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旬刚过,中旬旦至。
一场大雪,也随之而落。
育阳城外御营东三里处,一片车驾、甲骑驻立,旄盖成簇,阵势颇为壮观。
位于其间,高诚并未乘坐帝驾,而是纵马与高龑、郭嘉、阎行等人在前。身后不远处,便是帝后驾撵,内臣、仆役伺候左右,又有千余禁军护卫四遭。
“呼~这雪一落,樊城那边,文良又要头疼了。”
高诚神色夹带着丝忧虑,目光盯着缓缓飘落的雪花。现在还不到正午,雪势就已不小。入了夜,即便雪停,气温也会急剧下降!
郭嘉摇着头,言道:“车骑那边还好,臣现在担心的是益州。荆州落雪,益州那边恐怕也快了。长安储备的冬衣,基本上都送到南阳了。苻健那里,面对的敌人最多,压力更大!”
“苻健还不错,昨日还呈书御帐,与朕请命,希望朕给他安排几个人帮忙。”
谈起苻健,高诚嘴角不由微微扬了下,口中继续说道:“看的出来,刚掌重权,他心里还有些担心。噢,对了,呈书里他还多言了两句,打算在武阳一带坚守,另分兵于东川打开局面。奉孝以为如何?”
“益州,臣没去过,对于当地形势了解不多。不过,雍慎大军现在一边围困峨嵋,一边渡河北抵南安。在武阳一带坚守的话,峨嵋那边怎么办?尤其是张续,武阳张氏乃是大族,一直以来都鼎立支持陛下啊!”
郭嘉皱了下眉头,别看国朝统治益州已经有数年之久。各级政策,也陆陆续续的在益州铺展开来。可当地士族的影响力,依旧不能小觑,他们的支持仍旧是国朝统治地方的关键。
东州人士和益州当地士族,的确都投靠了大周,但鼎力支持国朝的益州大族,说起来只有武阳张氏、杨氏。其余东州吴氏、费氏等,及巴蜀董氏、赵氏、庞氏等归附之众,多多少少暗怀私心。毕竟,都是些降臣,比不得一开始就响应国朝的义军。
而武阳张氏、杨氏,就是当年义军的两大支持者,都是武阳人。
“唉~峨嵋孤悬在外,朱提、平夷放弃之后,这里就成为了雍慎的眼中钉。不过,峨嵋地势险峻,张续只要不擅自出城与战,当无大恙。而且,苻健选择坚守武阳,也是为此考虑。杨洪那边起码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进入益州。既要派兵驰援江州严斌,又要防止雍慎杀入成都,苻健手下就那么五万人!”
高诚长叹一声,有些无可奈何。自己之所以使苻健全权管控益州战事,就是因为各地兵马进入益州的时间都非常长。其兵力处于劣势,只能让苻健自己决断。
忽然间,郭嘉抬了抬头,言道:“陛下,吕布来了。”
闻声,高诚也逐渐眯起眼角,盯着远方的一簇黑影,传至耳边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近。
“吕布,三晋虓虎!走,先去迎迎这位,其余事待回营再说。”
“诺!”
高诚纵马向前,身边众人及亲骑亦是驰马紧随。
不片刻,便见到了来势不小的吕布。
相隔百余步,高诚等人驻下马。
同样,大老远就看到一群人上前,吕布也随即命曹性率部就地停驻,独领魏续及几十骑,与阎宁等人上前。
“布,拜见陛下!”
“末将阎宁,参拜陛下!”
“吾等拜见陛下!”
余十步远,吕布就下了马见拜行礼。
见其如此识趣,高诚自然是心中松了一口气,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吕布身前。
“奉先快快请起,朕与汝神交已久,何必如此多礼!”
高诚一边扶着吕布厚实的臂膀,一边笑着与其言道。
吕布心里也是松了口气,顺势而起,谢言道:“多谢陛下!”
“外面天寒,营内已布置好酒宴,都是彝陵从五原呈献的烈酒。走!”
高诚瞅了眼身材高大的吕布,本想拍向其后背的手,也转而拍向其左臂。好在,口中话没停,略微遮掩了下尴尬。
倒是吕布,一听是五原的烈酒,不由深情的看了眼高诚,而后缓缓颔首,言道:“陛下知布心啊!布常年征战在外,五原的烈酒,都快忘了是什么味道了!”
“哈哈哈,这酒啊,可是朕专门为奉先所置。归营后,当大醉一场,余事明日再言!”
“陛下厚爱,布感激不尽!”
“走,走!”
离营不过三里,没要一会时间,众人便回到御营。
营内留守的将士、仆从、内臣,早已安排妥当。
入了帐,待众人落座后。
吕布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了高龑身上,一动不动。
那凌厉的眼神,看的高龑是身上直发毛,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前日父皇就与自己说了,这两天心里可不是个劲。
“奉先,先尝尝这酒,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与赵常侍安排了几句后,高诚也发现了吕布一直在盯着儿子看。再折目看向那小子,有点丢自己的份,不知道紧张个甚。
不过,总归是自家崽子,还是得照顾下。
高诚端起了酒,吕布立即举爵,朝着上座微恭,言道:“布,谢过陛下赐酒!”
说完,一口饮尽。
或许是酒味道非常,又或许此酒非酒,只见吕布饮下后,便缓缓闭上了眉目,细腻的品尝着烈酒回肠之感。
“好酒~还是以前的味道啊!”
“奉先久别故里,如今三晋安平,大可抽出闲暇,回去一观。那老宅,朕责人修缮了番。又请汉中王勘定风水,正宜养人蓄嗣!”
高诚微微一笑,仰作关切,道出此话。言毕,随即饮下爵中酒水,学着吕布,一边回味,一边等待。
而吕布,自然听得出这句话的别意。
不过,早就想明白了,所以现在没必要再想那些了。
待到高诚饮罢,放下酒爵后。
吕布就略抬臂膀,压手言道:“陛下,五原酒可谓正烈否!”
“嗯~是有点烈啊!”
“此酒合布肺腑,布斗胆,敢请陛下多赐些酒水。待来日,回到五原,一解愁肠!”
“奉先莫要误会,朕可不舍得汝这位大将,闲居故里,满腹愁肠。”
听吕布的话,高诚也多少探出点,遂改口作语。反正自己也没打算让吕布闲着,虽然演义里描绘的吕布两面三刀,但自己可不怕。正如白门楼上的曹操那般,实力足够,又岂惧一丧家之犬。
“嗯?”
吕布不明所以,方才听陛下的意思,还要自己日后在五原养老。现在话语一转,让自己有些摸不清眼前这位了。
“从中平四年,黄巾作乱开始,到现在明武七年都快要过去了。眨眼间便是一十六载,天下年年战乱,瘟魔肆虐人间,天灾人祸层出不穷。九州,苦乱已久啊!天下未平,奉先骁勇,朕焉能藏锋入库,马放南山!更何况,奉先威名震慑南北大幕,朕唯缺长平,横扫大漠!”
说完,高诚威严顿发,直视吕布。
话说的很明白了,功勋、爵俸,自己不吝啬,少不了他吕布。但能不能拿下,老不老实,就看他自己的了。
吕布拧了下眉头,长平?长平侯?
想到这,又不禁抬目看了陛下,而后缓缓抬起双手,交错作揖,恭言道:“臣,定为陛下,勘定天下,横扫群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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