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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三天两夜的第一夜就这样?过完了。
意识到这点?,晏鹭词和陆秧秧对视了一眼。
等?阿珣转身去把?明珠交还?给阿桃时?,怕陆秧秧着急的晏鹭词马上捏紧了她的手指:“他们三个当年也找到了秘境出口。如果不再生变数,我们跟着他们,一样?能找到药草和出口。”
陆秧秧对着他笑了一下:“好。”
其实,就算他不说,陆秧秧也清楚,此时?的她虚弱得连点?头都费劲,晏鹭词的半边身子更是伤至白骨、无力地垂着,两个人都是一身血、一身泥,根本也做不了什么。
能得阿桃、河川所救,待在他们身边,已经极为幸运了。
有了光以后,视线清晰,阿桃重新过来检查了两人的伤势。
对晏鹭词这个伤重的,她倒是没?说什么,反而是对着陆秧秧摇了头。
“你这身子骨太弱了,精力也没?养好,直接上药怕是吃不消。”
她拿出一包药粉。
“这个能让你的身体变好一些,但吃完后会极为困倦,你不用抵抗,睡下去就好。等?我采药回来,你差不多?就会醒了。”
陆秧秧很听话地把?药粉吃了。
很快,她困意上涌,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阿桃已经打?了水、采了药回来。
看她的精力养得不错,她便?扶着陆秧秧到了林子里,设下道能隔绝视线的术法,随后便?将陆秧秧后背的衣料撕开,开始用水为她冲洗伤口。
这术法只隔视线、却隔不断声音,因?此那边几?人的动静,陆秧秧仍是都能听清。
这会儿,河川正在同阿珣说着藏药岛奴隶的事情。
听起来,他们在进入秘境前便?已经与宋赋相识,谈得甚欢,有了要合力推翻宋赐、放奴隶自由的计划。他们三人进入秘境,也是为了从中取得几?样?有力的筹码,如今东西已经拿到,就等?他们找到出口顺利出去,便?可以开始行?动……
“真能如你们所愿吗?”
晏鹭词像是听到了无比可笑的话,轻蔑地冷声打?断了他们:“宋赐和宋赋有什么区别?宋赐如今是藏药岛岛主,手握大权,宋赐想把?他拉下来,自然要把?大义说得好听。然后呢?‘贵不与骄期而骄自至,富不与奢期而奢自来’(注3)。就算宋赋如今是这个想法,但等?他当上了岛主,时?日久了,就会发?现,没?有了奴隶,藏药岛会面临诸多?不便?,对他掌控藏药岛百害无一利,这个时?候,改换心?意,也就在一念之间。”
他看着少年河川。
“原本的那些岛主奴役起奴隶来尚且可以大大方方,可宋赋不能如此,他扳倒兄长,打?着的便?是救出奴隶的旗号,到时?,他既想要利,却又不想失去名,只怕会做出更可怕之事。”
“多?谢。”
少年河川沉默许久,对着晏鹭词笑了笑,诚挚正色道:“人心?难辨亦难恒,我约束不了他人,只能做好眼前事,不愧本心?,便?也无悔。”
晏鹭词听完,冷冷嘲了句“蠢透了”,随后便?没?了动静。
陆秧秧的伤口被水激得抽痛,全靠听他们的对话转移注意力。
这会儿没?了声音,她便?开始回想他们的所说。
她心?中其实有些不解。
晏鹭词明明都说过,这里是记录了过去的咒画,现实中的一切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为什么,他还?要跟少年河川争辩这个呢?
思忖之时?,陆秧秧后背里伤口里的沙土总算是冲干净了。
她松了口气?,往回看,却看到阿桃正端着个金钵在捣,里面是一大团椒红色的药泥,看着十分火辣辣!
一想到这药泥要往自己的伤口上抹,陆秧秧顿时?汗毛竖立,脑袋里什么都想不了了!
但当药泥即将上身,她浑身紧绷,咬牙闭眼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惨叫出声时?,她却疑惑地发?出了一声:“诶?”
“是不是一点?都不痛?”
阿桃早就瞧见她那副英勇就义般的好玩样?子了,这会儿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边给她上着药,便?同她说:“这可是我师门的绝学,专门用来麻痹镇痛。只要抹上足量,随后便?是切肉削骨,人也不会感?受到痛。”
听了这话,陆秧秧登时?便?放松了下来。
阿桃继续道:“但我这次带的量很少,你和郑允伤的面积都大,这点?药,绝对不够给你们两个人用。原本,这药用也不该用到你身上,但是方才,你睡着的时?候,他主动叫了我过去,问我是否带着这种麻药。知道我带着、但量不够两人使用以后,他便?央求我,一定要先给你用足。”
说着,阿桃忽然小声疑了句:“他从哪知道我有这种药的?”
但见陆秧秧转过头看她,她马上又对着陆秧秧笑:“他说你怕疼,稍微弄出一点?小伤口都要掉眼泪,这次伤得这么重,肯定受不了。其实,他那伤比你重得多?,你伤的不过皮肉,他的伤却深可见骨。若要我这个医者说,这药自然该先紧着他用。但是……”
她笑得像是刚喝了一肚子甜兮兮的蜜糖水,“反正所有的利害我都同他说明白了,他坚持要给你用,我也没?法子。等?到给他治伤的时?候,他就只能咬牙硬挺着了。”
很快地涂完药泥,等?药泥生效后,阿桃又轻柔地将药泥洗净,拿出一根细小的勾刀,开始正式地为陆秧秧清创治伤。
这期间,她仍旧一直同陆秧秧说着话,陆秧秧因?为晏鹭词把?药泥让给她的事,心?里其实揪得厉害,但因?为阿桃的话没?停,她便?也没?办法专注想自己的事,只能同阿桃有来有回地聊着。
“……你的镯子也很漂亮。”
陆秧秧看着此时?仍挂在阿桃手腕上的桃色玉镯,“是那个叫河川的人送给你的吗?他看起来很喜欢你。“
阿桃略有羞赧,但随即也大方地点?头了:“是啊。你能看得出来呀?”
“嗯。虽然坐得很直,但他的身体一直在朝向你倾斜,眼睛一直看着你,就连脚尖都在往你那边偏。”
“真的假的?”
阿桃眼睛紧盯着陆秧秧的伤口,嘴角却忍不住还?是弯了弯,“我都没?察觉……”
虽然有了麻药镇痛,但伤口被处理时?的触感?仍旧很容易让人毛骨悚然,所以阿桃才一直在不停地说话、分散她的注意。
陆秧秧明白,她很领她这份善良的情谊。
因?此,一想到她跟河川未有善终、河川两年之后便?娶了他人,她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她主动询问:“你们要对付宋赐吗?”
阿桃也不对她避讳:“是啊,你听到他们在外面说的话啦?”
她告诉她:“郑允说的也是真道理,我对宋赋也没?尽信,所以我在河川同他约定时?,趁机做了点?小小的手脚。他是否能坚持大仁大义,我管不着,但他若是有一日对我们几?人动了歹念、到了需要撕破脸的那一步,宋赋必定首当其冲,绝对翻腾不出风浪。”
说这段话时?,她的笑又机灵又自信,但说完后,她立马就抿了一下嘴唇,向着树林外看了看,然后放低了声音:“我这是擅自行?动,做得隐秘,河川和师兄都没?发?现,你要帮我保密哦。”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他们,只是吧,河川这个人,太正直,我做的小手段,多?少有些破坏他们和宋赋之间的信任,我不想让他知道。至于我师兄,要是让他知道我出了手,他说不准马上也要往宋赋身上送几?个恶咒,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陆秧秧马上很配合地小声说:“我知道了,我会保密,谁都不说。”
接着,她忍不住又说:“但是,你们也要小心?。”
虽然知道这件事的结局是好的,河川先生赢了,宋赋成了岛主,但陆秧秧却不知道那时?阿桃的状况如何。
万一,阿桃就是因?为这一场大战……
她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声,不准自己说晦气?的话,随后却还?是继续叮嘱阿桃:“我听说,你们要对付的宋赐不是凡人,他出生后不久,便?被发?现能与海鱼沟通心?意,老岛主大喜,认为此子乃天赐之子,特取名为‘赐’。后来,他也不负此字,能力过人,即便?作风狠辣、手段酷烈,拥护之人仍是众多?。就算准备再周全,想要将他拉下来,也不是易事。你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要平平安安。”
阿桃笑着应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这次需要我做的事很少,甚至都不用我露面……好了。”
她松开了手,宣布治疗结束。
此时?,陆秧秧的身上、手臂都缠满了白布,看着有些吓人,但阿桃包扎得轻柔适度,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勒,也不会累赘。
满意地去净了手,阿桃拿出一套她的衣服帮陆秧秧穿上,还?贴心?地帮她顺了顺头发?:“虽然不疼,但还?是要再静养一会儿哦。”
说完,她收起了阻隔视线的术法,她扶着陆秧秧往回走?。
“我现在得去给郑允治伤了。”
她边走?边说,“他伤得太重,整条胳膊就没?剩下几?块好肉,我虽有些医术,但也不到能立马肉白骨的地步,只能把?他烂肉剜掉,清好伤口等?他自己长,过程会有些吓人,你若是害怕,就在旁边休息,不要过去了。”
陆秧秧自然不肯:“我不怕,我想陪着他。”
但晏鹭词却不同意。
他盯着陆秧秧:“你转过去。我不想治伤的时?候被你看。”
因?为他一再坚持,陆秧秧只能坐到了树干的背面。
这样?一坐,她就对上了正在拉伸筋骨的阿珣。
因?为天色够亮,阿珣脸上的黑金面具在光下更加清晰,陆秧秧盯住上面的图腾,越看越觉得这个面具似曾相识。
阿珣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他走?过去,又一次蹲到了她面前:“秧秧,看什么呢?”
晏鹭词一听他喊的名字,立刻瞪了过去。
但陆秧秧看不到。
于是,她继续扬着脸,问阿珣:“你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还?不是我的长相太出众了。”
阿珣逗她似的、苦恼叹了口气?,“从小到大,我的样?貌给我带来了太多?困扰。尤其这几?年,越发?麻烦了。我苦这张脸久矣,得了这么张妥帖的面具,自然得好好戴着,不能把?脸露给别人看。”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沙发小天使是清河!
【注3:选自《旧唐书魏征传》:尊贵不和骄傲约定而骄傲会自己到来,富裕不和奢侈约定而奢侈也会自己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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