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大人心情不虞之下,官威毕现,气氛一时凝重沉闷,压得不少衙役低垂下头、冷汗直流。
曾仵作迈着蹒跚步伐匆匆上前一拱手,“大人,是小人没教导好徒弟,她肯动脑子想新方法验尸破案是好事,只是年龄尚小、经验不足,考虑不周……”
“曾仵作,辛苦你了。”县衙唯一的仵作,管知县怎会怪罪他这个迟暮老人。
“本官知道你爱惜这徒弟,听说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仅凭看前人所写验尸书籍就自学了一些验尸本事,想来是年少轻狂了一些,这般不知谦虚,方才魏县丞敲打敲打她,也是为她好,本官不至于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
“多谢知县大人海涵!”
庆幸之余,曾仵作深深做了个揖,转身拉着陈鸢催促道,“傻孩子,快来谢过大人宽宏大量!”
这些上官自说自话有一套,根本不去看陈鸢拿着的板子上写了什么,陈鸢感激曾仵作替自己说情,但这事儿本不至于沦落到此地步。
追根究底还是无法说话替自己辩驳才造成了这一切。
就在陈鸢被曾仵作拉着鞠躬的时候,站在人后默不作声的刘晏淳站了出来,“各位大人,师姐之前和我说过她能提取凶器上的指纹。”
“什么?”这次,最为震惊的人是曾仵作,喜悦爬上了他布满风霜的褶皱,他也顾不得押着徒弟道歉了,殷切的望着她,“徒儿,你当真能把凶器上的指纹提取出来?”
陈鸢笃定点头。
当了一辈子仵作,曾驰也有自己的追求,此法若当真实现,冤假错案不知能减少几成,“各位大人,我这徒儿看的杂书多,脑子里的奇思妙想也多,她不是个爱说大话的人,小老儿愿意为她作保,求诸位大人给她一个机会,验证一下她提取指纹之法,此法若能证实,也是大功一件!”
有曾驰作保,葛县尉也多了几分自信,李菲是他的下属,她若能成功于他是有益的,哪怕失败了,也不会比现在的结果更差。
“知县大人,反正升堂也得等证据证词搜集齐后再进行,这期间内,不如让李菲试试看她的法子。”
肖主簿也道,“反正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意见最多的魏县丞,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将希望寄托在哑女身上的同僚。
原本不想惹麻烦的知县,只觉得心中似是被扎了一根刺,这魏县丞未免太过不把大家看在眼里了,他是否以往也把他这个知县当作傻子对待?
有人搭了梯,管知县心中计较一番,他不过顺杆下,这样的事做成了能下魏县丞面子,做不成也有人顶在他跟前。
如此一想,管知县把话说的滴水不漏,“既然你们保举李菲,作为知县,也想为刑狱作出一些努力,成功了自然好,失败了也不可耻,本来嘛就不该不以成败论英雄,李菲有这心思,衙门应该支持。”
众人齐齐俯首作揖,“大人英明!”
陈鸢也施了一礼,庆幸自己这段时间在县衙里摸清楚了如何按章程办事,现在就提了出来对比指纹之法。
若是没有先和大人们通气儿,当真等升堂的时候再上去说此法,恐怕会按上一个扰乱公堂之罪,此外还会被听审的百姓咒骂。
没人比主管刑狱的葛县尉更关心此事,得到知县认同后就迫不及待的发问,“验证此法,需要几日?”
海带、磁铁等矿石,陈鸢这些日子也搜罗了一些,只是提取工具比较原始,她也不敢托大,写道,“需要三到五日。”
“需要什么器具、材料。”
陈鸢写了几种自己不好找的矿石,又写了铁锤、石磨、驴等工具。
不止葛县尉,所有人都看得很疑惑,但没有人问为什么是这些东西。
“好,这些东西县衙都能给你提供。”虽说要的东西很奇怪,还好这些东西都不贵,管知县的心理负担就更小了,“不过,为何你还要于班头?他最近得调查案子,恐怕没有时间帮你三五日。”
想了想,陈鸢在纸上写道,“于班头力气大,会使巧劲儿。”
“那倒不必非得于班头。”曾仵作迎着众人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水笙的力气也很大。”
曾水笙,这个名字在四个大人脑海里浮现,哦,这就是那个晕尸的家伙,靠着曾仵作关系走后门当了衙役的人。
这样的人在查命案的时候帮不了忙,倒不如让他去干力气活儿。
“那就让水笙去帮李菲的忙吧。”
此事便如此定了下来。
于全没有带着衙役到义庄来,而是直接回的衙门,所以陈鸢没有见到他。
不过陈鸢还是写了一封信,委托带去给于班头。
四位大人也坐上了轿子,回了县衙。
陈鸢一开始就没打算藏私提取指纹之法,这原本也不是她发明的,据为己有以此提高自己名利,她实在做不来。
本来也是要普及此法的,让南离国的仵作都学会,这样没有她在的地方,也能利用此法破案,这才是陈鸢的心愿。
所以在制作磁粉,利用海带提取碘的时候并没有避开知县派来的衙役,还让大家帮忙,众人拾柴火焰高,不过两日就将东西制作了出来。
在知道她把东西都制作出来之后,四个大人连夜骑马到了义庄。
整个义庄都被衙役们守得宛如铁桶,他们比陈鸢还要紧张看重这次验证。
陈鸢也不说破他们心思,此法若成了,献给帝王,所有参与者都可能青史留名,对他们的前途自是有帮助的。
此刻什么汪祺不汪祺的,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重要了。
陈鸢没有首先用汪祺案件里的凶器做实验,而是拿了大大小小十个不同材质的器物摆放在桌子上。
有匕首、玉佩、砚台、古琴、青石板、木棍、路边大石头,宣纸……
随后一一当着众人的面擦得干干净净。
再叫了几个人,依次上去徒手拿起来器物,再放下。
有人只当在玩儿,有人当作看戏,有人等着看陈鸢丢脸,只觉得她在扮家家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