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
梓潇重伤,她又意外揭开当年不堪过往的一角。
当初她病得来势汹汹,不及细想。
以她交往两年了解到的梓潇,怎么都不是那么绝情又刻薄的人。
他的品性,在过往相处中,在如今重逢后,都透过说话做事的一点一滴体现出来。
就算他是装的,装两天简单,装两年呢?
不可能的,装不出来的。
回兰城后,从回到兰馨园,到看到梓潇的病历。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她本就脆弱的神经上反复横跳,一刻也没能放松下来过。
所以,虽然感到抱歉,但回家重遇云深这事,确实已经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大脑空白了几秒,才坐直了身子,缓缓放下手上的牙签。
“云深哥哥?”
“哥哥”二字一出口,倒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显得不那么生疏了。
对面轻笑一声。
“是我。念念,好长一段时间没联系了,最近还好吧?”
“是啊,好久没联系了。”
念念也有些感慨。
能听得出来,对面已经尽量以轻松口吻问话。
但时隔这么些年的生疏感,仍是无可避免的横在两人之间。
之前在林城,云深不是没有看出,念念抗拒与自己再亲近。
离家前,他去过一次医院。
路上经过花店,踌躇片刻,进去挑了一捧盛放的满天星。
云深本就长相俊美,哪怕是寡淡的满天星,也衬的这张脸熠熠生辉。
难得见到这么个大帅哥来买花,店员热情上前,问他买来送给什么人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是送给喜欢的人。
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这么幸运,被这样好看的男孩子喜欢。
店员小姐姐内心暗暗羡慕对方的同时,利索地剪了几朵红玫瑰点缀上去。
系好丝带后,将捧花递给他,“据说这样子,更能表达出喜欢对方的心意呢。”
云深微笑着接过。
然而到了医院,他想要传递心意的那个人,并不在病房。
他略一思索,去了梓潇的病房外,果然看到了她。
她坐在床边,略略低了身子,用脸去缓缓贴上对方艰难移动的手指。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两人沐浴在一片金色之中,互相含情脉脉地对视。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恬然。
在那一刻,他尽管心底极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
输得彻底,输得一败涂地,输得毫无回天之力。
来兰城后,云深像个鸵鸟一般,从没主动联系过她。
夜深人静时,他数次摩挲着手机,终究还是没发一条信息给她。
新入职本就繁忙,他又刻意回避,一拖就拖到现在。
但再拖下去,将来恐怕连陌生人都不如了。
将来在大街上碰到,念念会不会连个眼神都不愿给他?
因此,他鼓足勇气,想把多年前的误会,跟她解释清楚。
尽管现在已经太迟。
他提议,有家新开的咖啡馆,味道不错,下午下班后两人聊聊。
“就在南苑小区附近,下班了你照常回家,我过去好了。”
念念愣了愣,“可是,我已经不住南苑小区了。”
“啊?可是婶说……”
“我还没有告诉家里,现在我已经搬出来了,不跟梦欢一起住了。”
“而且,我不太受得了咖啡的味道。”
她想了想,给了另一个选择。
“你们医院旁边有家川菜馆,味道不错。你不是喜欢吃酸菜鱼吗,去那儿怎么样?”
云深心里,一时苦涩和酸甜交织。
酸的是,她现在搬出去住了?搬去哪儿了,跟谁在一起呢?
答案不言自明了。
苦的是,现在她的喜好,他已全然不知。
经岁月打磨过,一切都变了样。
曾经他是她最亲密的云深哥哥,分享着她所有的欢笑嬉闹,感同身受她所有的喜怒哀乐。
如今,却已经连她不喜欢喝咖啡都不知道。
而那仅有的一丝丝甜,是她竟还记得他的喜好。
然而,咖啡没有喝成,川菜也没吃成。
云深临时来了手术,晚上出不来了。
两人便约好周末中午去吃,时间也更宽裕。
……
两人一起单独吃饭,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菜还要过会儿,云深先给念念倒了茶水,轻轻推过去。
“最近还好吧?陆……他的伤怎么样了?”
他抿了抿唇,这可真是个糟糕的开场白。
“还好,床上躺了几个月,现在已经恢复了。”
念念端起茶杯,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向他。
“云深哥哥,你从小就有志向,说要学医,救死扶伤,现在终于实现理想啦。”
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的为他高兴。
小丫头还是这副喜怒形于色的样子。
云深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口气。
水纹荡开,雾气腾腾,遮住了他的眼神。
什么救死扶伤,不过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教师这个行业,好起来也没几年。
他幼时懂事早,家里的困窘看在眼里。
那时候,老师日子普遍不好过。
普高录取率低,定向比例也低,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花钱买进去的,老师们总还有点贴补。
但这是高中,初中的境遇可就差得多了。
林城排的上号的初中,多的是人捧着钱想进。就是想花钱,还得先考试。
城区的普通初中,却是没有家长肯掏择校费的。
云深家跟念念家一样,都是单职工家庭,父亲教书,母亲在家做家庭主妇。
然而两家情况,却是相差甚大。
言父是正经本科,林城大学毕业生,与言母是同学,当初是一起分来初中的。
后来言母身体不好,言父一合计,家里日子也还过得去,就让老婆辞职回家了。
景父是林城师专毕业,凑合分配进的小学。
后来托了一个远亲表舅的关系,才上来初中。
言母是林城市区人,父母都是国营企业工人,她就算考不上大学,高中毕业也能招工。
言父则是外地农村人,家穷,父母早亡,在叔叔家长大。
两人是自由恋爱,说亲时就讲定了,两人留在林城,平时要多看顾着岳家。
要不是言父大高个子,皮相很是不错,人又腼腆老实,还相当于上门女婿,言家还未必肯把女儿许他。
至于景家,则又是另一番境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