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上台对战难免遇险,怕夜阑插手闹事,临走前在地上画了个圈把夜阑塞进去,说好不许他出去,回来便见夜阑蹲在地上眼巴巴地瞧着他,一副十分想出圈的焦躁模样。
夜宵又颓废地低头叹息道:“可我下了台感觉自己又弱回去了,好神秘哦。”
君璇衡道:“你先快把夜阑那个圈擦了吧,看着可怜死了。夜阑这么听你的话,你怎么老是欺负他。”
夜宵跳下台,兴奋地挥舞转圈道:“哇塞我好强!老板你看到没有!我上了台感觉自己突然变得好强!感觉自己能打十个夜阑了!”
君璇衡敷衍道:“是是是对对对,你强你强。”
夜宵凄然一笑:“老板,你是不知道他晚上真的是……唉,冤枉。”
与此同时,坐在对面隔间的君无望冷漠地关上了修改器的界面,并对夜逢君递来的桂花糕表达了嫌弃。
夜君与他拆了数百来招,一边疑惑,一边避开要害把自己胸口往他刃尖上小心翼翼地送过去,轻轻没入几寸,忙避开了。
下一刻夜宵就看见夜君横飞了出去,满地打滚,像是被打飞了。
夜宵茫然地想:我还没出力,你怎么就倒下了。
夜谭将自家主人摆放好姿势,替他解了披风,自觉地落座在他身侧,君璇衡立刻顺其自然地靠着他躺了上去。夜宵抱着一个大包铺在桌上,取出果盘点心瞬间摆满桌子,难掩激动之情。
夜行这种阴郁的地方,旁人都是能避则避。平时的客人,至多喝杯清茶足以,像他们这样备足零食糕点仿佛来春游踏青的,实在少见。
春天气温回暖仍旧裹得严严实实的君璇衡,刚被夜谭从马车上抱下来,就跟着夜行管事上了阁楼。夜谭远远看到自己,并没有做任何表示,反而君璇衡无意间发现,拼命向他招手。
夜君受邀,便从善如流地上去与他同坐一桌,问道:“你们为何在此,夜刹应该不是来打称号的吧?”
比如现今自家主人这个情况,什么山盟海誓的承诺都不足以取信于他,不如给他权威可信的切实契约;又比如主人现在近乎半残,他要的不是对方毕恭毕敬地将万事料理妥当、拉开这种成与败的落差,反而可能需要对方也吃点瘪平衡一下,最好比自己更惨。
夜君没什么迟疑地,准备再去夜行打一次称号。
上位者所谓的忠诚,要求绝对的沉默和服从,夜君从不认同。
“当然不是,这种背锅称号,阿谭早点甩脱才好。”君璇衡摆摆手,指了指身后那只上蹿下跳兴奋不已的猴子,“是夜宵说小时候看到阿谭拿称号的那次比赛,就无比向往‘夜刹’,非要来打称号,就带他来玩了。”
夜君默默旁观,深觉这一家子都画风清奇。
可等夜宵一上了擂台,他却骤然发现夜宵修为速度力道全都翻了好几倍,几乎完全与自己匹敌,甚至犹在自己之上。
夜君并未料到他在台上真的会与夜宵对峙。
夜宵的功夫他清楚,在夜行算是中上,却绝对到不了顶尖。刚才在隔间中一见,发觉他精进了一些,但也不算太大的变化。
当然还有顺带提醒一下主人“少了我你才知道什么叫惨兮兮还不对我好点”的恶劣意图,这只包含了极其特别非常少量的私心——夜君摸着良心对天担保。
夜行参与评称的武者,几乎都是尚未毕业的新人。毕竟影卫这种藏得越深越好的暗中底牌,没人希望暴露于众。夜君驾轻就熟报名走完流程,却在擂台下意外地遇到了熟人。
君璇衡记挂夜君被夜宵所伤,差了夜谭去接他疗伤。称号判定暂时还未下来,夜君便乖乖跟着回来了。夜谭常备着各种最金贵的良药,夜君却一一拒绝了。
他准备演一出苦肉计打动少爷,揣着这么好的金丹妙药回去就百口莫辩了。
夜君回了隔间,不禁仔仔细细打量了夜宵,又感觉他修为平平,全看不出台上的实力斐然,暗暗心惊:竟也有连我都看不穿的人!
一时间对夜宵肃然起敬。
不多时判定下来,夜宵竟然真的评了“夜刹”,自己也再次冠称“夜君”。
他拿到结果便着急要走,毕竟留二少爷一个人放在深山,连他也觉得忧患。君璇衡临行前问了他如今的居址,又塞给他几包松子仁和瓜子仁:“阿谭最近发现的一家店,特别好吃,给你尝尝。”
夜君照单全收,心想,这东西确实太适合看戏的时候吃了。
夜君早早回了三生涧,确认二少爷没出意外,尚能存活,自此就过上了躲在树上浑水摸鱼偷偷旁观的日子。
二少爷没有住进宽敞舒适的大木屋,反而回了他住过的第一间小茅草屋,夜君不可说不意外。
夜君的剧本里,二少爷应该现在对背信弃义溜之大吉的自己恨得牙痒,这间破房子烧了也不例外。可二少爷不仅没有迁怒,反而暗搓搓地住了进去。
夜君看着二少爷一瘸一拐地在院子里种葱,嘎嘣嘎嘣地嗑着瓜子心想:少爷比我预期的还要更可爱些。
夜君在树杈头偷偷摸摸蹲了半个月,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拔出随身的小匕首,对着胸口精确算好位置捅了许多刀。他下手一点也不轻,戏得演足,不下血本怎么行。
补完刀,又蹲了几天,期间大半时间都在淋冷雨,十足一个大写的惨字。
等二少爷从屋顶滑下来被自己所救,他所看到的,自然是一个气血不足严重虚弱的夜君了。
伤是演的,但心意却是真的。夜君对二少爷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欺瞒。他勉强撑到说清楚,终于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夜君再次醒来的时候,仍是昏迷之前的地方。山间细雨绵绵,二少爷撑着纸伞坐在台阶上,而他枕在少爷膝上。伞只能遮住一半身子,下半身泡在泥泞与雨水中,凉彻心扉。
钟离子息尝试过把夜君扶进屋中,可一个成年人的体重,他现在是一寸也挪动不了,只能眼睁睁放任重伤的夜君泡在雨中,唯一能做的,只是帮他遮去一小部分风雨,实在微不足道。
钟离子息看他醒了,急切问道:“夜君,还能动吗?我搬不动你……你试试有没有力气。”
夜君试了试,四肢如灌铅般沉重,无法挪动身体分毫,只得摇摇头道:“暂时不行。雨这么大,少爷您先进去吧。”
钟离子息不由沉了眉,他们两个如今谁发了烧,都必死无疑,是一刻都不能耽误在冷雨中了。
他俯身跪在夜君身上,说道:“你抱紧我。”
夜君闻言搂住他肩膀,环抱住他。
他的脚是废了,但所幸膝盖还在。他已经不能走动,但至少还能爬。钟离子息跪在地上拖着夜君往上膝行,每一阶都上得极为吃力,总得尝试数次才能爬上一层。可纵然艰难迟缓,他却毫无退意。
拖到屋檐下的时候,夜君忙道:“这里已经几乎淋不到雨了,少爷,可以了吧……不必再往前了。”
钟离子息咬紧牙关,挤不出多余精力与他争辩,耗了半个时辰,一步步将夜君从雨中拖入房内。
他实在精疲力尽,趴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复又立刻强撑着爬起来:“你衣服湿了,我帮你换一套。”
夜君忙说不必,钟离子息并不理会,跪在他身侧将他湿透的衣服剥下来,里面便是纵横交错的伤口。伤口几乎未做任何处理,没有任何药物痕迹,只草草包扎了几下,大半伤口都裸露在外。钟离子息皱眉道:“为何不好好上药休息,有这么急?”
夜君心虚道:“……想早一刻回来见您。”
钟离子息胸口发酸,深深觉得质疑过夜君的自己不是个东西,沉声道:“我明天去镇子里面一趟,想办法弄点药草回来。你别担心。”
夜君动容道:“少爷……不至于的。放我躺几天就好了。”
何至于此?你只需要对我稍有负罪,以后能对我另眼相待,我就足已,何必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钟离子息摇了摇头。他实在没力气把夜君倒腾上床,只好把铺盖被褥抱下来铺在地上,裹住他冰凉的身躯,扶着墙站起来道:“你先休息,我去烧点热水。”
夜君只觉这发展实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其实自家少爷一贯如此,当年他为大少爷暗中做过多少事,夜君是最清楚的。他对于喜欢的人,总是付诸所有,奋不顾身,却只字不提。
但跟自己这种付出一分好非要对方感受到十分的家伙比起来,他简直坦诚太多了。
夜君摸着胸口的疤,心想:我在他心里,好像……终于也达到那个位置了。
他和夜刹这种盲目只知听令的愚忠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命令会有偏差,目的可能背驰,他总要比发令者多考虑一步,又绝对不能让发令者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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