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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_39(1 / 1)

,只好我们二人权坐一坐,再散罢。我因玉侬病重,也觉心绪不佳。总之好事多磨,是一点不错的。”几句话说得子玉如冰水淋身,默然无语,怔怔的看着素兰好一回,叹了一口气道:“不料今日之事果然如此,不出我之所料。香畹,只可惜你白费了一番心,叫我无福之人不能消受。不晓我昨夜因这一场雨,就是千愁万虑的,原知道今日是断不能会着玉侬的。今日之勉强而来者,一来为你这番美情,不可辜负;二来或者天竟有不测的风云,竟叫人想不到,也未可知。那知人间得意的事,是万万想不到。而失意的事,是一想就着的。玉侬之不能来,我早已想到,特不知玉侬此刻,还是猜我出来的,还是猜我不出来的?若猜我不出来的,倒也罢了;若猜我是出来的,只怕他此刻的愁闷,还要比我胜几分呢。”

说着便已红了眼睛,摇着头道:“这也奇了,这也实在奇了。”

素兰见了忍不住要笑出来,便对子玉道:“我们如今同去找玉侬罢,去看看他的病何如?”子玉想了一想,道:“也可不必了,既然此地还见不着,就到那里必要生出别故来,也是见不着的。”素兰说:“他现病在床,怎么会见不着呢?”子玉道:“前日你我同去那一回,玉侬不病在床吗?后来我又去过两次,皆没有见着。今日再去,也是断断见不着的。”说至此,不觉泪下,又道:“玉侬!玉侬!我与你大约就是那一面之缘了。”又向素兰道:“我本看得破,想得透,你只要劝他也看破,也想透才好,省却了许多愁虑。”素兰笑道:“你如今是悟透了,倘是玉侬为你今日竟自带病出来见你,你还是看得破,看不破呢。若真是看破了,自然与他讲明,以后两下里不用牵挂的了。若看不破,自然彼此仍旧要想念。你此刻是没有见面,便想得明白,只怕见面,又想不明白了。”子玉竟默默无言可答,素兰又笑道:“玉侬因不能来到,找了一个替身来会会你,不知你与他会不会?”子玉道:“是何等样人,认得我么?”

素兰道:“也是我们同班的,相貌与玉侬仿佛。玉侬之意不过是叫你望梅止渴的意思,不知你意下如何,可要他出来?”子玉沉思了一回,道:“如不像玉侬,倒可以会会,如像玉侬,则当日怡园已经唐突过了,何必再叫婢学夫人呢!不但不愿见那人,而且于玉侬实有所不忍。香畹,你是个明白人,想能见到,非我故作矫情。”素兰道:“你的话也是,你是不肯见他,我偏叫他出来。”子玉尚要拦阻,已见素兰从后舱唤出一个如花似玉的人来。子玉乍见倒有些模糊,一来于琴言只叙过一次,二来这几月琴言容貌又消瘦了好些。从前是国色天香,清腴华艳。如今却像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了。及到看得明白时,那琴言已是掩面娇啼,冰绡淹渍,侧身坐了,只是哭泣。子玉道:“奇了,这不就是玉侬,香畹何故造这些话来哄我?”素兰道:“不要认错了,到底是不是?”子玉道:“怎么不是?就只清减了些。这藐姑仙子,岂常人学得来的?”便道:“玉侬,你可以不必伤心了,你的心我都知道的。”话未说完,便见琴言止了哭,说道:“你的病好了么?我知道你来过几次,但我是没有看过你,所以不好来。我昨日看了你与香畹的信,才彻底明白,倒是我害了你了。”说罢,又哭起来了。子玉道:“我是没有什么大病,不过身上稍有不快。况且我自知保养,只要你也看破些儿,也就容易好了。”便也淌下泪来。琴言道:“若非香畹昨日过来,我也死了,你今日也见不着我了。”便又哭了。子玉不解所云,见琴言如梨花带雨,娇柔欲坠的样儿。

又见他说一句,哭一声,不觉一股心酸,直透出来,也就忍不住哭了。到闹得素兰没有主意,见两人凄凄楚楚,倒像死别生离的光景,不知不觉也哭起来。

三人哭作一团,到底还是素兰先住,便劝道:“今日请你们来,原为乐一天,何必哭哭啼啼。且已经半天过了,不到晚就要赶城,能有几个时辰欢乐,不如大家笑笑罢。”子玉勉强答应道:“香畹之言极是,玉侬也不必伤心了。”琴言道:“有什么欢笑呢?我们在怡园一叙,直到如今,是五个月。再候第二次欢叙,只怕也要一年了。这一年内,知道我能候得到候不到呢。大约这一场也就完结了。”说罢又哭,子玉劝道:“不妨,只要你身子好了,天天可以见得的,何必要一年呢。”

琴言又哭道:“我就要好,只怕这魏聘才也不容我好,他是要我死了才甘心的。”子玉听了吃惊道:“你倒不要错怪这魏聘才,他背地里到极口说你好的。”琴言顿足道:“你还不知道呢,他若说我好,也不造你的谣言了,也不叫人闹上门了。”

子玉不知缘故,便又问道:“这些话我全不懂得,聘才怎样造谣言?又怎样来闹呢?”琴言道:“你问他就知道了。”于是素兰就把聘才那日所讲的话,细细述了一遍,惊得子玉神色惨淡,气得说不出话来。停了一回道:“奇了!奇了!他在我家住了半年,我并没得罪他,他何必要糟蹋我到如此光景呢?何以进了华公府就变坏了,正是梦想不到,以后我就断绝他便了。

但使人来闹,又是怎样呢?”素兰、琴言听得聘才进了华公府,才晓得闹春阳馆的就是他,则昨日的事,亦不必疑心了。素兰又把昨日那两人骂话,并赶他的光景,也述了一遍。子玉听了又骂,又恨,忍不住又哭了。

此时船已开行,素兰的家人把酒肴都摆上来,素兰一面敬酒,一面劝,子玉、琴言只得坐了,悲从中来,无言相对,尚复何心饮酒。经素兰苦劝,只得勉强饮了几杯,终究是强为欢笑,亦不知何所为而然。在琴言心上,终觉得生离死别,只此一面,以后像不能见面的光景。子玉也觉得像是无缘,料定是不能常见的。此是大家心上,想到极尽头处,自然生出忧虑来,这是人心个个相同,不过用情有至有不至耳。

当下船已走了三四里,三人静悄悄的清饮了一回。子玉一面把着酒,一面看那琴言,如蔷薇濯露,芍药笼烟,真是王子乔、石公子一派人物,就与他同坐一坐,也觉大有仙缘,不同庸福。又看素兰,另有一种丰神可爱,芳姿绰约,举止雅驯,也就称得上珠联璧合。今日这一会,倒觉是绝世难逢的,便就欢乐顿出,忧愁渐解。琴言看子玉是瑶柯琪树,秋月冰壶,其一段柔情密意,没有一样与人同处。正是傅粉何郎,熏香荀令,休说那王谢风流,一班乌衣子弟也未必赶得上他。若能与他结个香火因缘,花月知己,只怕也几生修不到的。虽只有这一面两面的交情,也可称心足意了。渐渐的双波流盼,暖到冰心。

这素兰看他二人相对忘言,情周意匝,眉无言而欲语,眼乍合而又离,正是一双佳偶,绾就同心,倒像把普天下的才子佳人,都压将下来。难怪这边是暮想朝思,那边是忘餐废寝。既然大家都生得如此,自然天要妒忌的,只有离多会少了。若使他们天天常在一处,也不显得天所珍惜,秘而不露的意了。心上十分羡慕,即走过来,坐在子玉肩下,温温存存,婉婉转转的敬了三杯,又让了琴言一杯。此时三人的恩情美满,却作了极乐国无量天尊,只求那鲁阳公挥戈酣战,把那一轮红日倒退下去,不许过来。

正在畅满之时,忽见前面一只船来,远远的听得丝竹之声。

再听时,是急管繁弦,淫哇艳曲。不一时摇将过来,子玉从船舱帘子里一望,见有三个人在船中,大吹大擂的,都是袒裼露身;有一个怀中抱着小旦,在那里一人一口的喝酒,又有两个小旦坐在旁边,一弹一唱。止觉得欢声如迅雷出地,狂笑似奔流下滩,惊得琴言欲躲进后舱,子玉便把船窗下了,却不晓得是什么人。素兰从窗缝里看时,对琴言道:“过来瞧。”琴言过来,也从窗缝里瞧了一瞧,便道:“这些蠢人,看他作什么?”

素兰指着那下手坐的那一个道:“这就是与媚香缠扰的潘三。”

琴言道:“哎哟!这个样子,亏媚香认识他,倒又怎么能哄得他?”素兰道:“你没有见,昨日那两个,比他还要凶恶十倍呢!”琴言叹了一口气,走转来坐了。子玉道:“潘三是何等样人?”素兰也把他们的事,说了一遍,子玉连声道:“可恶!

可恶!这潘三竟敢如此妄想。幸亏是苏媚香,若是别人,只怕也被他糟蹋了。”又问琴言道:“你可认得那些相公么?”琴言道:“我竟一个都不相识,不知是那一班的?素兰道:“我都认识。坐在怀里的,是登春班的玉美,那弹弦子的叫春林,唱的是叫凤林,皆是凤台班的。”子玉道:“看他们如此作乐,其实有何乐处?他若见了我们这番光景,自然倒说寂寥无味了。”

素兰笑道:“各人有各人的乐处,他们不如此就不算乐。”看看红日将近沉西,子玉此时心中甚是快乐,竟有乐而忘返之意。

琴言心上虽知天色已晚,却也不忍催迫。素兰恐晚了,不能进城,便叫船家快些摇摆,天不早了,于是一面即收拾起来。子玉便将带来之物,分送二人,二人不好推辞,只得收了。子玉又将那包里散碎银,分赏了素兰、琴言的人,又说辛苦了你们,众人叩头谢赏。

船到大东门,又各自上车。子玉拉着琴言的手道:“我们迟日再叙罢,诸事须要自解才好。”又流下泪来,琴言也哽咽道:“你放心去罢,将要关城了,咱们见面不在香畹处,就在怡园两处。”子玉点了点头,只得硬了心肠,各自上车。车夫怕晚了,加上一鞭,急急的跑了。

子玉回来,已点了灯,颜夫人问起来,只得随口支吾了几句。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裹草帘阿呆遭毒手坐粪车劣幕述淫心

话说子玉逛运河这一天,李元茂向子玉借钱。少顷账房送出八吊大钱,李元茂到手,心花尽开。又想道:“这些钱身上难带,不如票子便当。”便叫跟他小使王保,拿了五吊大钱放在胡同口烟钱铺内,换了十张票子,元茂一张张的点清了装在槟榔口袋里,挂在衫子衿上。候不到吃饭,即带了王保出门,去找他阿舅孙嗣徽。恰值嗣徽不在家,嗣元请进,谈了一回,留他吃了便饭。元茂与嗣元是不大讲得来的,又因嗣元常要驳他的说话,所以就坐了不长久,辞了嗣元,信步行去,心里忘不了前次那个弹琵琶的妇人。

行到了东园,只见家家门口,仍立满了好些人。随意看了两三处,也有坐着两三人的,也有三五人的,村村俏俏,作张作致,看了又看,只不见从前那个弹琵琶的。元茂的眼力本不济事,也分不出好歹来,却想到里头看看;又因人多,且是第一次,心中也不得主意,不敢进去。再望到一个门口,却只有两人,走到门边,见有一个汉子,从屋子里低下头出来,一直出门去了。元茂心却痒痒的,只管把身子挨近了门,一只脚踏在门槛上,望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那妇人生得肥肥的,乌云似的一堆黑发,脸皮虽粗,两腮却是红拂拂的。生得一双好眼睛,水汪汪的睃来睃去。把个李元茂提得一身火起。只得弯着腰,曲着膀子,撑在膝上,支起颐儿,戴上眼镜,细细的瞧那妇人。那妇人一面笑,一面看那李元茂,觉得比那些人体面干净了好些:剃得光光的头,顶平额满,好像一个紫油钵盂儿,身材不高不矮,腰圆背厚,穿一件新白纺绸衫子,脚下是一双新缎靴,衣衿上露了半个槟榔口袋,便对着点点头道:“你能请里面来坐,喝钟茶儿。”元茂心中乱跳,却想要进去,又不敢答应。那妇人又笑道:“不要害臊。你瞧出出进进,一天有多少人,你只管进来罢!”元茂脸上已经胀得通红,那妇人又笑道:“想是那小脑袋,准没有进过红门开荤,还是吃素的。”

门外那两个人都笑了,有一个扯扯元茂的衣裳。元茂回转头来,见那人有三十多岁年纪,身穿一件白布短衫,头上挽了一个长胜揪儿,手里把着小麻鹰儿,笑嘻嘻的道:“媳妇儿请你进去,你就进去,怕什么?我替你掩上门,就没有人瞧见了。”

李元茂咕噜了一句,那人听不清楚,又道:“你若爱进去,你只管大大方方的进去,咱们都是朋友,我替你守着门,包管没有人来。你出来请我喝四两,吃碗烂肉面就是你的交情。没有也不要紧。顽笑罢了,算什么事。”说着哈哈大笑起来。那一个穿着一件蓝布衫子也道:“面皮太嫩,怕什么,要顽就顽,花个三四百钱就够了,那里还有便宜过这件事吗?”李元茂被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心痒难熬,又说替他守门,更放心,便问道:“真好进去么?我不会撒谎,实在是头一回,怪不好意思的。”那拿鹰的一笑道:“有什么进去不得?”就把元茂一推,推进了门,顺手把门带上,反扣住了,说:“你不要慌,有我们在这里,你只管放心乐罢。”元茂眯奚了眼,尚是不敢近前。那妇人站起道:“乖儿子,不要装模作样的。羊肉没有吃,倒惹得老娘一身腥了。”说完已经掀着草帘,先进房子去了。只见屋子后头又走出一个四十多岁,抢起一头短发,光着脊梁,肩上搭一块棋子布手巾,肮肮脏脏的,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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