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留了秋莲,要了红雯、画珠,琼华留了青琴,要了珍珠、蕊珠。
分派定了,绮香叫拿七个小筹来,先掣秦国的。爱珠掣了是白起,花珠掣的是商君,红香掣的是韩非子,红玉掣的是吕不韦,红雪掣的是李斯,红□掣的是赵高。绮香笑道:“如何,你看我们文武皆全。”收过了筒,取紫烟楚国的筹来,侍香掣的是令尹子兰,红薇掣的是高唐神女,赠珠掣的是宋玉。紫烟笑道:“完了,一个佞人,一个梦神,一个风流鬼,这如何打得仗来?”众佳人皆笑,也收过了。再掣佩秋的燕国小筹,金凤掣了荆轲,红莲掣了田光,红娟掣了骏马。佩秋道:“也不好,究竟是个不祥之兆。”蓉花笑道:“尚未出兵,倒已先砍了两个脑袋。”众人皆笑,又收过了。取蓉华的赵国来,秋莲掣了廉颇,画珠掣了蔺相如,红雯掣了平原君。蓉华道:“我这三根掣得好,大可折秦国的锐气。”再掣浣香的魏国,宝珠掣了信陵君,明珠掣了侯生,掌珠掣了醇酒妇人,大家又笑起来。绮香道:“这倒难,又算酒,又算妇人,横竖一出马,就叫人开心的。”掌珠道:“换一根罢。”红香道:“好便宜事。”
忙将筹拿开了。掌珠无奈,也只得捏了那根筹,脸上甚是羞愧。再掣浣兰的齐国,浣兰道:“我这国就掣得平常,只怕没有什么好筹在里头,再不能如蓉华姐姐的廉颇、蔺相如的。”
看小翠掣一根,已经失笑,再看三姐掣出来,大家笑得如花枝乱颤,扎挣不祝原来小翠一根是鸡鸣,三姐一根是狗盗,幸亏荷珠掣了孟尝君,稍可解嘲。再掣琼华的韩国,蕊珠掣了张子房,青琴掣了博浪椎,珍珠掣了圯上老人。琼华笑道:“我早说的,绮香姐姐你仔细博浪椎、荆轲匕首,好不利害。就是高唐神女、醇酒妇人教你受用罢。”红薇道:“奶奶且慢喜欢,只怕奶奶手下也有个笑话出来呢!”绮香道:“不用讲,拿出谱来。”大家看时,见写道:六国伐秦,无论秦胜秦败,六国皆要出马。起手以击鼓传花,花到谁国,即谁国先出。国君不出战,遣将出战。如三胜秦,秦王领群臣纳降,跪献酒三樽,与某国君臣贺。如某国为秦所败,亦君臣跪献秦国三樽,余皆仿此。
一国如有三人,三人出马后无论胜败,即退让他国出战。
七国群臣,各有故事可按,但系随手掣来,前后不同。如两人对敌,胜负后,各运化本人故事饮酒,俱有详注,查对便明。
如六国先后以传花为次,一国诸将出马以掷骰为次,数到谁,则谁先出马。
众佳人看了,笑道:“今日这个笑话,必定闹得不少。不知谁国谁人先出?且把他们这些谱看看是怎样的,可有些丑态在里头?”绮香道:“都有些,且不要看。若看了,必惹得他们这个喜欢,那个发气,莫如定了人再看。”于是折了枝菊花来,命小丫鬟点鼓,到了蓉花,鼓已住了。蓉华笑道:“我这三员勇将正好出这个头阵,试试手段。”秋莲、画珠,红雯三个就上来,旁边又摆了一桌酒肴。秋莲把两个骰子一掷,掷了四点,是自己出马。秦国的爱珠、花珠、红香、红玉、红雪、红□也过来。爱珠把骰子一掷,掷了二点,是花珠出马。花珠是商君,秋莲是廉颇。绮香翻出谱来,查到廉颇名下,内有一条:“廉颇如遇商君,俱系勇将,皆以豁拳为令。如廉颇败了,必系老年无用,一败带上假白须,再败罚酒一大觞,三败罚饭一碗。”众佳人看了,不禁又笑。秋莲道:“姑奶奶,这廉颇也不见得好。”蓉华笑道:“你只要赢了,就不带胡子了。”
再看商鞅的谱:“商君足智多谋,能开阡陌。如败后,手中藏一物,叫胜家猜。猜不着,平过;猜着了,商君即以本物飞诗一句。不能或不合本题者,罚一杯。”花珠道:“这还好,不甚累赘。”两人对垒起来。秋莲看了谱,心已怯了,输了三次。
蓉姑道:“好个廉颇,头一阵就打了败仗。”秋莲想跑开,被爱珠、花珠赶上,捉了过来,戴上假须,飘飘漾漾的。众婢女把他形容个淋漓尽致,罚了一杯酒,又盛了一碗饭要他吃。秋莲笑道:“你们也有良心,戴上这个东西,怎样吃得饭来?除非要用金钩挂胡子法子。”红雪道:“有钩子,早就预备的。”
便在匣子里找出两个金钩来,挂在秋莲耳上,两边分开。佩秋想着他丈夫说的笑话,不留心说了出来道:“倒像人蝇拂子。”
蓉华瞅了他一眼,道:“请问,这蝇拂子是谁家的?”一句话说得佩秋两颊微红,幸众人不解,也过去了。秋莲只得央求旁人代了这碗饭,便除下胡子,指着花珠道:“我看你的笑话。”
骰子掷了,是画珠,画珠是蔺相如。蓉花道:“廉颇无用,要看这相如了。”绮香看蔺相如的谱:“如败了,三杯俱系赵王代饮。”蓉华笑道:“画姑娘你须仔细些,不要丧师辱国,反累我喝酒。”画珠道:“奶奶放心,看我赢他。”无奈行的是猜枚令,画珠藏了三个瓜子,三次都被花珠猜着,画珠好不惭愧,只得说道:“这酒我自喝罢。”绮香道:“那不能,你若徇私,是要罚三十杯的。”蓉华笑道:“我喝,我喝。”一口气就喝了三杯。
轮到了红雯,是平原君。谱上:“平原君用丝线。平原作交线之戏,平原输了,叫人打了手,还要喝十大杯,说有酒惟浇赵州土,要他吐了才歇。”这红雯是酒量最小的,又兼胆小,见了这个令,先害怕起来。两手框了一条线,那十个指头就不住的发颤,惹得众佳人又笑,他自己也笑起来,越笑越颤。绮香道:“看来这个鸡爪风更不济事,蓉妹不如带了他们来跪献三杯罢。”蓉华笑道:“尚可背城一战。”两人将线交了一回,红雯也赢了一次,只打了两下手,喝了两小杯,余请旁人代了。
花珠手中藏了一颗莲子,叫红雯猜。画珠看见了,把脚踢一踢红雯的脚,红雯不解,看着画珠。画珠又指着桌上一盘的莲子,红雯又看到隔壁去了,道是鸭掌,便说道:“鸭掌。”画珠听了,大笑起来。红雯害臊说道:“你故意顽我。”画珠道:“我顽你?”花珠道:“他倒不是顽你,你倒是骂我。”便摊开手说道:“露冷莲房坠粉红。”红雯对画珠道:“既是莲子,怎么踢我的脚,叫我如何想得出来?”画珠道:“难道你裙下的不是金莲,定要算鸭掌么”众佳人都笑。绮香笑向蓉华道:“你三将出马,败了八阵,虽不算全军覆没,也不过一息尚存。
你看谱上:‘如九阵中只胜一阵者,虽免跪献之辱,也须领队前来纳降。’”蓉华笑道:“这也不难。”便斟了一杯酒,走到绮香面前福了一福,绮香也还了一礼,笑而受之。那画珠、秋莲、红雯,只得也向花珠万福。花珠笑道:“我是甲胄在身,不能还礼。”画珠骂道:“你威风不要使尽了,只怕这回就要对人磕头呢。”于是又击起鼓来,花到了紫烟住了,侍香、红薇、赠珠上来。赠珠把骰子一掷,数到红薇,是高唐神女,众人皆笑。紫烟笑道:“好个红姑娘,高鬟大袖的,真像个神女。”
红薇脸已红了。那边爱珠、红玉、红香、红□、红雪也过来,掷到爱珠,是白起。绮香道:“这叫做无情遇。”看谱:“如神女遇见白起,神女如何能敌?须起倾国之兵尽出助战。如系文臣者,行藏阄令,手中各藏一物。国君点戏一出,如白起为净,神女为旦,其余助战者各肖其人定色。”再查:“令尹子兰为丑,宋玉为生。”绮香命他们四人手中,各藏一粒榛子,又道:“你们手里有也使得,没有也使得,你们伸过一手来,我说的戏内中查点脚色,应到的不到罚,不应到的到也要罚。”
绮香点了一出《刘唐》,是单,是净脚戏,看各人手中个个皆有。绮香笑道:“生、旦不应到,各罚一杯。”绮香又点了一出《闹庄》,也是净脚戏,生、旦俱不应到,红薇又到了,又罚一杯。红薇不服,说道:“这出戏也要让我们国王点了。”
紫烟道:“不错,我们上了他的当了。”紫烟点了一出生旦戏,想罚爱珠一杯。谁知爱珠是个空手,倒将侍香罚了一杯。
又击鼓传花,到了浣香,数宝珠出马。浣香笑道:“这是我们的福将,四公子中的魁首,看你们什么人来抵敌罢。”那边数到了红雪,是李斯。绮香道:“好个对手。”看谱:“信陵君是运筹点将令。”就拿上一筒酒筹来,宝珠掣了一枝看时,是“蜡照半笼金翡翠。”注:“席中戴金条脱、玉钏者饮一杯。”
绮香道:“这一句只怕都要喝一杯。”七位佳人都喝了,独浣兰不喝。绮香问他,浣兰道:“这杯没有我的酒。”绮香不信,拉他手看时,是一对碧霞玺做成的镯子。众佳人道:“这真便宜了他。”那二十四个婢女,不是金的,就是玉的,满堂都喝了一杯。佩秋道:“五妹好个福将,一出来叫满堂喝酒。”
红雪掣了一枝是:“玉搔头袅凤双飞。”注:“插金丝软凤钗者饮一杯。”红雪四下留心,戴此钗的却亦不少,只见爱珠与红雯在那里交线顽耍,爱珠交错了,被红雯打了一下,爱珠格格的笑,把个金丝双凤钗颤得乱飞。红雪斟了一杯酒,上前道:“在这里了。”爱珠道:“怎么你要消酒,消到外国来了?”红雪道:“你不见你头上么?方才这句诗是,戴双凤钗的酒。”爱珠摸一摸钗,又看看众人道:“呸!你瞧谁不戴,你偏来缠我。”说罢又笑。浣香笑道:“爱珠,你喝了罢,难逃公道。”爱珠看看主人,只得喝了一口。红雪还要他喝酒,爱珠把红雪一推,半杯酒也翻去了。绮香笑道:“这爱儿真是可儿,不枉这个爱字。”宝珠又掣了一根筹是:“轻敛翠蛾呈皓齿。”
宝珠四下一望,道:“有了,我来敬我们侍香妹妹。你看双蛾颦蹙,皓齿微呈,不是西子捧心的模样么?”侍香不肯,被宝珠捏着鼻子一灌,侍香一笑,喷了宝珠一身,众佳人皆笑。
绮香道:“宝丫头了不得,真是个勇将。”红雪又掣了一枝是:“暗中惟觉睡鞋香。”说道:“这句倒难。”绮香道:“你一个个闻去,是谁的香,就叫他喝酒。”红雪笑道:“若要闻,那就,”便笑了不说。又说道:“我知道了,我来敬个人。”
便斟了一杯来敬红薇。红薇道:“难道你真闻过我的脚么?这奇不奇,无缘无故的来缠人。”红雪道:“我虽没有闻过你的脚,但常见你用松子粉浆缠足带,不是香的?”红薇被他说着了,两颊通红,只得喝了一杯。宝珠又掣了一枝是:“十指纤纤玉笋红。”看来看去,就是个小翠指甲尚是红的,要他喝了一杯。红雪掣了一枝是:“天赐胭脂一抹腮。”看红雯喝了两杯酒,两颊尚是红的,也逼他喝了一杯。
重掷骰子,数到明珠,是侯生,是个《顶针续麻令》。李斯输了喝酒,侯生输了要喝酱油。明珠道:“这个酱油倒有些难喝呢。”花珠低低说道:“吃杯醋罢,比酱油还好些。”众佳人听了,忍不住笑。明珠也不理他,说道:“十月之交。”
红雪道:“交交黄鸟。”明珠道:“鸟鸣嘤嘤。”红雪道:“嘤其鸣矣。”明珠道:“请教这个矣字怎样接,这不是难人?”
罚了红雪一杯,喝了说道:“我换一个已字罢。”即道:“已焉哉。”明珠道:“又要罚。”红雪道:“你单念过一部《诗经》,没有念过别的经书,就说没有哉字的起头。”明珠不服,红雪道:“你喝一杯酱油,我说给你。”明珠如何肯服,只是嘴强。红雪道:“你接不上来,怎么不要喝这酱油呢?”惹得众人皆笑。明珠道:“你若造一句,我就听不出,还有奶奶们听得出来。你如哄我喝了酱油,若说不出来,你要吃我的唾沫的。”红雪道:“是了,你喝罢。”明珠赌着气,真吃了一口酱油。红雪笑道:“《书经》上‘惟三月哉生魄,哉生明。’哉字可作起句,怎么说没有哉字起句呢?”众佳人笑道:“这却说得是。”绮香笑道:“这唾沫可以免了。”后又换字顶了几句。红雪输了一杯。
轮到掌珠,是醇酒妇人,令是掷色,若输了,跪请本国王与敌国王出令。掌珠掷了么二三,红雪掷了四五六。掌珠跪在浣香面前求救出令,把个华夫人笑得不止,便道:“出什么令呢?”便对绮香道:“我有一个集词牌成韵的,两句三字,一句七字,要凑拍。”便念道:“宴清都,清平乐,八声甘州金缕曲。姐姐也照样说一个。”绮香道:“这个倒难,词牌我也不甚熟,比不得你是长填词的,这倒被你难倒了。我喝一杯罢。”
浣香道:“姐姐不要谦,请说来。”绮香想了一想,也念道:“高阳台,尉迟杯,貂裘换酒醉蓬莱。”浣香道:“拜服,拜服,姐姐说得这样凑拍,还说不熟呢!”那五位佳人都赞道:“两人都说得好,我们公贺一杯,为两盟主寿。再请多说几个,大家听听。”浣香道:“就是七个字的难凑些,只怕也没有多少呢。”又念道:“长相思,十二时,烛影摇红玉漏迟。”绮香道:“这个更好。”便也念道:“??人娇,系裙腰,凤凰台上忆吹箫。”众佳人赞道:“妙极!这两副比前更好了。词牌中七字的就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