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下落,柴安平发现了一座外伸的平台,天然的冰崖上生长着繁盛的冰花,在冰花簇拥的中央,放置着一口透明的冰棺。
在冰棺的前方立着一块界碑。
上面写着【冷漠是人心的一座大山】。
地底没有风,但冰花丛独自摇曳着簌簌作响,像是窃窃私语。
柴安平的视线落到界碑上,上面的文字悄然融化,随即又浮现出另外的字眼:
【你好】
柴安平:“……”
这是哪家医院跑出来的医生?
柴安平:“你好。”
神似墓碑的石碑上再次更换了文字:
【你愿意救救我吗?】
“你是谁?”
“你在哪里?”
柴安平后续的问题没有再引起界碑的变化,他皱起眉头,察觉到了一丝危险,转而看向那具棺椁,上面纹刻着奇特的图案,此时正朝外喷吐着白色的霜气。
“冷漠是人心的大山,界碑上已经刻着问题的答案,但怎么感觉不论答应还是拒绝,都很凶险?”柴安平心里思索,这玩意是死是活都难说,要救他如果需要他去替换呢?
他没有急着做出回答,也没有直接离开,因为已经看见了问题,离开也意味着他的答案。
而像是“我该怎么救你”本身也代表了一种答案——我想救你。
四周的气温随着他的思考越发降低。
“所以说连‘迟疑’都不行吗?”
“真是够任性的,我又不是你的爹,你凭什么道德绑架我?”柴安平喃喃自语,他凝视界碑,振声道:“我还要救千千万万处在危险中的普通人,你能不能好心给我让让路?”
界碑:……
文字逐渐消失,沉寂的冰棺突然发出一声“咚”响,白色的棺盖挪开数寸,小孩的哭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救救我,我好冷!”
因为哭声太过渗人,柴安平都被吓退了一步。
对于幼崽哭声无法控制的悸动,是每种生物共有的特性,于是他贴心的朝缝隙里灌入大量火焰。
“冷?爷给你烤烤火!”
冰棺里再次传来凄厉的哭声,一只青白色的小手攀上棺沿想要从冰棺里爬出来,柴安平硬生生用凝实的火焰大手把它重新按了回去。
“精神小伙就该待在他该在的地方!”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小孩凄惨的咆哮,又一只手攀上棺沿。
柴安平陡然感觉到一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刺骨的寒冷透过愤怒神纹几乎冻结他全身,尖锐的冰霜逐渐在他的体表蔓延。
恍惚间,冰花漫天飘飞起来,晶莹的花朵闪烁着浅蓝色的寒芒,像是无数锋利的刀片朝他刺来。
“啊!”
柴安平大喝一声,此前在面对有灵之河时意外增长的力量再度爆发,赤红色神纹将脚下的法阵全部填满,激荡的烈焰将他包裹其中,让他化身火焰巨人。
他踏步上前,破开眼前锋利的碎芒,一脚踢碎旁边的界碑,左手同时伸向冰棺。
脖子上传来的力度越发强大,柴安平冷哼一声,手掌用力抓住冰棺的棺盖,将其缓缓盖合。
“救救我……救救我啊!”
小孩的半截手掌逐渐被棺盖夹住,柴安平却没有半点松懈,反而越发用力的推动棺盖,在小孩的惨叫声中,冰棺再度发出一声“咚”响,内里的机关又彼此嵌合了。
两截断裂的手掌“啪”一下掉落进冰花丛里,浅蓝色的血液洒了一地。
“所以说啊,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就好好的待在棺材里不好吗?”柴安平用已经被冻僵的左手拍了拍冰棺,大大松了口气。
小孩的声音比魔力低语还要恐怖得多,幸好棺盖合上之后声音就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被勒住脖子的窒息感。
他摸了摸脖子,上面仍然残留着印记,摸上去手掌都感觉刺痛。
没有去拾取小孩爆出的“装备”,柴安平忽然感觉一阵狂风从冰渊底下吹了上来,无数的冰花再度飞旋起来。
柴安平刚想蹲下抵住地面,结果低头却发现自己此时分明是站在半空中!
突出的冰崖只是一个瞬间就彻底消失不见了踪影,只有两截断开的手掌失去支撑正继续往下落……
狂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柴安平刚靠近冰壁想要避风头就停了。
“这……该不会是以为我在欺负小孩吧?”
这种突然的变化根本没有给他任何的先兆,要不是身体还残留着刺骨的寒冷,恐怕柴安平真会以为自己只是遭遇了一场幻境。
“人心冷漠,冷暖自知,我劝底下的各位好自为汁,不要像刚刚的小屁孩一样胡搅蛮缠!”柴安平嘟嘟囔囔再度动身,“问的都是些什么狗屎问题,碰瓷的人还怪别人冷漠?社会风气就是你们这帮坏逼带坏了……”
不知有多深的冰渊寂静无声,在狂风消失之后,就连那些窸窸窣窣的冰棱也仿佛静止了一样。
没有人能回答柴安平的问题。
“你这是诡辩!”
但声音却突兀而诡异从柴安平背后冒了出来。
柴安平霍然回首,背后是一面光滑的冰壁,碰巧将他的后背映照了出来——
他的后背上正驮着一块开裂的界碑,碑面上长着一张嘴巴,嘴巴的四周刻满了一颗颗冷漠的眼睛,视线透过冰壁牢牢锁住柴安平。
草!
视线对上的场面太过惊悚,柴安平很难按捺下那瞬间的悸动感。
“你试图用少部分人的过错,来掩盖绝大多数人真实的内心!就算没有人碰瓷,没有人构陷,这座冰渊也不曾消减!”界碑用尖利的声音尖叫道:“这里的每一块冰,都是人类内心的罪!”
柴安平按了按剧烈跳动的心口,听见界碑的话有点无语,他思索了一会说道:“人心本来就是多样的,一个男人也许是个阳光暖男,也许是个虚情假意的中央空调,也许是个漠不关心的死人脸,你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性格就给人定罪。
还有,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去,怪恶心的。”
“嘶——”
界碑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柴安平会从这个角度反驳它。
一时间它有些上下两难,物理意义上的。
如果柴安平辩不过它,它就会进一步侵蚀柴安平的身体和精神。
但这家伙压根就不跟他硬抗,而是另辟蹊径,否认了人心冷漠是过错的结论,所以这算是谁赢了?
柴安平见它不动弹,心里越发恶心,接着说道:“你说这座冰渊就是人类恶念的凝结,那你不就是精华之一?如果你那么痛恨人心的冷漠,怎么还不自杀?”
“人类……人类才是源头!”界碑咬牙切齿:“我只是其中诞生出来,发誓要报复这一行为的东西!”
“谎言!”柴安平毫不留情戳穿道:“你之前分明还跟那个死小孩一起想要袭击每一个进入冰渊的人!”
“诡辩!诡辩!”
界碑大声尖叫着,但仍然不可避免的缓缓从柴安平后背滑落。
在最后的机会里,它大声质问道:“你说你要救千千万万的人,但进入冰渊分明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你是在拿无数的生命在冒险!”
“所以呢?”柴安平反问:“关你屁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