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夜行中人,一般都冠夜姓。名字本身便随主人高兴了。”
“好的,我记下了。此事需慎重三思,容我权衡几日。”我滴水不漏地接了话茬,心中恨不得为自己鼓掌。
影卫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继而问道:“可否指教主人的名讳……?”
他稍有喜悦:“自然荣幸之至。”
插话一时爽,取名火葬场,取个鬼啊我自己都没名字呢。但我面上不动声色,佯装镇定:“你们起名字,可有什么规矩没有?”
“我没有名字……”我正常说了这半句,影卫脸色便变了,又退回之前毕恭毕敬的模样:“抱歉,属下逾矩……”
“不不不不不不不你先慢着,”我赶紧止住他自抱自泣的意图,“我是真没有名姓,你这么理解吧,我来的地方特殊得很,名字没什么法律效果,所以渐渐被抛弃了。我们都是只有编号,没有名姓的……不过这样确实不太方便。”我摸了摸下巴,一时之间也编不出什么好听的代称,只好道,“这样吧,你帮我起一个罢。”
毕竟本创世神面前,人人平等。
他眼底才升起的那些光便又沉下去了:“夜行中人,不曾有名姓……之前虽然曾被前任主人赐名,既已被驱逐,便没有资格再提了。”
他再度消沉,我便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悔恨,忙道:“那我再给你起个新名字可以么?”
他像是心绪稍宁,抬起头来,眼底仍是令我生畏的黯淡无光:“属下已是废人一个,无力护主人周全,求主人赐我一死。”
“哎不可不可!!有伤就好好养,没功力从头再练,说这有的没的……”我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即便无病无灾,也总会老死,倒是看生死比我们平淡多了。而这个字儿,我可是万万不敢碰的:活得越久,反而越怂了。
得,昨晚那一席话通通白费,我生出三分恼意:“大夫吩咐静养,不可胡闹,别练了。”
“……确实是,不必再练了。”他颤颤巍巍弯下腰去,按在那柄剑上,语气里饱含着莫大痛苦,“……我此生……都拿不动剑了……”
我唤了几声,他恍然未闻。只好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他反应很迟钝,简直有愧于武者身份,愣愣回过头,倒是我吓了一跳:他眼眶通红,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起夜释放了一波心中的狼,不知什么时辰,只是天光未亮。回房路上,看见院子里伫着个人影,眼熟得紧,不由凑近瞧了瞧。
他那厢心绪澎湃,吓得我不敢出声。我原先相处的人都没什么情绪起伏,从未见过别人如此动容的样子,当下不知如何安慰,傻傻蹲在旁边等他哭完。
“属下不解,留我这么一个废人,有什么用呢……”他又哀怨起来。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终于想起这回事儿来,“别人称你老是‘那个随从’的,怪不尊重人的。”
“何曾废了!!你会使筷子,会做小菜,会洗脸……”我言辞诚恳,一桩桩一件件赞美了个遍,抚着他的背道,“我的知识量,也差不多是个初生婴儿,有诸多事情要学习,你权当和我结个伴。”
我安抚了他半晌,连哄带骗,将他塞回被子里,掖完被子,他的神色才正常回来一点点。稍稍长出一口气,揣测初遇之时他有着一身重创,不知遭了多大的劫难,我一颗温室里的花朵还要他来费心周全,不禁愧疚起来。
“这个时辰,不好好睡觉,在这里吃什么凉风?”
影卫答道:“属下自幼受训,每日此时练剑,不曾懈怠过。”
影卫愣了愣:“……哪有这样的规矩?”
“就当救我于水火。”我慎重拍了拍他肩膀。
影卫愣神了半天,见我神色凝重,也认真了起来。侧头想了会儿,道:“属下对主人一无所知,不知从何想起。请教主人,可有什么志向?”
我心下茫然:“只知不会碌碌而终。”
“主人,是有心朝政?还是——”
我没什么头绪,草草应道:“万人之上,也无不可。”
他惊疑不定,片刻后稳了稳神,道:“主人既有意问鼎中原,可取君姓。璇玑玉衡,是为王者正天文之器。主人宏图大志,属下便斗胆取‘璇衡’二字吧。”
君璇衡……
十分中意这个名字,我心下甚悦,满意地将他抱了个满怀。
影卫被我偷袭,措手不及,讪讪道:“只是……仆役替主人起名字,当真天方夜谭,日后说出去怕折辱了主人威名……”
我眼前一亮:“就是这个!”
影卫:“啊??”
“夜谭……夜谭。”我念了一遍,觉得既悦耳又好记,还迎合着他夜行的规矩,“就叫夜谭吧。”
他反应过来,也有些雀跃:“夜谭谢主人赐名。”
“这样一来,倒是两个名字都是你自己起的了。”我顺水推舟偷完懒,却又忍不住愧疚起来。
“文章天成,妙手偶得,想来也是这种情况……”他轻声道,“主人真是个奇妙的人。”
我教育他既然彼此都有了名姓,该以名相称,他却固执得很,无论如何不肯同意。
想着日后再慢慢□□吧,便先放了他去睡。掩门出来,已是天光大亮。
……听说天亮了就不该睡了?我还能睡吗……?
影卫双眼无神,垂首呆立。空地上抛置一把青锋,剑身布满细碎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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