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怎么搞的?”
中垒望楼上,苏则眺望着北方,看着漫山遍野的火光,朝着中垒压来,不由气急。
但生气,解决不了问题。
缓了二三息后,苏则当即下令道:“传令,速调两千锐士,出营列阵,弓弩手做好准备,掩护前沿诸营余部,退回营中。”
“诺!”
“再持本将将旗,戒告三军,胆敢乱营、乱军者,格杀勿论。”
“诺!”
军令一下,原本气氛紧张的中垒,反倒是松了三分。
暴风雨终于来了....
两千第四军的精锐将士,迅速集合起来,自中垒北门的吊桥,不断涌出营外。
营内的各部民夫,也各居其要,严阵以待。军中为数不多的宪兵,分成数队,来回巡视营间,手中环首刀凛凛耀目。
而此时此刻,才刚刚准备后撤的左营,也出了问题。
营内残余主力部曲,还未出营,后面原本充为断后的兵马,见众人皆走,转瞬即溃。
原本坚守了几个时辰的营垒,在短短片刻间,就涌入了成千上万的赵军,追掩着溃兵,狂杀不止。
提早一步撤退的左营主力,也随即演变成了溃败。数千人稀里糊涂的四处乱跑,军中将吏,根本无力阻拦,饮恨逐流。
很快。
马腾率领的六千余败兵,来到中垒之外,绕过列阵在外的将士,迅速通过吊桥,进入营内。
随后,掩杀而至的赵军将士,在阵前停下了脚步,开始整顿部曲,没有心急冲击周军军阵。突破右营的赵军,则是径直朝着周军中垒东面而去,连些许溃兵也懒得去追杀。
左边的赵军,则是一路掩杀周军溃兵,顺势来到了侧翼,与赵军中军合兵一处。
僵持了半个多时辰,六千余败兵悉数退入营中后,列阵在外的两千锐士,才徐徐后退。
但随着他们一动,对面的赵军亦是齐声高呼。
火光照耀之下,目光所及,皆是赵军甲士,持阵相压,似乎只要这支周军部曲敢动,他们就敢一股脑冲上去。
刚抬起脚的周军军阵,再次驻足,阵型依旧,目视敌军。
阵中的校尉,皱着眉头,喘着粗气,思索的如何全身而退。
他们想要回营,只有靠身后的那座吊桥,今夜刚刚架起的。其余地方皆是挖好没多久的壕沟,宽约一丈半,深倒是不深,尚不及腰。
可跳进壕沟,再翻上去,很容易搞乱阵型。若是赵军趁势涌来,自己的弟兄将任由他人宰割。
“老冯,汝带一千人先退,某来断后。”
“校尉?”
“快去,莫要耽搁时间,赵军应该快要准备好了!”
“诺!”
果不其然。
没过一刻钟,赵军集结好的三个千人阵型,便压了上来。
一中,一左,一右。
而留下的一千周军将士,趁着阵中的百余火把,最后一次调整阵型,形成偃月之阵,他们身后十余步外,便是沟壕。其后,则是垒上弓弩手,也是他们唯一的支援。
“弟兄们,大都督就在吾等背后,死战效国!”
“死战效国!嚯!”
校尉没有多余的话,来鼓舞士气,也不需要。
因为,他们是第四军的军部所部精锐。虽然说大周军队,取消了先前诸朝的主帅护军,但军部直属诸校,其实亦与护军无异,尤其是亲卫校。
在以前,主帅死,护军皆杀!
现在,大都督要是战死沙场,他们第四军的将士,纵是回到了河东,也绝不会好过。更何况,大周人尽皆知,大都督乃陛下义兄,刎颈之义!
所以,他们就算全死光了,也得护着大都督回到河东。否则,家小必受牵连!
“进!”
“御!”
“弓弩手准备!”
“弓弩手准备!”
“风!大风!”
“嘣!”
赵军军阵后方,一声紧嘣,万千箭矢升空,直奔周阵。
“嚯!”
周军戈矛手身边的刀盾,瞬间抬起盾牌,与前后左右配合,遮蔽上空。
“砰砰..”
雨点般的箭雨,洒落在盾阵上,造成的伤亡寥寥无几。
“风!大风!”
随即,垒上周军弓弩,皆依号发矢,朝着进入射程内的三座赵军军阵射去。
“杀!”
弓弦嘣响后,赵军军阵当即加快脚步,他们要赶紧与周阵短兵相接,如此方能减少伤亡。
“御敌!”
“嚯!”
三波箭雨一过,周军将士也竖下盾牌,削去钉在上面的箭枝,往前一顶,准备迎接赵军的冲击。
“杀!”
赵军最前列的刀盾兵,举着盾牌,脱离战阵,朝着挺出的戈矛撞去。而其后,补上来的刀盾兵依旧保持阵型,紧随其后。
二三百名刀盾兵,冲击阵型,难免有些漏网之鱼,逃过戈矛的戳刺。
但面对严阵以待的周军将士,这么点人,想要破阵,有些异想天开。
待到冲阵的刀盾兵死绝后,两军军阵已经在不断的消耗着对方的人数,无数戈矛来回交错。最前列的刀盾兵,时不时都有人被戳翻倒地。接着,便是好几根戈矛,朝着对方盾兵补位之际,捅杀那些戈矛手。
此时此刻,周军弓驽兵便占据了不少优势,作为防守一方,射杀对方后继部队,就是他们的职责。
一阵阵箭矢,飞越夜空,朝着己方军阵前的二十步外击打而去。
赵军阵中的弓弩兵却只能朝着有车马遮掩的周军营垒放箭,能否杀伤到周军弓弩手,基本上全看运气。
营内。
苏则和马腾伫足在望楼上,一边听着斥候的汇报,一边观望着两军军阵交锋。
“启禀大都督,撤回营内的各部已经统计完毕,仅余七千三百余人。其他人,或战死,或逃,或降。”
“启禀大都督,千余弟兄已经悉数退回营内,正在待命。”
“启禀大都督,李校尉请求率部出战。”
“报大都督,后营姚师帅来报,部众伤亡惨重,难以继持,后营上下将士、民夫两千四百余人,誓死效国!”
“报大都督,西面赵军已搭设好浮桥,哨骑来报,已有赵军正准备渡河。”
一道道消息,让马腾的面色都愈加难看。
“大都督,还是要早做准备,姚琼若败,中垒就被赵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啊!”
马腾拧着眉头,委婉的与苏则言道。
“唉~”
苏则摇了摇头,言道:“寿成,孔信那边被赵军赶回了西岸,而且赵军还断了浮桥。吾已命裴羲和孔信,率部径回离石。”
“什么?”
马腾目光一怔,随即苦笑说道:“如此也好,能保多少精锐是多少吧。起码,离石不会丢,赵军也无法轻取河东了。”
“不止如此,马玩、张济那边,吾也已让他们向大陵撤退。后续如何突围,就只能看他们三人作何抉择了。”
“末将明白了!”
听了苏则后面所言,马腾便猜到了大都督缘何要坚守中垒的心思了。
关键还是在于马玩他们,第一军不用说即便战了几个时辰,想来也不会伤及主力。第七军虽然失阳邑、界休,死伤不少,但也尚存万余人。再加上断后的第六军,三万精锐打底。
比起这五万民夫来,第一军、第二军、第六军、第七军精锐将士,显然更加重要。
裴羲那边可以直接退回离石,但马玩他们还要面临晋阳赵军以及赵国援军的围堵。再加上其部现在距离战场较近,若是不拖住淳于琼带领的这么多赵军,只怕马玩他们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难以退回河东。
“唉~汝明白就好!这一仗,是则大意了,接连犯错,又错失良机,可怜了这么多将士和百姓。”
“大都督何出此言,行军打仗,将校死伤在所难免,胜败更是兵家常事。吾大周不是没有吃过败仗,可那又如何,吾等不还是威震天下!”
“嗯~寿成兄此言,颇奋心气。不过,吾等替马玩他们争取两日,时间够吗?”
“两日吗?”
马腾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出意外,樊稠将军应该在大陵坚守。晋阳的赵军和洞过水的赵军,必然围城。马玩他们纵是回去,也要先接应第六军出城,而后再合力南下,攻界休也需要时间,不好说啊!”
说是不好说,但听者都明白,两日根本不足够。
甚至,都未必够马玩他们接应出大陵的第六军!
“唉~那就,尽力而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