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则也很快就得知了赵军在洞过水南岸扎营的消息,看着沙盘上那道不足二十步宽的洞过水,目光扫过更东面的第一军。
“裴老将军怎么看?”
苏则没有着急着施展心中的想法,而是问向驻足在身旁的裴羲。
裴羲轻叹了声,言道:“赵军的兵马在四五万人左右,虽说都不是什么精锐部队,但既是来救晋阳,没道理屯驻于洞过水南岸。在老夫看来,反倒不像是来救晋阳。”
“敌军兵少且弱,冒然过河,很可能被吾等轻易溃之。也许赵将心性谨慎,这才驻扎洞过水南岸呢。”
樊稠趁机说了句话。
闻言,苏则摇了摇头:“不会,洞过水南岸太远了。不过河,城里的赵军又怎么会知道,怎么看得到?他们驻扎在洞过水,更有点当诱饵的味道。”
“诱饵?”
“没错,张军将那边什么情况了,大陵可有异常?”
“抢在赵军一部前占住了大陵,敌军数千人见势便向东而去,想必应该是与洞过水南岸的赵军合兵了。张军将谨慎了些,并没有派人追击。”
“唉~赵国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苏则不由长叹一声,自己确实想要打这一仗,但也同样抱着小心翼翼的态度。
赵军要救晋阳的话,早就救了,现在准备了那么久才来,必然有着些许胜算的把握。可仅凭这区区五万左右的兵力,击败不了自己。
“北面呢?狼孟、盂县一带斥候有没有什么消息?”
“没有,跟平常一样。都督是担心赵国幽州境内的兵马翻越太行而来?”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赵国在幽州的兵力可不少,抽调出三万人不成问题。若沿汾水南下.....”
说到这,苏则顿了下,转而言道:“这样,让马玩速速带第一军和已渡河的第六军汇合。樊军将,汝也速带第六军余部渡河。到时候,先试探试探赵军的底细。第二军和第四军,留守大营,以应时变。”
“末将明白,稍后某便带队渡河。”
“嗯,切记小心行事!”
“末将告退。”
时至傍晚,第六军所有将士渡过汾水,进入南营。
第一军各部兵马,亦是进入南营,同第六军汇合,计兵三万两千余人。
樊稠和马玩碰面后,便开始商议明日尝试攻打赵军营垒的事宜。
“明日,让老夫的第六军打头阵吧。第一军将卒悍勇,旦有什么变化,也好迅速做出应对。”
樊稠说完,目光看向马玩,肉就这么点,谁先吃谁后吃也个难题。
马玩瞥了眼樊稠,面色有些不爽,大老远的跑过来就让他们第一军当个侧应?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想的是一回事,说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也好。这样第一军一个师从东面渡河,以策应攻营大军。否则,若是赵军有所准备,几万兵马想要迅速渡河救援,也做不到。”
“好。明日第六军郭援部先行搭建浮桥,赵昂部负责主攻,军部及郭援部充作后继。第一军的话,谁为偏师较好?”
“尹正,让尹正从东面渡河。某亲率军部与杨威所部,静候北岸,护住后翼、浮桥。”
“那就如此决定!”
“没问题。对了,赵军营垒如何?”
“还能如何,学咱大周的那一套。而且,赵军把前营向北挪了些,距离河滩不过百余步,劲弩估计都能射到北岸来。”
“那看来得多准备些大橹以及木板,无论是防御箭矢,还是攻营,都用得上。”
“准备的足够,这点马兄放心。”
“如此,某便先回去安排了。明日,便由樊兄统筹战局吧。”
“这....不妥当吧,樊某不过是第六军军将,还是马兄总揽局势比较稳当。”
“都是为陛下效力,马某悍勇倒有,可统筹战局,一两万人还能调度,再多也是手忙脚乱。樊兄当年指挥五六万人都不成问题,现在吾等二军,还不是手到擒来。”
“哈哈~如此,那樊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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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樊稠、马玩二人统帅两军出营,向南行之五里,去洞过水三里列阵。
大军主力原地休憩、进食,恢复体力。而郭援所部,则领军中民夫五千余人,携带木料,进抵洞过水河边,搭设浮桥。其中民夫设桥,兵马持盾弓遮掩。
然而,早就发现了周军一举一动的赵军,并没有持弓弩阻碍周军搭设浮桥。
赵军前营,距离洞过水不过百步,距离搭设浮桥的周军,也仅有百二十步而已。
这个距离,站在营墙上的赵军弓弩手完全可以对周军造成威胁。同样,周军弓驽兵,站在河边浅滩中,也一样可以将箭矢送至赵军营上。
但司马懿却是望着搭设浮桥的周军部队,轻蔑一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东面也有一支赵军在渡河,是吗?”
“不错,有五千余人,正是周国一个师的编制。怎么样,仲达要不要分派万余将士,先灭了这支周军部曲?”
“薛兄不必着急。周军既然敢以孤师居东,必然也有所防范。观周阵旗帜,来的可是有第一军这支天下骁锐啊。”
司马懿微微摇了摇头。
“仲达是说,东面那支偏师是第一军?”
“应该没错。出动万余人,未必能击败此部。可若是出动两万人,动静太大了,周军也不会坐以待毙。老老实实的守城吧,留下人马守好右营即可,吾等只需要拖住周军足矣。”
“好,稍后某和韩荀便安排一下。”
“嗯。”
战斗在中午时分打响。
不到二十步宽的洞过水,搭设浮桥用不了多久。
一个上午的时间,河面上就出现了六条浮桥,而民夫们还在继续搭设着新的浮桥。
早已准备良久的赵昂所部,方见中军旗帜一动,便哗啦啦的朝着河滩涌去。
微整阵型后,率先渡河的一校兵马,以曲划之。持盾橹在前,携木料、长梯、撞木,左右持盾遮蔽头顶,踏上浮桥。
四曲只占用了四条浮桥,齐头并进。
余下的左右两条浮桥,则有另一校的两曲将士携带木料,及引火之物,静候待发。
河滩边上,更是挤着不少弓驽兵,在刀盾兵的掩护下,列阵上弦。
“风,大风!”
进攻部曲,方上浮桥,其后弓弩手,尽发箭矢。
“风,大风!”
同样,营头上的赵军弓驽兵,也朝着对面的渡河兵马及弓弩手,发泄箭矢。
一时间,洞过水上方的空中,箭矢来回穿梭,密密麻麻,如阴云遍布。
在浮桥之上行进的周军将士,时不时都会有人倒下。盾橹虽密,却是挡不住那更加密集的箭矢。但这点远程火力,在第六军将士的眼中还算不上什么,各部曲继续挺进。
“放!”
“嘣!”
随着营头上力士以木槌,砸下床弩机括,十余支粗大的弩矢,带着尖啸声,呼啸而至。
“砰!”
弩矢钉进一曲将士前的浮桥之上,入其半。前面的几名持盾将士,看着身前一步远的那弩矢,心中吓了一大跳。
而有的弩矢则是一头扎进水里,彷佛一块大石头砸了进去,荡起一片水花。
当然,也有倒霉的人。
粗硕的弩矢,射穿了盾牌与大橹,连带着其后的两名周军将士,穿成一串。更有者,强劲的弩矢带着人躯,扫翻数人。
好在,洞过水不宽,浮桥也不长。
不等赵军发出第二波弩矢,就已有周军将士来到河南岸。
上了岸,空间就大了许多,各部曲由长蛇行转换成了方形的盾阵,开始向七十步外的赵军营墙前进。
行二十步,便遇到了赵军挖掘的壕沟。
各部将士稍顿了下阵型,阵中携带着木板的将士们,立即上前,将扛了许久的木板,甚至是长梯搭在其上,以供众多袍泽跨过壕沟。
而后抽回长梯,各曲散阵,飞速朝着营墙而去。
除去渡河伤亡的将士,余下的近千七百余人,在赵军营墙前,形成了四处进攻要点。
一直在河北岸静候的另一校两曲将士,亦是纷纷踏上浮桥。另外两曲配合郭援所部的两曲,沿着中间四座浮桥,也开始渡河攻营。
几十架长梯往营墙一靠,周军将士开始攀登,余众多聚集其左右,或以盾牌格挡箭矢、雷石,或以短弓发以箭矢,掩护兄弟们攀营。更有十余人环抱起撞木,来回撞击赵军营墙及营门。
营墙上的赵军将士,并不慌张。
哪怕是营垒初见不久,营墙的两道栅栏间还没有堆放多少土石。但这一切早有准备,周兵想用撞木撞榻营墙,有些异想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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