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做好准备。”隗粹接着下令,“敌军势大,就当挫其锋芒,令骑兵出营。”
桓云的用兵,讲究的就是一鼓作气、气势如虎,所以隗粹就先打他的士气。
凉州骑兵在昨日的战斗中并没有寻觅到机会出营,此时自然一个个急不可耐,得到命令后,两千骑兵冲出营垒,迂回进攻青州军的侧翼,他们的前方迎着清晨的鱼肚白,身后还是月淡星稀。
没有刺眼的阳光,现在正是策马狂奔的好时机。
马蹄声阵阵,直接撕破了清晨的宁静。
刚刚开出营寨的青州军也没有料到,昨天根本没有露面的凉州骑兵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毕竟昨天青州军打的还是很狼狈的,一度露出了前军和中军完全被分开的大破绽,结果凉州骑兵却没有抓住机会出击,自然而然的让青州军认为,此处营寨之中的凉州骑兵并不多。
结果现在一看,少说要有两千人,顿时有些慌乱。
桓云倒是很兴奋,昨天凉州骑兵甚至都没有登场,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敌人的眼中,凉州骑兵是绝对的精锐和主力,所以根本没有舍得在双方刚交手、还不是很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就暴露出来。
那么所料不差的话,这也应该是此处营寨所拥有的全部骑兵了。
桓云虽然是莽夫,但也不是傻子,不至于一点儿行军打仗的知识都不了解,恰恰相反,排兵布阵这方面他还是很擅长的,毕竟没有一个稳定的军阵摆在这里,主帅也不可能放心的擅离职守、直接带队发起冲锋。
几道命令下达,青州军中的骑兵也脱离队伍,在外侧集结。这些骑兵本来是混编在步卒之中,配合一起冲击营垒的,现在总算是找到了用武之地。
而步卒则尽量向南退却,远离从北侧迂回过来的凉州骑兵,同时把后军用来搬运投石车、重弩等攻城器械的大车推到了前面,构成一道防线,甚至在这其中还夹杂着几台塞门刀车,足可见桓云在此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会在原野上面对骑兵的进攻,所以早有防备。
凉州骑兵席卷如风,眼见得就要冲到眼前,青州军这边的骑兵林林总总也凑出了千人,面对强悍的凉州骑,其实还是心中打鼓的,毕竟人家是能够和鲜卑人打的有来有回的存在,而自己只是步卒的辅助和添头,很多人成为一个还算合格的骑兵都没有几天,上一次在清河郡之战中更是被鲜卑骑兵暴打了一顿,记忆尤深。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凉州骑兵只是在阵前掠过,一阵阵箭矢纷纷乱乱射过来。
“放箭!”青州军这边也忙不迭的还手,其实大家还在缓缓后退,都没有来得及张弓搭箭。
骑兵射出的箭矢基本都落在了阵前,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准头。
青州军这边的就更不用说,落在了方才凉州骑兵掠过、张弓搭箭的位置,而人家早就已经远在几十丈外了,俨然是慌乱之下连提前量都忘了计算。
一时间,双方大眼瞪小眼,大概都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这般拙劣的表现。
不过凉州骑兵并没有恋战的意思,竟然直接走马向东而去。
这一下,桓云也吃了一惊,方才只道是这凉州骑兵是来踏阵的,哪成想其目标大概是自己的营垒或者正在城东方向的桓秀。
当即他也不得不下令让青州骑兵抓紧追上去。
以弱追强,青州骑自然是不情愿的,但军令难违,只能硬着头皮行动。
桓云自己则约束各部,继续向漳水营垒推进。
漳水营寨这边,王师将士们看着骑兵直接跑了,一个个也都是目瞪口呆,孰不料身后响起了隗粹的声音:
“骑兵就应该跳到外面去作战,杀敌军步卒一个措手不及。无论是把骑兵摆在营寨之中下马死守,还是直接去硬冲敌军严阵以待的步卒,和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若是能够趁此机会解枋头之围,则刺史岂不是就能发兵包抄桓云之侧后,此地之围,难道还不能解么?”
将士们登时吃了一颗定心丸,毕竟昨日敌军转眼就杀到营垒下,一番恶战之中也的确没有骑兵辗转腾挪的空间,让这帮家伙去外线找机会背刺也是不错的选择。
“本将从不欺瞒,今日必然是一场恶战。对面的那个桓云,有胆子亲临前线,本将今日也就在这营垒上,和尔等共进退,倒要看看那桓云有几分本事!”隗粹朗声喊道。
“愿为将军效死!”将士们齐刷刷的回应。
数千人的呐喊声,直接响彻了原野,也传到了重整队形、缓缓开进的青州军这边。
听闻此言的桓云,脸色自然是微微一沉,面对大军压境还能士气高昂,敌军主将也的确有两把刷子。
当然,桓云不知道也不明白的是,关中王师将士逢敌必战、士气高昂的根本原因也不在于主将临阵发表了怎样慷慨激昂的演讲。
一时的鼓舞士气,并不能支撑着人面对一整日的血雨腥风。
关中王师真正的底气,还在于日常中,军里的主簿、司马和长史等等都会轮流从事士卒的思想教育工作,从教书认字到讲为什么要推行和捍卫新政,不一而足。
因此士卒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也知道自己的牺牲是有价值的,这价值既在自己的抚恤金能够帮助家人过上好日子,也在自己的名字能够被祭祀并享受香火不断,更在于自己的子孙后代不需要再担心有一天手中的田地重新成为别人的、名为田地的耕作者却实际上是别人眼中的牛马。
眼前的青州军,与其说是敌人,是军功,倒不如说是旧势力,是世家制度的捍卫者,所以他们本就心甘情愿与之厮杀。
箭矢横飞,石弹乱舞,青州军的进攻,来势汹汹。
“轰!”漳水营寨这边,那门居中架设的火炮,率先开火。
严阵以待的霹雳车,也随即还以颜色。
黑压压的人潮在盾牌的遮挡下,向前推进,密集的箭矢不断地夺走人的性命,但仍然止不住这潮流的涌动。
口号喊得再响亮,心中思想再坚定,最终也还是要在手底下见真章的。
“杀!”桓云真的带着亲卫冲在了最前面。
而在不远处的营垒上,隗粹一眼看到了衣甲鲜明的他。
登时,长弓如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