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时。
马玩已经率领第一军将士,抵达梗阳城。樊稠率部曲也退回了汾水西岸的大营,并且留下了一校兵马,在汾水东南的营内虚布旗鼓,大肆打造云梯,以迷惑赵军。
梗阳城,距离周军后营不远,因为这里本就是囤积粮秣的地方。守军也不多,原本只有一校兵马,外加上三千民夫。
现在,只剩下一曲人马在此。
马玩驻马丘上,身旁几员将校,以及一名军侯。第一军一万六千余将士正浩浩荡荡的向南面大陵行进,随军的三千民夫已经进入梗阳城内,尽可能的多携带些军粮。
“大都督他们携带了多少军粮?”
马玩身形不转说了一句,显然是在向留守的军侯询问。
军侯大致估算了下,言道:“回马军将,跟随大军主力的民夫不少,携带的军粮也多,足三军一月之用。”
“一月吗?那其余粮草如何处理?”
“职下还要等待第六军的樊军将,再取些军粮后,余者尽数焚毁。”
“唉~”
马玩拧着眉头,长叹一声。这一退,算是彻底宣告攻打并州的计划失败了。梗阳城虽然不大,但其左右亦立有营垒,囤积了足足一百五六十万石的军粮。
想要再重整旗鼓,没个三月时间,根本不可能。而那时,正值天气最寒之际。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短短一日夜的时间,局势翻天覆地。
“如此也罢,汝在此等候樊军将,本将先率部赶往大陵。”
说完,不等那军侯应话,马玩便纵马奔下丘去,余者将校、亲卫紧随而去。
“职下恭送马军将!”
小小的军侯冲着已经离去的背影,拱手应声。
而后,则是不耐烦的看了看北面的大营。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自己也不知道。毕竟,这等军机要密,连马军将都不清楚,大都督也不会专门跟自己一个小军侯言明。
不过,自己却是能够看的出来,局势不妙。几个军都在仓惶向南行进,连积蓄的粮秣都要焚毁。
他一个小小的军侯,改变不了任何局面,但一个军,却足以改变许多。
樊稠站在西岸大营前营营楼上,眺望着不断晋阳城,不由冷哼了一声。
赵军虽然被困在城内,可那张郃的鼻子倒是灵敏。
樊稠所念叨的张郃,也是正呆在南城门楼,注视着远方浩浩荡荡的赵军营垒,时不时看下下面出城的兵马。
其身旁亦是站着一名三十余岁的大将,正是同为河北庭柱的高览。
“儁义,局势不明,冒然出击,有些不妥当啊。”
显然高览要比张郃谨慎多,周军大营的虚实并不清楚,只是靠着斥候模糊不清的汇报,就出城攻周营,太冒险了。
张郃摇了摇头,言道:“高兄不必担忧,前日周军不少人马过了汾水,在东南驻营时,某便道是援军将至。今日一早,斥候所报虽模糊不清,但郃相信,苏则必然是退了。也许,大王安排的援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迫使苏则连夜退兵。此时正当追掩,配合援军灭了周国这八万精锐。”
“那派一部兵马试探一番也好啊,总比这样全军出动强。万一这要是苏则耍的诡计……”
“哈哈,高兄放心,郃已经安排好了。先头部队数千人先行攻营,大戟士于后策应,纵是遭了埋伏,也不至于损失惨重。更何况,吾等也要借此机会,往外面多撒些斥候、信骑。”
“也罢,那儁义兄小心些,某坐镇城内,兄长尽可放心酣战。”
“好,就喜欢跟汝同领兵。之前跟着车骑,丁点功劳没到手,这回总得给吾等面上添些光彩。”
“那便辛苦兄长了。”
“不多说了,某先出城。”
“兄长小心。”
……
不片刻,张郃便已披挂上马,来到出城兵马之中。
三门洞开,已是有近两万兵马出营。其中,就包含城内最精锐的大戟士。
片刻后,张郃便安排诸将,由五千人马先行进攻,另外五万余将士作为第二波次进攻。自己亲帅一万大戟士,充为中军,为前军之后。
而后正在出城的兵马,则在出城整阵后,分别赶往中军两翼。
如此安排有些冒险,毕竟左右两军的两万人,起码还得半个时辰乃至一个时辰,方能全部出城。而这么长时间,前军估计都要攻营了。
三军不能呼应,前后自断。
果不其然。
当张郃率领两万将士,来到周军营前两里时,左右两军还在城门一带集结。
离得近了,自然也就能把周营看的更加清楚了。
整个周军前营,显得静悄悄的,除了那些在寒风中,张牙舞爪的旌旗外,不见一名周军将士。
听着斥候的汇报,张郃不由心生警惕。
与高览说的那些,只是说说而已。真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十几年征战的习惯,不自禁的让自己开始小心起来。
看看前军蠢蠢欲动的将士们,张郃沉索了片刻后,便下令前军五千人杀入营内,其余各部静观其变。
“杀!”
鼓声一响,赵军将校便高吼一声,随即全军皆是呼杀,数千人直奔周军营门。
临近百步,不见弓矢,这不由让赵军将士们心中生喜。
张将军所言果然不错,周军主力已退。
于是,数千将士更加肆无忌惮,打开营门后,便呼啸涌入其中。
先前被周军围在城内,不得出战时的郁闷,此刻全部化为动力,个个生龙活虎,直入营中,脚步不歇,似乎打算一鼓作气,突入前营之后的中垒。
然而,就在赵军将士心情激湃时,周军前营四周突然响起喊杀声。
“张郃小儿,中吾家都督计也!”
“杀,杀光赵贼!”
“尔等中吾伏兵,还不速速投降。”
“放箭,快放箭。”
“……”
接连不断的喊声,从四面八方传入赵军将士的耳中。
迅速前进的赵兵不由身形顿挫,举目四望,只见数不尽的旌旗羽帜,印射眼中。
伴随而来的还有那数不尽的红色身影,这身影他们很熟悉,正是披挂赤色的周军将士。
“有埋伏,撤,快撤!”
“不要乱,整队迎敌。”
“列阵,列阵。”
遭到周军箭矢洗礼后,赵军难免混乱不堪。但随后军中校尉、军侯等人并没有放弃,不停地大声招呼身旁兵卒,想要收拢将士,组成阵型。
但周军杀过来的速度还是太快了,赵军各部曲入营后就有些分散,现在大多数人还在迷茫的寻找着自己校、曲,或是向后逃跑。
当然也有不少人在军吏的招呼下,聚集在一起,简简单单的列个阵型,在周军箭雨下维持着艰难的局面。
“杀!”
周军将士们第一时间就直奔那些想要扎堆列阵的赵兵,数不尽的周兵从三面涌了过去。
所过之处,如若秋风扫落叶,一批批的赵军将士在混乱中,露出后背,任由周兵砍杀。
短短不到两刻钟的功夫,赵兵再也无力抵挡周军的冲击,开始向营外溃败逃去。当然,一开始就有不少赵兵,逃向己阵了。
现在逃的慢的,自然是那些听从了军吏的话,想要组阵拒敌的人。
赵军逃,周军自是随后掩杀。
而营外的张郃,听着营内惨烈的厮杀声,却是未动分毫。
直到斥候报来入营兵马已是溃败的消息后,这才命弓弩手顶上前去,准备掩护前军将士退回。大戟士则列阵前压,谨防周兵一鼓作气杀将出来。
随着一名名赵军将士逃出周营,樊稠在看到赵兵营外部曲列好阵型,又拿弓弩掩护后,也传令各部将士,穷寇勿追,将赵军赶出营即可。
一路狼狈逃出来的赵军并不多,张郃在阵中估算了一下,起码损失了大半人马。
而到了这个时候,姗姗来迟的左右两军,才抵达位置。
面前的周营营墙上,也伫立了不少周军将士。
眺望着门楼上周军将旗下面聚集的一堆黑影,张郃不由指派了一骑上前。
赵骑飞马直至营下,高声大喝:“敢问苏都督何在,吾家将军请苏都督出营一叙!”
“哼~张郃小儿,无名之辈,也妄想与吾家都督一叙!速速离去,告诉张郃,吾家都督即将尽灭尔等援军,此时不开城投降,更待何时!”
营外赵骑听了樊稠的话,不由心中震惊,难道周军不是如将军所言退兵了,而是如敌将之言,去攻杀己方援军去了?
想到这里,赵骑也懒得再在周营下晃悠,当即打马归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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