脚步声,朝她这边望过来,也有心结束了通话,“暂时先这样,挂了。”
想到把自己彻彻底底给了他,龙子昕有些不自在,加上被他折腾的浑身酸痛,现在根本就是身心交瘁,或许在答应和他来澳洲的那一刻,她就应该想到会这样。
“怎么起来了?”何俊峰笑了,眼神温柔,白衬衫,黑西裤,手工皮鞋,这是他的一贯穿着,人靠衣装四个字在何俊峰这里是毫无意义的,商人往来,他不需要用名牌衣服来证明身份,哪怕是最廉价的T恤衫,一旦穿在他的身上,那它就是名牌。
龙子昕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白了他一眼,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她脸上,眼眸流转,倒有些似娇似嗔。
何俊峰笑容加深,走过来时,手臂亲昵的环着她腰身,看她颈侧印染的红痕,眸光闪了闪,过了几秒移开眸光,忍下心头悸动,轻声问她,“累了不累?”
“累。”明知故问,当然累了。
“峰弟开荤,有些贪吃。”何俊峰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今晚轻点。”
今晚?龙子昕脸几乎要爆掉时,怔了一下,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她好像听见峰弟开荤这样的字眼,也是哦,昨晚他亲吻着她的眉眼,简单动作里却带着虔诚和情动,“昕,如果痛,告诉我。”
何俊峰内心的渴望压都压不住,但眼角眉梢,甚至是他小小的动作里都藏匿着温柔,那是满满的坦诚,“我是第一次,可能有些鲁莽……”
这算不算是何俊峰说过最动听的情话?龙子昕眼睛里有着淡淡的雾气,内心被感动冲刷着,看着他炽烈的眸,她手指滑入他汗湿的发间,“有人说,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不可信。”
何俊峰忍不住低笑起来,“我的话也不信?”
他不常笑,但面对她,有些笑是从骨血里溢出来的,悄无声息。他不曾知道,每次看到他的笑,她心里就会悄悄长出一枝绿藤,这枝绿藤不是寻常藤蔓,它在刹那间开出了鲜花。
“想什么呢?”何俊峰笑着抱起她,“来,吃早餐了。”
一大早,他就给孟旭阳打电话,让他准备好早餐,就等她醒来。
龙子昕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粥香,还别说,真是饿了。
吃过早餐之后,何俊峰让她在房间里休息,他说有事,需要出去,还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让她有事就找孟旭阳或者欧阳秘书。
这样很好,她有事,也需要出去。
昨天何俊峰不在房间的时候,她已经给拍卖行的眼线打过电话,知道明代青花瓷暖砚今天拍卖。
换上一件宽松的白色棉质衬衣,和一条牛仔裤,带上何俊峰给的那张银行卡和自己所有家当,就算机会渺茫,她应该有这方面的打算。
出门时,从行李箱里找出棒球帽戴上,房间外,没有看见孟旭阳和欧阳芙蓉,她也没准备告诉他们。
若是他们知道她去拍卖行,何俊峰也会在第一时间得知,若是让何俊峰知道她是为了明代青花瓷暖砚而来,他不会坐视不管,到头来,他肯定会为了暖砚竭尽全力,而她会心生不安。
出了酒店,她向前走了一段路程,才招手拦车,上车后,她用英语向司机报了一个离拍卖行不远的地方。
出租车司机是位中年澳洲大叔,车子平稳行驶,他透过车镜看着后车座上的东方美女,用英语问道,“小姐是来悉尼旅游的?”
“嗯。”龙子昕淡淡应道。
美女天生吸引人,司机热络起来,“需要我给你推荐几个景点吗?”
龙子昕回以淡笑,礼貌道,“不用了,谢谢。”
她的一口纯正英语,让司机很惊讶,“你的英语很好,专门学过?”
“我在英国住过几年。”龙子昕摇开车窗,淡声说道。
司机随口说道,“难怪英语说的这么好,小姐是哪国人?”
“中国。”
“你一个人过来旅行,没有家人陪伴?”如果有家人陪伴,应该跟她在一起才对。
“嗯。”何俊峰是她的男朋友,但不是家人。
司机笑道,“旅行还是应该有家人陪着,这样才有乐趣,要不然一个人太寂寞了。”
“我没有家人。”龙子昕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如常,并不见丝毫的萧瑟凄凉之意。
司机怔了一下,表示歉意,“对不起,我很抱歉。”
“没事。”龙子昕无所谓笑笑。
似是被她的善解人意所感染,司机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一路上,司机又讲了一些什么,龙子昕已经记不清了。
下车后,根本眼线之前在电话里的描述,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朝着一条步行街走去,只要穿过这条步行街,再右转,走三百多米,就能看到拍卖行的招牌。
前面二十米远的地方,有三四个澳洲男人围成一团,似乎在对什么人拳打脚踢,龙子昕看不到情形,但是依稀可以想象被打之人伤的很惨。
路过那里时,她看见一个踢翻在路边的轮椅,眼睛暗沉了一下,想出手相助,但想想自己孤身一人,又是在异国他乡,而且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步行街上有三三两两的澳洲人经过,可是他们路过时,都是熟视无睹,由此可见,这几个澳洲男人应该是这一带的流氓地痞,对于这幕倚强凌弱,他们好似习以为常,也不想惹祸上身。
龙子昕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匆匆而过,可是当她的目光无意中看到蜷缩在地面上的男子时,心不由紧缩了一下,如果被打男子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也就算了,偏偏他是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亚洲人,还是一个人过中年的残疾人。
她叹息了一声,终究停下脚步,扶起倒在地上的轮椅时,用英语说道,“住手。”
龙子昕的话语不高,但是奇异般的令几个流氓地痞瞬间停下了动作,抬头看着她,但在看到她是孤身一人,还是一个纤瘦的弱女子时,不禁夸张的大笑起来。
他们大概以为,一个不自量力的女人还想在他们的地盘多管闲事,简直是不知死活。
地上男子听见她的声音睁开双眸,一刹那间,无助的眼眸仿佛被某段疼痛记忆冲刷之后,猛然瞪大,可随即看到眼露淫光的流氓地痞,不禁又对陌生女子的安危充满了担忧。
“瞧瞧,有个女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我们调教一番,怎么着,我们一起陪她玩玩?”领头的流声流气狞笑道。
“哈哈……好啊!”其他几个随声附和,“这妞长得真漂亮。”
“老子这辈子还没上过亚洲女人……”
“我也没睡过,听说叫唤起来,很*……”
“那咱们今天就试试……”
倒在地上的男子听到流氓地痞嘴里吐出来的话,吓得脸色煞白,冲着陌生女子喊道,“这位小姐,你快走,别管我。”
龙子昕背包里的手机在响,她也不理睬,只是平静的站着,她好像在听他们说话,但是那样淡定的表情,似乎根本就没有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大哥,亚洲妞听不懂我们说的话。”一个个头较小的流氓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龙子昕身边,右手冷不丁摸向她的胸部。
龙子昕出其不意掩其不备,速用右小臂向左下弧形沉挂小流氓右肘弯部,一抖即转。接着,回手用掌背、小臂向小流氓右面、颈部鞭出,右脚用力,在下向前逼住其右脚外侧,上下合劲,将澳洲男人狠狠摔出去,疼的他哀嚎不已。
情势逆转,瞬间让另三名原本心存邪念的流氓地痞愣生生的止了狞笑,瞬间凶狠的瞪着她,看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背包里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不知是何俊峰在找她,还是拍卖行的眼线在催她,龙子昕顾及不上。
因为领头的澳洲男子已经发了狠,扑过来,右拳直击她的头部,龙子昕偏头躲过之后,右手抓住对方手腕,同时左拳向下捶击他的手臂。随即上右脚绊住对方前脚,右拳向上、向右顺对方右手臂撇捶打击对方头部。
随着身体下沉而发劲,迫使对方重心随之倾斜,小流氓还想逃脱反击,龙子昕冷冷一笑,顺着他的动作扯下他身上的衬衣,将其左臂反拧在其背后,用衬衣将他右手腕上抽紧向左上提,再将衬衣袖子从他手臂上缠绕一圈,反剪打一死结即成。
其他两名小痞子一同冲向龙子昕,从地上艰难坐起来的男子忍不住大喊,“小心。”七上八下的心因为这个女子的容颜,忽然间很疼。
两名小流氓冲过来时,龙子昕迅速将腿上摆举起,再向前下方迎头下劈对方面部,对方后退躲闪,她后腿迅速上前,前腿提起,用下劈技术攻击对方胸部,将其狠狠踢在地上,起不来,另一名见势不妙,急忙转身就跑。
龙子昕担心跑掉的小流氓去搬救兵,急忙走到被打的亚洲男子面前,用英语问道,“怎么样?可以离开吗?”
坐在地上的言泽昊,呆呆的看着她,表情里有着掩不住的震惊和恍惚,他仅有的左腿发软,整个犹如丢魂之人……
“我们必须离开。”龙子昕将他的轮椅推过来,没有出手扶他起来的意思,只是问道,“自己能起来吗?”
言泽昊点点头,扶着一边的轮椅站起身来,龙子昕这才发现他的右腿从膝盖往下被截肢了。
“谢谢你。”看着眼前那张有些熟悉又陌生的脸,言泽昊眼睛竟浮起莫名的湿意。
龙子昕看了他一眼,推着他朝步行街的出口走去。
言泽昊想到她一个弱女子在制服三个牛高马大的澳洲男子时,也没有被对方打到,不禁皱眉道,“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龙子昕淡淡回答道,她没有受伤,但右手臂还是被对方踢到了,有些疼,但不碍事。
言泽昊看不到她的神情,但听她声音想来无恙,也就放下心,想了想,问道,“小姐练过跆拳道?”
龙子昕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明摆着的答案。
言泽昊不以为意,兀自说道,“我叫言泽昊,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龙子昕说,“你已经谢过我了。”
“你一个弱女子,出手救我,很危险,知不知道?”言泽昊怜悯她的所作所为。
龙子昕笑了笑。
“我们素不相识,你实在没必要为了我犯险。”可能因为她长得太像静婉,他真是于心不忍。
龙子昕什么也没说,把他推到步行街的出口,听见背包里的手机又在响,拿出来一看,是何俊峰的来电,之前所有来电都是他的。
“喂……”
按下接听键,刚要说话,何俊峰冷飕飕的声音就从电话里蹦出来,“你跑哪儿去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好凶哦!第一次听他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身在异国他乡,她不辞而别,又不接电话,肯定让他心急如焚了。
何俊峰想到自己没有好好陪她,而她可能也只是出去走走,再开口,他的声音软了许多,“你在哪儿?”
她不会告诉何俊峰她的行踪,也不能说出她的具体位置,只能撒谎了,“我在酒店楼下。”
“酒店哪个楼下?”他这样问,说明他现在可能去找她,或者让孟旭阳去找她。
为了阻止他打破沙锅问到底,她敷衍道,“我马上就回来。”能拖延一时是一时了。
“嗯,我在酒店门口等你。”这次,何俊峰的声音很低,也很温和。
之前,龙子昕说的都是英语,当她打电话说中文时,言泽昊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失神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女孩:她有着纤细又完美的身材,宽松白色衬衣,素色卷腿牛仔裤,白色黑边球鞋,简单雅致,她虽然戴着棒球帽,但她有一头海藻般的长发,她的脸美丽而精致,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在和澳洲的流氓地痞打斗时,她的表情很冷,和他说话时,她的反应很淡,可是她在接电话时,她的表情又柔情四溢……
似曾熟悉的面容,似曾熟悉的微笑,似曾熟悉的眉眼……
言泽昊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扯碎了,看着她挂断电话,稳了稳情绪,轻声问道,“小姐是中国人?”这次,他说的也是中文。
听见他说中文,龙子昕明显一愣,“你是……”
“我也是中国人。”有雾气在言泽昊眼睛里浅浅浮动。
“哦。”龙子昕没有想到在澳洲街头,出手救得是中国人,就像那次在撒哈拉大沙漠帮助何俊峰一样,一时内心感慨不已。
“小姐贵姓?住在中国什么地方?”等待她回答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言泽昊的心脏正在“砰砰”跳动着,几乎被提到了嗓子眼。
面对一个这次见了,今生不会再见的陌生人,她没必要以实相告,“我姓吴,家住江州市。”
她的回答,让言泽昊觉得尚有热度的心,忽然被冰渣子给浇灭了,心陷入枯寂,他先是自嘲的笑了笑,他竟心存期待……
那笑很虚弱,笑过之后却忽然咳嗽起来,那咳嗽声并不连贯,甚至可以说是断断续续的咳,极尽压抑,似是在隐忍一种绝望。
全世界华人那么多,长相相似的男男女女大有人在,说不定是他多想了。
龙子昕察觉到异常,问他,“你没事吧?”
“我没事。”言泽昊眼神无波,只剩惘然。
她推着轮椅,漫不经心问道,“你应该不是中国内地的吧?”这个男人中文说的不是很流畅,而且带着台湾韵味。
“我出生在中国台北,后来因为父母经商的缘故,离开台北,定居在了美国。”阳光下,热气蒸腾,言泽昊温和的语气中夹杂着太多的千帆过尽,隐隐落寞。
“你怎么得罪澳洲的这些流氓地痞?”
“我在这里等人来接我,他们可能觉得我行动不便,想从我身上捞点油水!”
“有贵重东西被抢了吗?”
“只有为数不多的现金,不碍事。”
“那就好。”
龙子昕停住脚步,看了看时间,向右边张望。
“吴小姐,你有事就去忙,别因为我,耽误了。”言泽昊看得出她有事在身,从她之前的电话中,他也听出有人在等她。
“我……等一下,没关系……”她想等接他的人来了之后再走。俗话说好人做到底,她送佛送到西吧,担心之前那几个流氓地痞寻来报复。
“吴小姐,能否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今天多亏她出手相救,言泽昊要感谢她。
龙子昕明白他的用意,淡笑道,“举手之劳,言先生不必放在心上,说不定我今晚就离开悉尼了。”所以,留下联系方式根本没必要,再说了,她出手相救,不是为了回报。
“看来,吴小姐,喜欢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为什么又要帮我?”他无法理解。
“我们都是中国人,你遇到困难,我力所能及,也是顺手帮了一把,言先生没有必要放在心上。”在英国最初的日子,她过的很艰辛,那种日子或许应该叫做暗无天日,那时,她常常幻想有人能够帮她一把,幻想能够有一个黑头发的中国人出现,但那只是幻想。
现在,她希望自己能够实现别人的幻想,仅此而已,不求回报。
“我生平最不喜欢亏欠别人,你的这个人情,我一定要还,这样吧,我请你吃晚饭。”言泽昊很坚持。
“不用。”她习惯性的拒绝道,“我男朋友在酒店等我。”
“把你男朋友叫出来,我们一起吃饭。”言泽昊执意要感谢她的重要原因是,她长得太像一个人,只可惜住址不对,姓氏不对。
住址不对,不重要,关键是姓氏。
“言先生……”龙子昕正要再次拒绝,她的手机又响了,拿出来一看,还是何俊峰的电话。
“我在酒店门口等了你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还没到?你到底在哪里?”何俊峰手里的打火机似是出了毛病,接连打不出火来,渐渐的他也失去了耐性,合上打火机,薄唇紧抿,把手里没来得及点燃的香烟一寸寸的揉在掌心里。
欧阳芙蓉透过后车镜看何俊峰,他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酒店附近依然是人来人往,他注定看不到他想看到的那个人。
何俊峰在隐忍,在压抑,他已经让孟旭阳带人将酒店的楼下找遍了,也不见龙子昕,说明什么,说明她在骗他。
欧阳芙蓉跟随何俊峰多年,他如此顾虑重重的担心一个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时候,龙子昕没长翅膀,飞不回去,也无话可说,只能挂断电话,关机,抬头,见一辆劳斯莱斯停在他们面前,从里面走下来一位身着套装的美丽女人,看到言泽昊额头上的血丝,惊愕不已,“言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刚才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幸亏这位吴小姐帮了我。”
龙子昕见来接言先生的人到了,自己也可以离开了,她冲他们笑了笑,挥挥手,然后朝着拍卖行的方向走去。
“喂,吴小姐……”言泽昊张嘴要叫住她,可她离开的脚步太坚决。
“言先生……”安娜见言泽昊神色凝重,似是满腹心事,她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两眼那道远去的身影,方才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老板,“对方出价太高,我们无法跟进,只能……”
“明代青花瓷暖砚被人买走了?”言泽昊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安娜点点头。
“买走暖砚的是什么人?”言泽昊愁眉苦脸,他找了三十年,也等了三十年,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到头来,还是空手而归。
“抱歉。”真的很抱歉,她连是谁买走暖砚的买家都没查清楚,不是她无能,而是那个买家刻意要隐瞒一切。
言泽昊好一阵沉默,最终沉沉地说道,“走吧,我们回家。”
“对了,言先生,我这次托人终于查到了暖砚的买家。”
“买家是谁?”言泽昊声音沉窒,令人喘不过气,他知道买家绝对不是静婉,静婉再怎样穷困潦倒,她也不会拍卖暖砚。
“中国江州市,一位姓韩的女士。”安娜能查到的只有这么多。
江州市?龙广辉的老家不是在江苏吗?难道这些年,是他找错了方向?
言泽昊胸闷异常,一颗心沉沉的往下落。
毫无疑问,龙子昕赶到拍卖行,眼线很遗憾的告诉她,拍卖结束,至于明代青花瓷暖砚被谁买走,他也不知道,因为像这种价值连城的珠宝,买家是不会露面的,来拍卖行喊价和提货的都是委托人,而这个委托人往往都不知道真正的买家是谁。
空手而归,早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她清楚自己没有财力购买明代青花瓷暖砚,可是让她心痛的是,她连看一眼暖砚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拍一张照片了。
从拍卖行出来,龙子昕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时间各种情绪漫溢心头。
没有打车,只想一个人走走。
拥有的回忆,此刻悉数逃窜而出,好像不淹没龙子昕,誓不罢休。
爸爸说,“昕昕,记住了,这些不仅是稀世珍宝,更是你妈妈的心爱之物,别打碎了。”
爸爸说,“昕昕,长大了,一定要将它们好好珍藏,不管今后的日子多么艰难,千万别把它们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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