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红眼中原本已经失去希望的光芒，可此刻听到安映雪那掷地有声的话，她怔了怔，缓缓抬起头来。
面前的女子全身都被白纱帷帽笼罩，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即便如此，她却莫名相信，对方是真的为了她们的公道而来。
安映雪看着杏红，只觉得这女子还是幸运的，若像那日她所见到的那两个女人，是已经彻底被磨去了棱角和希望，连嗓子都被毒哑。
原本安映雪以为西北院里所有女人都是这样，但今天见到阿环和杏红还可以说话，便知道只是那日她遇见的女子最惨。
“出于这些证据，本官有理由怀疑，刘大人与百花楼一案有所关联，现在怕是不好继续坐在这个位置审查了吧。”安映雪说。
刘松额头沁出汗水，紧张看向李弘文，又同安映雪色厉内荏道：“本官乃是皇上亲封的官职，如何轮得到你来置喙？”
李弘文也冷笑道：“若是安姑娘觉得刘大人不合适，那安姑娘觉得谁比较合适呢？”
他以为安映雪是想要说她自己，或者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将李弘晟给推出来，可没想到安映雪却看向他。
“二殿下乃是在场中身份最高之人，而且一开始，我便同二殿下确认了您和百花楼，还有赵达都没有丝毫关系，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二殿下都是最适合主审这件案子的最佳人选！”
“对呀！二殿下可是皇子啊，身份高贵，和百花楼的人也没有利益往来，更别说是刘大人了，所以还真是二殿下最合适啊！”
“没错没错，二殿下，您便来当这个主审人吧，要是换做其他人，我们还不放心呢。”
“就是就是，二殿下来主审，再加上安姑娘，相信很快这件案子就会查清楚了。”
听到这熟悉的带节奏方式，李弘文脸一抽，好险才忍住没有发怒。
他看向安映雪，隔着纱布，看不清安映雪的面容，可他莫名觉得，安映雪此刻一定是在笑，还笑得非常得意。
安映雪的确是在笑，得意谈不上，她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有这几人带节奏，百姓们果然开始起哄让李弘文来当主审人，接替刘松的位置。
李弘文一时间被气得不行，可是思来想去，比起让安映雪或者李弘晟掌握这件事的主动权，倒还不如他自己来。
这么一想，李弘文总算是心情明朗了些。
“好啊，既然大家都这么赞同我来当这个主审人，那本宫便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
人群里传来鼓掌的声音，李弘文走向台阶的脚步一顿，莫名觉得怎么像是在讽刺他似的。
但现在这个时刻，没工夫想那么多，刘松嫌疑很大，即便李弘文有心想要保住刘松，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做其他的，只能是让人先将刘松给捆起来。
刘松还想要挣扎，可对上李弘文的眼神，瞬间明白了李弘文想要做什么。
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刘松顺势被这些侍卫给绑起来。
看见刘松一副放心了的模样，安映雪心中觉得好笑。
那便先让他高兴一会儿吧，毕竟今日过后，他恐怕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既然刚刚二殿下说到追踪的事情，那我们便说回百花楼西北院里那二十三位怀孕的孕妇吧。”
李弘文眼皮子一跳，没料到安映雪这么快就跳转了话题。
可没等他说些什么转移，就听安映雪道：“把那几位姑娘带上来。”
很快就有侍卫带着几个大腹便便，瞧着随时要生产的女人进来。
看到这些女人出现，赵达和媚娘同时眼眶一缩。
“这两位如今怀孕已有八九月，生产也不过是这一两月的事情，不过她们的运气可没那么好。”安映雪低头讽笑一声，走到那两个孕妇面前。
这两个孕妇，便是当初安映雪闯入院子里时，所见到的清醒着的那二人。
不知道是不是想安映雪求救的孕妇跟另外一个孕妇传达了什么，那个孕妇看起来没有之前那样麻木绝望了，尤其是看向安映雪的时候，她眼睛都是亮着的，仿佛安映雪就是她活着的希望。
安映雪只觉得心中沉重，却是暗暗告诉自己，莫要辜负了她们的期望。
两个人都没办法开口说话，只能是张着手比划，不懂哑语的人根本看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
或者就算是懂哑语的人，可能也看不懂她们想要表达的意思。
毕竟她们是后天才变成这样，不是先天就这样。
“拿纸笔来。”安映雪知道其中一个孕妇会写字。
纸笔很快拿上来，那个会写字的果然提笔便开始写。
她所写出来的东西和先前阿环所说相差无几，不过却并不是像阿环说得那样，因为身体结实才被选入，而是想要孩子的人挑选货物一样挑选她们。
若是看上了，那谁的一生便到此为止了。
她们这些性情刚烈的，因为不依不饶，所以被灌了哑药，嗓子被毒哑，一辈子都不会再开口说话。
那些性子软和一点的，能够接受这样的命运，好好听话，便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她们只有这一次，孩子生下来，便会跟着去死。
而那些听话的，则还可以继续生孩子，直到哪一天生不出来位置。
至于生下来的孩子，若是女儿，便留在百花楼内抚养，以后长大了继续做皮肉生意。
若是儿子，全看客人愿不愿意要，若愿意要的还好，这些客人基本都是要么有权势要么有钱有地位，跟着他们，哪怕是个庶子，也不会吃太多苦。
可一旦客人不要这些孩子，那么孩子们就只能被卖到别的地方去，这世界上多的是生不出儿子想要儿子的人家。
就算卖不出去，百花楼也养得起，只是长大后的命运
看完孕妇写下的这些，安映雪许久没有回神，暗暗握了握拳头，她没有立即将供词放到李弘文面前，而是当着众人的面念出来。
饶是人们一开始是抱着想要看热闹稀奇的心态，可听完后，到底是忍不住唏嘘，尤其是那些同为女人的，更加感同身受。
等念完了整张供词，所有人都知道了后，安映雪才像是刚刚想起来一般，将供词交到李弘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