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走廊上安装了大块的玻璃。时值正午,阳光从外头照进来,明亮的几乎要晃人的眼睛。“绑架案”中的受害人就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不堪沉重的身心双重打击,软软地晕了过去。
邱阳出了一声偶像剧男主角的痛呼:“畅畅!”
王汀跟陈法医一左一右,手脚麻利地接住了这位娇弱可怜的美人儿,直接上手掐人中。一个临床医学专业的硕士,一个法医学的高材生,无论对方是死是活,到了她俩手里总能折腾出点儿动静。邱畅痛得眉头一皱,硬生生地被掐醒了。
陈法医露出个常年对着尸体时的习惯性微笑:“没事儿,心率呼吸都正常,就算你低血糖,也没那么容易晕厥。”
王函在边上嗤之以鼻,故意对着闻讯赶来的凌夕叹气:“装晕是个技术活,对自己没点儿狠劲就别丢人现眼。”
王汀瞪了妹妹一眼,转头看邱畅:“不用担心,就是真晕了,直接插导尿管就行。再不济也还有血液检测跟头检测,有没有问题,总能找到办法检测的。你要相信现代科学技术。”
邱阳不满地瞥了王汀一眼,老母鸡抱鸡崽似的护住妹妹:“畅畅从小就性子柔和,碰上这种事情,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不害怕。”
好大的小姑娘啊!果然遍地“他(她)还是个孩子!”
娇弱的美人儿骨头被抽了一样依偎着哥哥,抽抽噎噎:“王汀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周锡兵突兀地打断了她的哭诉,出声催促法医:“陈露,辛苦你一趟,帮忙取个样吧。动作快点儿,大家伙儿忙到现在午饭还没吃呢。”
美人儿的哭泣被硬生生地中断了,她惶恐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后者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你们警方就是这样对待受害人的?凶手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这么多警察集中了火力对着我妹妹。她刚刚遭遇了绑架,她的身心都受到了重大的伤害。我现在要带我妹妹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确定她受了哪些伤害。”
“这就不劳烦您担心了。既然邱先生已经报案,我们警方自然会按照正常流程中。受害者的身体状况我们会有定点医院的专科医生进行详细检查,绝对不会让受害人任何身体伤害被隐匿。”周锡兵态度温和地看着那一对连理枝模样的兄妹,微微点头,“邱小姐受到这样的身心重击,我们都十分遗憾。”
王函趴在凌夕的肩膀上,依靠对方的头挡着,肆无忌惮地闷笑。呵,不是要装么,让这女的装到底好了。
邱畅开始“嘤嘤”的哭,扯着自己的头说难受,要喘不过气来了。律师立刻强调他的当事人目前身体状况跟精神状况都不适合接受警方的调查,她需要最专业的医生跟心理医生的照顾。
柔弱的美人儿上演了一出“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的独角戏,只抓着她哥的领口不住地哭泣:“哥,我好害怕,我要回家。”她哭得楚楚可怜,姿态完美地呈现出优雅的伤心欲绝。
邱阳心痛地抱着妹妹,轻声哄劝:“畅畅不怕,哥哥带你回家。”他的眉心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沉痛地看着王汀,仿佛嘴唇上压着千钧重,翕动一下都是千难万难,“你怎么能这样,你明明知道畅畅受过伤害。如果不是因为你,畅畅哪里会受到那么重的伤害?”
这句话算是捅到了马蜂窝,王汀的目光跟刀子一样刺了过去:“我再说一次,自己装睡就不要指望别人跟你一样眼瞎。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要你智商没有低于八十,就没有想不明白的道理!看什么看,你什么货色,我就什么脸色!”
“哥,哥,我胸口闷,我好难受。”邱畅拽着邱阳的袖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堪比苦情戏女主角,她嗓音细细的,“哥,你不要再跟王汀姐吵架了。我知道你会难受的。我不想你难受。”
凌夕身体一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王函的脑袋:“哎,这女的是戏精本精吧。妈呀,哪个古早期的韩剧啊。”
王函翻了个大白眼:“不要脸呗!典型的戏剧人格。”
戏精上身的柔弱派美人还伸出一只手要拽王汀的胳膊:“王汀姐,我一直都想你跟我哥复合来着……”
王汀毫不犹豫地挥开了手,冷笑:“真不好意思,我有洁癖。你是药物服多了么?千万别乱点鸳鸯谱。谁都知道你们兄妹彼此相亲相爱,容不得外人插足的。请继续保持,世界人民都会感谢你们维护了和平。这都多少年没见过你们了,装什么熟啊。陈露,赶紧取尿液吧。最好顺便将血样跟头样本一并留下,开好执法记录仪,正脸清晰照,免得到时候当事人又说你们偷梁换柱,污蔑了人家。”
周锡兵唇角微微一抿,朝陈法医点点头:“快点儿去吧。”
律师急声抗议,邱畅又想装晕,结果被陈露放在人中上的手一吓,只好乖乖跟着走。邱阳开始打电话,周锡兵视而不见。没两分钟,值班警察过来喊他:“周哥,孙处长的电话,说您手机怎么没带。”
周锡兵笑容可掬:“孙处长还真是体恤民情啊。我这到哪儿他都能找到。”
他晃晃悠悠地过去接电话,中途还在走廊上碰下了腿,愣是让旁边民警帮忙扶着缓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慢腾腾地朝前面走。固定电话话筒中都传出了那位孙处长的咆哮:“架子不小啊,接个电话都要我等半天。”
周锡兵抽着冷气,不卑不亢地作答:“运气不好,玻璃扎到血管,走路实在不利索。……啊,您熟人啊。没事儿没事儿,已经取好样了,马上就能让人出去。对对对,对于受害人我们一定会注意态度方法。处长您放心,赵处长叮嘱过我们,我们工作一定小心。”
办公室门板的隔音效果有限,站在门口的邱阳几乎能够听清楚每一句话。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目光下意识地就转移到了王汀脸上。模样跟五年前相比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女人,看他的眼神却说不出地清冷:“你清楚的很,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妹妹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哥哥的爱。好,我承认我思想龌龊,居然会这么想。再龌龊的思想也总比龌龊行事来的强。”
王汀同情地看了眼邱阳,是那种医生上了解剖台的眼神:“你终于满足不了她了吧。无论灵魂还是身体。”
于倩在隔壁接待室里得意地笑:“什么绑架啊!她就是犯贱,喜欢光着身子在大街上逛,估计想到男人看着她,就兴奋得高.潮了。”
邱阳双颊的肌肉急剧地抽动着,眼睛像是要从眼眶中蹦出来一样。
办公室的门突然间打开了。周锡兵动作自然地拉了下王汀的胳膊:“行了,这儿没我们的事儿了。咱们走吧,林奇要等急了。你中午还没吃吧,车上有饼干,先垫垫肚子。函函呢?叫上她朋友一块儿去吃饭吧。”
王汀招呼他:“哎,你脑袋往左边转一下。”等周锡兵转过去以后,她捡掉了一小片落在他冲锋衣帽子里上枯叶,抱怨了一句,“你也太不讲究了。”
周锡兵笑了笑,眉眼间全是温和,一派完全任凭她说的模样。
邱阳的目光在王汀跟周锡兵之间转了转,出了一声冷哼,转过了脸去。
走廊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露洗完手后一边甩着水,一边跟领导汇报工作:“周哥,□□阳性,可以走拘留程序了。”
邱阳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不可能!我要求走复议程序。”
陈露笑容平静:“没问题,尿检你不相信的话还有血检跟头检测,绝对让当事人跟家属您满意。邱少,您放心吧。”
检查室里头,邱畅开始了哭喊:“哥,我想起来了。他给我喝了瓶饮料,然后我就晕倒了。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律师立刻接话:“对对对,凶手用诱骗手段欺骗我的当事人服用下了含有管制类药物成分的饮料,以此制服了我的当事人。”
于倩从接待室里头冲出来喊:“你胡说八道,到底要不要脸?明明是她主动找我男友的。就她这样的,都饥渴到要光着身子逛大街的地步了。还绑架侵犯?巴不得男人上她才对!”
邱阳猛的沉下了脸。律师在自家老板火之前,厉声呵斥出声:“这位女士,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构成了对我当事人的诬陷诽谤嗯恫吓,我当事人有权控告你。”
于倩一把抓住了王汀的胳膊,就跟她是救命稻草一样:“王汀,你看到了吧。她就是自愿的,根本就不存在被胁迫的事。”
周锡兵手上下翻了一下,于倩便觉得自己腕子上一阵酸麻,不由自主松开了手。他朝于倩态度诚恳地点了点头:“警方会考虑所有情况的。既然你男友说是对方主动联系他的,那么将联系记录交给警方,警方自然会甄别。”
小戴被警察带着从审讯室里头出来,于倩立刻扑上去,拽着男友的手,焦急地催促:“你快说啊!是她主动联系你的。是微.信还是?你告诉警察,让他们看看这女的到底有多□□多饥渴。真是贱货!”
王汀别过了脑袋,不愿意再听于倩的谩骂。周锡兵冲小戴露出个微笑:“对,你早点儿交代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样警方才好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还你清白。”
律师立刻大叫:“他就是凶手,哪儿来的清白。”
于倩推着男友的胳膊不停地催他快说。哪知道小戴却不耐烦地避开了她的手,眼睛盯着地面,嘟囔了一句:“联系的内容我都已经删了。”
周锡兵的瞳孔缩了缩,他沉声强调:“没关系,你说到底是怎样联系的,我们的技术人员会帮你恢复。”
小戴的眼睛移动到了边上的墙角中,又含混不清地冒了一句:“聊天工具我已经卸载了,找不到联系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