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1 / 1)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救我!”

洞底下的男人看到陆秧秧,当即高兴得抬手向她挥,把手上的沉重链子抖得叮咣直响。

随即,他拍了拍怀里的老虎:“大王,快看,是秧秧!秧秧来救我们了!”

同样被链子重重锁住的吊睛大虎本来正懒洋洋地躺着打瞌睡,听到男人的话,它也跟着往上看。见到陆秧秧,它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兴奋地抓着关着他们的笼子上立住,冲着陆秧秧呼哧呼哧直喘。

就这样,陆秧秧受到了一人一虎热烈的欢迎。

她顿时觉得有些事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她之前满山上找段峥明,每天都在研究怎么改良寻灵符,没想到他根本就不在望峰门里,而是在山脚镇子里的地底下。

段峥明:“没事!下面安全!下来吧!”

他浓黑的头发胡子胡乱得卷在一起,因长期没能好好打理而显得又脏又狼狈,手脚也全被重链锁着,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安全的样子。

不过陆秧秧还是很相信段峥明的话,她听完他说的,直接就蹦了下去。

这地下的房间建得很高,估计得有十余米。

陆秧秧落下时脚尖在笼子上蹬着缓了一下,随后旋身落地,身段轻得就像一片树叶。

落地后,她发现这里其实是一间牢房,但牢房的铁门不知怎么已经塌掉了,如今困着段峥明的只有关他的铁笼子和石链。

于是,她抬手就开始掰笼子。

这笼子是用最坚硬的玄铁铸成的,专门用来关押玄门中的人,就算是用附着灵力的玄门法器也无法将其损坏。

陆秧秧也是稍微费了点力气,才用两只手“咯吱咯吱”地把笼子掰出了一个大洞。

但段峥明的灵力可以让他的身体坚若钢铁且力大无穷,按理说,这种程度的玄铁牢笼在平时应该困不住他。

她想问他怎么回事,但没等她问,大王就兴奋地扑向了陆秧秧。

它的四肢和脖子都被重链锁着,过短的重链扯住了它,让它没能扑出去,它只好先伸出厚实带刺的舌头,“呲溜”地在她手上舔了好几下以示热情。

陆秧秧也开开心心地蹲下来撸它的脑袋!

“段叔。”

她边跟老虎玩着边问段峥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

他的嘴巴全盖在了胡子里,说话时满面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他晃晃锁在手上的沉重石链。

“秧秧啊,你先帮我把这个弄开。这里面用了大量的锁灵石,弄得我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以后谁他娘的再跟我说望峰门穷,我第一个上去削他!”

陆秧秧:“锁灵石?”

对离不开灵力的玄门人来说,一旦被锁灵石锁住四肢他们灵力的运行就会停滞,外面的灵力吸不进来,里面的灵力发不出去,这样一来,他们同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也没什么差别了,遇到敌人根本无法抗击,只能任人宰割。

总之就是种很麻烦的东西。

难怪平日里力大无穷的段峥明破不开关他的玄铁笼子。

她伸手掰断一截玄铁笼子,用灵力把尖端裹住,小心翼翼地朝石链碰了上去。

“砰”地一声!火花四射,整条石链被她的灵力轰得炸碎,带着锋利棱角的小碎石溅射得到处都是!

虽然十分惊险,但段峥明的手脚终于得以从石链镣铐中脱了出来。

“可难受死老子了。”

段峥明一拳将石链打得四分五裂,又帮大王打开了锁在他四肢和脖子上的锁灵石链。

恢复了自由的大王抖了抖脖子,开始撒欢地跑了起来。

陆秧秧则弯下腰把打碎了的锁灵石块通通装进了包袱里。

锁灵石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

虽然家里有,但她可一点也不嫌多!

可惜她对灵力的收放掌控还是很不好,要是她对灵力的掌控能像晏鹭词那样自如,她就可以直接将灵力精粹成刃、在不损伤锁灵石的同时将石链取下来了。

边捡着,她问段峥明:“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关在这儿?”

段峥明活动着筋骨:“我有个以前的下属,住在扁子村,那天我突然收到了他的求救,赶了大半天路快到了,我就离开大王出去放了个水,没想到回来时他们已经用符阵把大王给控制住了。我如果反抗,他们就要杀了大王。我只能让他们用锁灵石把我拷住,然后就被蒙着眼睛关到这儿了。”

说到这,他不屑道:“他们几个对付大王的时候全都用了符,真当蒙着我的眼睛我就不知道他们是谁了?呸。还名门正道呢。卑鄙。”

陆秧秧点头:“嗯!卑鄙!”

于是,两个人同仇敌忾认真骂了一顿可恶的望峰门。

骂完以后,段峥明心情舒畅了不少。

他接着道:“拷上了锁灵石,我的灵力被锁,跟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就算他们后来摘了蒙住我眼睛的布,我也还是探查不出四周是什么情况,只是经常能听到各种动物在叫。还有,每天都会有人过来送饭,但我留意过饭桶里的东西,都是喂给动物吃的。偶尔有人会推着被黑布蒙着的笼子从我这间牢房前面经过,我有几次也从里面听到了微弱的动物叫声。”

陆秧秧安静地听着,大王也趴了下去,乖乖把爪子搭在她的手里一动不动。

段峥明:“这种日子持续了很久,一直没有大的变化。直到今天。你可能都想象不到,我亲眼看见了一只五六米高的猫!它不知从哪突然冲到了我的牢房外面,发了疯似的把喂食的那个人一掌拍死了!其他几个看守围过来跟它喊什么停下,也被它杀了个精光!然后,它就开始靠暴力破开每一间牢房的门……”

在他的讲述中,巨猫杀光看守后便开始破坏牢门。他所在的牢房门也很快被巨猫弄开了。

但关着段峥明的不仅是牢房的门,还有一个笼子。

眼看巨猫破了牢房门就要走,笼子里的段峥明叫了它好几声,想让它帮忙试试能不能也把笼子弄开,但巨猫充耳不闻,转身又去开了别的牢房门。

不一会儿,外面便出现了数只被放出牢房的巨大的动物。

段峥明说到兴起,手舞足蹈,抑扬顿挫,跟个说书先生似的。

“你是没见到,那壁虎大的,还有那大白鹅,嚯,翅膀展开了有几个人宽。甚至还有一只孔雀……”

有些陆秧秧其实已经见过了。

但她不想打断他,就先没说。

“后来,”段峥明道,“可能是该放的都放出来了,砸牢门的声音停了,换成了另一种声音。我听着像是在破土挖洞。但那也是挺久之前的事了,在你来之前,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动静了,恐怕是都已经找到出路离开了。”

他说完这些,向外指道:“看,那个送饭的尸体还在外面呢。”

牢房的铁栏已经被巨猫拍塌了,陆秧秧直接走了出去。

看着外面的一片血腥狼藉的场景,陆秧秧一下就想象出了当时巨兽们失控疯逃的混乱画面。

而也就像段峥明说的,外面的墙上也的确被钻出了一个巨大的洞。

陆秧秧跳到洞口向里看,根本看不到尽头。

但陆秧秧觉得,如果她沿着洞不断爬,应该就能直接爬到外面。

地面上的那些巨兽恐怕就是这样出现的。

回到牢房,段峥明还坐在那里打理他的胡子。

他胡子太杂太乱了,说话时总是往嘴里卷,实在是邋遢得连他都受不了。

但他的胡子丝缠得太乱了,一时间用手指根本梳不开,反倒揪得他脸皮一个劲儿地疼。

边扯着胡子嘶嘶倒吸气,他边继续说送饭的这个人。

“……这人脑筋死得很,油盐不进,让他收钱给我多带两块肉,他就是都不肯。之前送饭的那个就很上道,拿了我值钱的东西,下一次就会给我送来大鱼大肉,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陆秧秧:就在你上面。尸体还新鲜。

看段峥明跟胡子斗争得太艰难,陆秧秧想了想,从包袱里找出了一张她之前跟在晏鹭词后面捡的符,变出了一把开了锋的匕首。

这可把还不知道她在望峰门学过一段时间的段峥明给惊讶到了。

“嘿!”

他接过匕首割着胡子,毫不吝啬地咧着嘴夸陆秧秧。

“秧秧你可真棒!”

陆秧秧:有点得意。

“是吧!”

她一点也不谦虚。

“我这次学了好多很有用的符,不仅我回去种地用得上,你、阿盈、小百、阿止,都能用得上!”

见到了家里人,又说起家里人,陆秧秧整个人活泼了好多,扬着脸笑嘻嘻地掰着手指跟他讲她这些天的收获。

就在这时,角落的草垛里突然闪过了一道光,一个黑黢黢的动物抬起了头。

陆秧秧惊了一下。

她跟段峥明在里面那么久,竟然都没能发现角落的草垛里居然还埋着个活物!

要不是段峥明马上阻止她说“没事没事别打它”,她肯定就把灵力惊天骇浪地拍过去了!

好容易收回灵力,她看清了那个黑黢黢的动物。

那是,一头……野猪?

黑色的厚实糙皮,嘴边獠牙高高扬起,看起来至少有一百斤重,十分的凶悍。

它像是刚睡醒,迷迷瞪瞪哼了几声,忽然就带着它上百斤结实的肉跑到了陆秧秧的身边。

陆秧秧更加警惕,可它却没有攻击的意思,反而特别开心地哼哧着躺了下来。

陆秧秧稍微走远了几步,它也很快跟了上去,然后又开心地在她身边打滚。

陆秧秧:“段叔,它是不是喜欢我?”

她试着又走了几步,又被它跟上了。

陆秧秧忍不住扬起嘴角雀跃道:“你看!它总是跟着我!”

陆秧秧自小血脉里带着的灵力就过于强烈。对人还好,对敏感的动物来说,那种的恐怖堪比地震海啸,大的动物不愿靠近瑟瑟发抖,小的动物更是会直接逃窜。

所以,从小到大,除了家里那些养了很多年的动物外,家外面愿意主动靠近她的动物可以说是根本没有。

这头上百斤重的黑皮獠牙大野猪可以说是头一个!

陆秧秧:“我要把它带回家!”

听到“回家”两个字,段峥明想起来:“我和大王都没事了,咱们现在回家吗?”

陆秧秧:“不能走。他们用阴招算计你和大王。”

段峥明刚想挥手说不计较,陆秧秧又开口:“而且。”

她从包袱里取出四块石头的其中一块,递给段峥明。

“段叔,你看。”

“什么玩意?”

段峥明接过去捏了捏,竟一下没能捏碎。

见这小小石块只裂开了几道细缝,他有些诧异。

要知道,他方才那个力道,就是金刚石也能直接碎成渣。

陆秧秧:“这上面,附了御兽咒。”

过了半晌,段峥明才听明白她说了什么。

“就这个?”

他破口大骂。

“他娘的瞧不起谁呢!就这么个破石头!也敢往上附御兽咒?!!!”

吼完这嗓子,他喘了口气,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

他低笑了一下,眼神变得沉且重。

随后,他站了起来。

段峥明这个人闲散惯了。

跟街上逗鸟遛狗的闲人大爷差不多,他也没什么正经事做,成天就是逗虎遛豹养孩子,见他时总是躺着蹲着,就算站着,也总微微的有些驼。

因此很多时候,大家都忘了,他其实并不老,他正值壮年,他曾也是威声赫赫于玄门、令百家闻风丧胆的存在。

他想蹲着、守着孩子,他便懒散闲适逗虎遛豹。

但当他笔直地站起来,那巍峨的气势便如同一座小山,足以压倒一切。

他问:“谁干的?”

陆秧秧:“我还在查,但跟望峰门撇不开干系,尤其是他们现在的那个门主,很有问题。”

“名、门、正、道。”

他把这四个字在嘴里低声咀嚼了一遍,眼神里的沉色更重了。

大王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低吼一声,本来缩在厚厚肉垫里的尖爪噌得露了出来。

陆秧秧伸手拍了拍大王的爪子,大王乖乖把爪子收回去,将软绵绵的肉垫递给她摸。

她知道段峥明如今的心情,因此不再耽误时间,轻声地向他说了她这段时间的经历和发现,并将“俞”字血符也给了他一张。

“……至于那些动物为什么会变大,我还不敢肯定,也许会同这上面那张生长之符有关。但我在那处幻境中没有感到恶意,幻境里那道符的力量也很纯净,跟如今涌动出的血腥阴邪的力量完全不同,这其中应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段峥明默默听着,将碍事的头发胡子都割了割,虽然割得粗粗糙糙,看起来还是野人似的,但总归不会影响他看东西和说话了。

等他被锁灵石禁锢的灵力也恢复得差不多,陆秧秧和段峥明便带着大王和野猪,开始调查这个除了他们已经空无一人的地下牢房。

不多时,他们看到了一个已经被巨兽们毁掉的符阵。

靠着她这段时间在望峰门的勤奋学习,陆秧秧认出,这是传送符阵。

等他们转了一圈后,他们发现,除了这个传送符阵,整座地牢就再没有其他像样的出入口。

如果他们猜的没错,那些看守应该也就是靠这个进来和离开的。

可现在传送的符阵被毁,她和段峥明又都不懂得如何修复……

那剩下能让他们出去的好像就只有两条通道了。

半晌,两人两兽站到了一个偌大的洞口前。

他们先考虑的肯定是陆秧秧掉下来的那个小洞。

但那个洞太小了,大王实在塞不进去。洞里的道路又几乎是垂直的,还很难想办法挖宽。所以他们只能铤而走险往那个巨兽们挖掘出来的大洞里进。

意识到是自己太胖才导致大家不能爬进那个安全的洞,大王趴在了地上,羞愧得把脸埋进了爪子里。

直到陆秧秧爬到它身上、摸着它的毛让它驮她进去,它才提起了精神,迈开四肢威武地向前走!

陆秧秧从小就成天在大王的背上被它驮着到处疯跑,因此坐得稳稳当当,将所有的精力都用来观察四周的情况。

洞中一片漆黑,充斥着血和泥土混在一起的腥臭味。

好在有陆秧秧的几只萤虫在他们前面照着路,大家走在一起,倒也没那么不安。

“等等。”

走了不久,陆秧秧看到不远处闪过了一道微弱的反光。

她翻身下虎走了过去,发现反光的是一颗头骨。

在萤虫的照亮下,她蹲了下去,看清这是一颗是羊的头骨,早已没了血肉,完全是一颗骷髅,其上被人用血涂满了渗人的暗红线条,充斥着不详的意味。

随着陆秧秧的靠近,附着在上的丝丝邪气如蛛网蚕丝般悄悄浮起,想要触碰陆秧秧的手指,被她用灵力直接轰碎,顷刻间便消散得一干二净。

“秧秧!”

这段时间,段峥明也发现了一个残缺的牛头骨。

上面同样用血涂抹着线条,看样子是被巨兽踩碎了,因此邪气已经消散。

“吼!”

大王也出了声。

它在洞的边缘发现了被埋在洞壁土里、只露出了一小截白色的骨头。

它伸出爪子,不一会儿就把土刨开,用爪尖拨球似的将完整的头骨拨了出来。

随后陆秧秧及时出手,在邪气冒出前就把它解决干净。

“大王干得好!”

陆秧秧抱住大王的脖子跟它互相蹭了两下。

接着,她开始端详新挖出了的头骨。

这是一颗猪的头骨。

陆秧秧看着这颗头骨上同牛羊头骨相似的暗红线条,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这里被人布置了一个阵,这些头骨便是固定大阵的阵角。

它们如同钉子,将阵的边缘钉住,保持着阵的稳定。

如今这固定边角的“钉子”被撞碎毁掉,这座阵八成要出问题。

她转过身,想告诉段峥明加紧向前走,却见大王正半立着扒在段峥明身上,黄黑虎头压在他握着石头和血符的手上,使劲地抖着鼻子。

没等陆秧秧看明白,大王又跃回了地面,走到几颗头骨前,挨个低头闻了闻。

随后,它又回到了段峥明的身边,开始用虎头拱他。

段峥明蹲下摸了摸大王的后背,摊开手里的血符和石头看向陆秧秧:“大王说,我手里东西上面的血和头骨上的血是同一个人的。”

大王是段峥明用他血脉中特有的灵血喂养长大的,可以和段峥明心意相通,是真正有灵性的灵兽。因此段峥明这样说了,陆秧秧便毫不怀疑。

她问大王:“能通过血找到这个人吗?”

大王听完就趴到了地上,用它厚实的大爪子压住头骨,再次凑近闻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就开始向下刨土。

唰唰唰唰唰唰唰!

不一会儿就刨出了一个小洞。

它钻进洞中,边继续向下刨着,边回头朝着他们看,示意他们跟上它。

竟然在下面?

陆秧秧和段峥明对视一眼,跟上大王爬进了洞里。

一直没出过声的黑野猪也顶着它的獠牙吨吨吨跟了进去。

段峥明:“你捅到我的屁股了!!!”

黑野猪显然没有大王那样的灵性。

它不明所以地用鼻子哼哧了一声,继续跟着大家向前。

没多久,蹄子下面一个不平,它的獠牙再次向前,又捅到了段峥明的屁股。

……

在段峥明被野猪的獠牙捅了好几次屁股,开路的大王终于停了下来。

它反复地在原地嗅了几次,抬起大掌用力向下一拍,一行人顿时嘀里咣当地掉进了一个地下洞窟!

大王柔软的脚掌落地无声,陆秧秧轻得如棉絮漂浮

就连壮硕的段峥明也掉落中扛住了重重向下摔的黑野猪,几个旋身压住力道,悄然落地。

虽有惊险,但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半点打草惊蛇的声音。

但帅气也就只有一刹那,把黑野猪放下后,段峥明立马龇牙咧嘴地捂住了屁股。

大王看到主人受伤,马上将矛头对准了黑野猪,露出一副要扑上去咬断它脑袋的凶恶样子。

黑野猪却完全没有察觉,又开心地跑到了陆秧秧的身边,翻着肚皮躺下。

但陆秧秧此时却顾不上管他们。

在大王刨土的途中,她就感受到了越发浓烈的不祥邪气。

如今这股邪气更是近在咫尺。

她沿着洞窟向前走了一段,绕过几处怪异嶙峋的大石,见到了一个洞穴口。

从洞穴口探头向内,只见里面摆着各种牲畜的白头骨,上面均用血画上了恐怖的扭曲条纹。

而这些头骨中,有数道红色的阴气化为血藤,箭矢般射了出去,正齐齐扎在一个花白老人的体内,将他死死钉在了墙上。

血藤不断涌动,正在吸食着他的鲜血。

这次,看到这片阵眼的布置,陆秧秧便一下就认出这是什么阵法了。

这是西北那边那群歪门邪道的小杂碎弄出来的,叫什么“鬼蜮阵法”。

她以前在家里的文书上见人提到过,这阵法可以借取外来的力量为自己所用,但付出和风险都相当大,极易出现问题,一旦阵法损坏或借来的力量超出术者的控制,术者立刻就会遭到反噬。

当然,这种小打小闹还容易伤到自己的阵法根本就入不了陆秧秧的眼,他们家藏书阁里的每一种咒术都不知道比它高明出多少倍。

她之所以会记得这段话,是因为文书中这段话的旁边,有她阿娘当年做的点评。

就四个字——

“傻子才用”。

看这老人的样子,显然就是遭到反噬了。

大王也跟在陆秧秧的身后到了。

它嗅了嗅,接着用脸在段峥明的裤子上蹭了两下。

段峥明低声告诉陆秧秧:“是同一个。”

陆秧秧于是便明白了。

眼前这个被血藤吸着血的老人,和用血写出“俞”字符、用血涂抹牛羊头骨的是同一个人。

他就是如今望峰门的那位门主。

俞望。

陆秧秧思索了一下,让段峥明他们先等在洞穴外面,她自己抬脚走了进去。

俞望已经被反噬的血藤吸血许久了。

即便用灵力苦苦支撑,他的血也快要流光了。

因此他的视线已经变得十分模糊,即使迟钝地听到了有人进来的动静,他也只能勉强看到她穿的白色的袍子。

“你是……望峰门的弟子?”

他的声音沙哑难听,仿佛是从嗓子眼里嘶扯出来的。

“你是谁?”

出声间,陆秧秧打量着他。

到底是如今望峰门的门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失血成这样,还能靠灵力撑着吊住一口气不死。要是换成本事差些的人,早就已经是一条干尸了。

但他应该也差不多要死了。

灵力都开始涣散了。

凭着求生的意志,俞望将涣散出体外的灵力拼命凝聚了一些,强撑着睁大了眼睛。

看清陆秧秧身上望峰门的袍子,他的沙哑声音平稳了些。

“你不认得我?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陆秧秧拿出一张俞字血符:“解师兄。”

“好。好。”

性命垂危,凝聚的灵力也不知能维持多久,俞望做不得多想。

“我便是望峰门的门主,我遭奸人暗算,如今被困在在这里。”

他虚弱地喘了两口气,继续道:“有一法子可令我脱困,你愿不愿为我试一试?”

他许诺:“等我脱困,我便收你为亲传弟子。”

怎么可能。

陆秧秧心里想。

她亲眼看到了这个洞穴,俞望怎么可能让她活。

还亲传弟子呢……

不过,要是站在这里的换个人,比如对名利极为热衷的解师兄,说不定头脑一热就马上点头了。

见陆秧秧面露踟蹰,俞望压住内心的焦急,尽量将声音放得温和。

“不要怕,并不难。你只需……”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到了洞口的大王和段峥明。

“你过来!”

他急促道。

“凑近些!”

气氛被他带动得有些紧张,陆秧秧依言走了过去。

“看洞口。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魔教的西峰主,杀人无数,罪恶滔天

他现在碍于我在这里,不敢随意进来,等发现我如今伤重,他进来后

必定不会放过你。我得教你一道极为厉害的保命符术,才有可能保你一命。”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的耳中嗡嗡作响,但他强忍住了晕眩,继续说,“先去,把你的血,滴到中心那颗最大的羚羊头骨的眼睛里。”

陆秧秧当即了悟。

看来那颗羚羊的头骨就是整座鬼蜮阵最核心的那个阵眼了。

这座阵一直靠俞望的血液滋养,如今俞望虚弱得快死了,要是这时核心阵眼被滴进一滴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新血,那这座阵很有可能会愿意抛弃俞望、转而将她认作新的主人。

毕竟,它们现在的意愿就是吸干主人的血。一个快要血尽而亡的老人的血,自然没有一个生机饱满的少女的血有吸引力。

而一旦血藤改变吸血的对象、从俞望的身上抽身,还剩下一口气的俞望还真有存活的可能。

也就是说,如果今天来的真的只是一个望峰门的弟子,听了俞望的花言巧语把血滴了进去,对俞望来说,那就是一头上好的替死羊。

真不愧是玄门“德高望重”的前辈。

离死就差临门一脚了,脑子还能转得这么快。

陆秧秧边在心里想着,边向着俞望说的那颗头骨走去。

俞望还以为奸计得逞。

”对。就是那颗头骨。“

他催促:“快呀。做完后我就可以教你保命符术的下一步了。”

可随着她接近羚羊头骨了,所有的头骨都开始颤动。

血藤们惧怕她的灵力,也开始轻微的扭动着想要躲开她。

这扯得俞望的伤口更加撕裂,让他痛喊出了声,无法继续催促。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可陆秧秧的手已经放到了羚羊头骨的正上方。

这个距离,她可以随时轰出灵力将它炸毁,也可以灌入灵力助它强壮。

至此,俞望的性命已经完全掌控在了陆秧秧手中。

俞望艰难出声:“你……你到底是谁?”

陆秧秧微微垂着睫毛,声音轻而淡。

“我来自西南的一座山谷,有一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听到西南山谷,俞望如轰雷穿耳,整个人都抽搐了一下。

但很快,伤口的剧痛扯回了他的神志。

他的喉咙动了动:“你想……问什么?”

陆秧秧拿出石块。

“这上面附着的咒术,你是怎么得到的?”

俞望的喉咙动得更厉害了。

半晌,他出声了。

“我要是说了,你……不,您能救救我吗?”

说着,他弯起白眉,露出了一副谄媚的神色。

“您来自西南山谷,贵教的咒术天下无敌,这区区鬼鼠帮的鬼蜮阵法,一定难不倒您,对吧?”

陆秧秧被他的无耻惊了一下,一时间没能接上话。

可不等陆秧秧说,俞望就做出了回答。

“是玄天盟!是河川先生赐予我的!您应该知道,我追随他多年,他看我劳苦功高,便把这咒术赏赐了我。我、我并不知道这咒术的来路,我还以为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他在撒谎。

陆秧秧很明白。

可人什么时候会撒谎呢?

怕丢脸。想逃避。用谎话利用他人为自己谋得好处。

还有,说真话会对他不利的时候。

一个名门正道的掌门人,为了活命,能向她伏低做小,显然是不怕丢脸的。

那么,能是为什么呢?

陆秧秧:“十二年前那晚,你做了什么?”

俞望老树皮般布满褶皱的脸抖了抖。

随后,他的白眉弯得更低了。

“这是什么话?老朽没听懂。”

“你方才说,‘我还以为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她重复了一遍他方才的话,然后道:“我从未说过那咒术的来历是什么,你好像就已经确定它不是河川先生的作品了。”

俞望一时语塞,随即眼前又是一阵晕眩。

他失血太多了,连思考都难以进行。

以为可以得救,他才耗尽了最后的精力凝聚起了灵力,可没想到遇到的却是他惧怕了十多年的人,还被她戳穿了谎言。

俞望的心神再难稳住。

他终于疯癫得陷入了自暴自弃。

“好!我告诉你!反正我要死了,他们也别想好活!你想不到的!你一辈子都想不到!当年……”

陆秧秧的喉咙发紧,手心也紧张得微微发凉。

就在这时,他们上方的的土层突然开始疯狂震动,洞穴顶上的无数大块的土石纷纷砸落!声势大得将俞望接下来的话彻底淹没!

血藤受惊般狂乱窜动,俞望的声音只剩下了惨叫。陆秧秧下意识抬手轰碎大石后立刻转回头想要控制住血藤,却发现血藤已经消散。

阵消失,意味着用阵者已经死亡。

俞望已经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陆秧秧当即怔在了原地。

那个瞬间,周围明明还在震晃落石,但一切却仿佛都被隔绝在了她之外。

她的头脑开始变得缓慢。她迟迟顿顿地想到,她应该早点把他救下来带回去,再将他隐藏的秘密一点一点挖出来,而不是自以为掌控住了局面,利用不稳定的鬼蜮阵法和邪气血藤过于急切地威胁于他。

耽搁了这片刻,洞穴内地动山摇更加强烈。

“是不是地震了!”

段峥明冲了进来,见陆秧秧还站在原地咬着嘴唇不动,他上前一把将她放到了大王的身上。

“既然死了也没办法,我们先走!只要我们活着,总有一天能查出真相!”

陆秧秧被他喊醒,深吸一口气,抱住大王:“走!”

一行人快步赶出洞穴,刚要拐弯,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条巨大的蚯蚓从阵眼所在的洞穴上方重重落了下来,砸在众多的头骨之上,将它们砸得粉碎。

落下后,蚯蚓痛苦得狂甩尾巴,不断翻腾挣扎,几次撞到了俞望的尸体,将尸体的多处都撞得凹陷变形。

但没暴起多久,它便停下了动作,渐渐瘫软了下去。

在巨大蚯蚓出现的瞬间,陆秧秧就意识到了什么。

她拉住继续前行的段峥明,带着大家一起躲闪到了洞穴外不远处一块从洞壁凸出来的大石头后面。

段峥明不解:“什么……”

陆秧秧把手指贴上嘴唇,比了个“先别说话”的手势,随后悄悄地从大石边缘探出了一点头,向洞穴那边看。

陆秧秧在地牢跟段峥明讲她在望峰门经历的时候,说不好是什么念头的驱使,总之就是将所有和晏鹭词有关的事全都略了过去,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出现过。

现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就更说不明白了。

在她的注视下,断气的巨大蚯蚓忽然动弹了一下,紧接着,它的侧面被剖开,一个全身浴血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盯着那个人,陆秧秧的脸鼓了起来。

果然一只蚯蚓还是解决不掉他。

那个人当然就是晏鹭词。

仿佛是从血池中浸泡多时走出,他从头到脚都在滴血。

但满身的血污竟丝毫没能有损他的容貌,反而衬得他有种诡异的艳丽。

他走到俞望的尸体前,看了他一阵。

随后,他坐到了尸体的对面,开始休息。

陆秧秧忽然意识到,晏鹭词身上的伤口和俞望是一样的。

伤口处那种奇怪的、被吸血般的涌动,和血藤扎入体内造成的伤完全相同,甚至连位置也能对得上!

没等她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晏鹭词仿佛已经休息好了。

他站了起来,身体晃晃的。

这一刻,陆秧秧突然就有了想要过去扶住他的冲动。

她心念一动的那个刹那,晏鹭词也顿住了动作。

他歪头,听了听,又向洞穴外扫了一眼。

陆秧秧及时闪回大石后面,全力收住灵力!

不久后,晏鹭词收回了视线。

他拿出一张烈火符,随手一挥便引出了火,将他在这里留下的所有痕迹,包括那只蚯蚓的尸体,通通焚尽了。

不同于蒜头鼻引出的声势浩大的大片的火,晏鹭词引出的只是很小的火苗,但里面发紫的焰心却令陆秧秧都胆寒了一瞬,有种她可能抵挡不住的恐惧。

大王更是毛发竖起,不安地蹬起了地面,段峥明紧紧搂住它的脖子才将它安抚住。

火焰燃尽,晏鹭词从怀中拿出了一枚小小的铜钱。

铜钱圆而小巧,其上有精工浮雕的一朵半开的昙花。

陆秧秧刚大着胆子看过去,正好就看到了这枚铜钱。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是他们山谷的信物!

他要拿它做什么?

紧接着她就知道了。

晏鹭词拿出昙花铜钱,直接将它丢在了俞望的尸体上。

栽赃!

这个崽种!

他要栽赃!!!

他要栽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赞助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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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是你酸菜鱼!

下一章在明天0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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