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之中。
梗阳城内,盛开坐在府衙大堂内,独自一人,默默的饮着酒。
耳边,时不时传来一声声刺耳的哀嚎。
阵亡三百余人,重伤百余人。
除去那一直在休息的百余亲骑外,余者人人带伤。
仅是一日功夫,伤亡过半啊!
明天,还不晓得能不能守住。
起码,盛开没有那个信心。兵力太少了,赵军一万多人,可以接替攻城。而自己只剩下五百余可战之兵,连轮替防守都做不到。
因为,赵军主攻北城,不代表其他三面城墙以及城门不需要留下兵马。三面城墙,再少也得需要百号人。如此一来,四百人,也就够占满北城,连后备兵都腾不出多少人。
“校尉。”
一老一中,手下两位军候,走进大堂。
盛开抬头看了一眼,两位心腹,都披伤在身,不由又是垂头一叹。
“公子~听老夫一句,赶紧走吧。”
年纪颇大的老军候,近了前,叹声劝道。
盛开依旧垂着脑袋,言道:“忠叔,开儿实在不知该如何抉择!汉室未灭,轻而弃之,有愧先父!”
“主君,老将军已经走了,您才是盛氏家主。正所谓,家国天下,家在国前,无家何以报国?更兼,盛氏眼下,仅余公子一人,家族宗祀,且为重啊。”
“可是~”
盛开方欲言,便被老军候摆手打断。
见此,盛开知道忠叔还有话说,便静下心来,继续听着。
“老将军与公子奋二氏之力,将三河精骑掌控在手。晋阳想要三河精骑的编号,可又不想让公子继续掌权。眼下,晋阳已经容不下公子了。而赵国,与王允又有何区别,不过一丘之貉,不宜去。眼下能去的,也只有周王和曹操那里了。”
盛开认同的点了下头,顺口说道:“周王那边,先父曾随周王平定羌乱,又同战关东群雄。吾等去投,周王当会接纳。不过,周国军制,吾也一样保不住三河精骑,只能在长安虚度一生!曹操那边倒不错,他手下没有什么骑兵,更却乏骑将,当能重用吾等。”
“曹操那边,过不去啊。”
旁边的年轻军候,苦笑一声。
盛开也无奈一笑,确实。晋阳这地方,去周国倒是方便,但去关东,不论从哪走都要经过关隘渡口。
“去周国吧,公子好歹也是周王旧将之子。周王仁义,总会念及些情分。纵是日后不能再建功立业,想来也不会亏待了公子。至于三河精骑,全都是步兵的三河精骑,徒惹笑话啊!”
“可开儿总有些不甘心,忠叔!”
“那也比死了强,汝年岁尚轻。无非在长安多呆些时日,与那些勋贵打好关系,还能愁日后没上阵建功的机会?”
盛开抬起头,一对目珠注视着这位追随父亲征战数十载的老人。最终无奈的叹了一声,问道:“那稍后便开东门,吾等翻过龙山,去离石。”
“那些伤兵还是莫要带了,翻山越岭,缺医少药,他们熬不到离石。”
“但让他们留在梗阳,必为赵兵所害!”
“公子何不去书给赵军将军,也许能保他们一条生路。毕竟,赵军拿下晋阳,也要治理并州。杀戮伤兵,徒坏声名。”
“也好,那忠叔汝等先去召集将士去东城,吾稍后便至。”
“诺!”
很快,深夜之中,梗阳城响起一阵声响。
军令下到兵卒耳中后,所有人都知道要弃城了,谈不上兴奋灰心,有的也许只是那一丝庆幸。庆幸自己,还能再多活些时日。至于能多活多久,全看造化了。
当盛开来到东城时,城门处已经聚集了所有能够继续行军的将士。
没有人说话,寂静的可怕。
城门默默的打开,一队队将士下意识的便朝着城外而去。
直到最后,盛开望了一眼不断传来哀嚎的城内,恨恨的摆了下手,策马出城。
身旁一名心腹骑士,则是脱离大部,转而向北。
张郃是在沉睡中,被亲兵唤醒的。得知斥候截获了一名汉军骑兵后,张郃立即披上衣袍,来到前帐。
帐内已经点起油灯,两名士卒正押着一名汉军打扮的人。
“尔乃何人,欲去晋阳求援乎?”
张郃注视着那汉兵,凝声询问。
汉兵摇了摇头,说道:“将军,在下那是三河精骑盛校尉帐下亲兵,替吾家校尉,给将军送封书信。”
“三河精骑?”
张郃眉目一亮,盯着这人,问道:“三河精骑乃天下骑兵之最,缘何充作步卒守城?城外的那支骑兵,才是真正的三河精骑吧?”
“将军,若城外乃三河精骑,又怎会见死不救?将军,吾家校尉有书信奉上!”
见张郃不提书信的事,汉兵随意解释了一句,便再提书信。
张郃嘴角一扬,摇了摇头,给赵兵使了个眼色后,依旧凝视着这汉兵,还是不信。
那可是三河精骑啊,冠名天下。
王允肯复北军之名,没道理让同负盛名的三河精骑,来守一个小小的梗阳城。
士兵很快就搜出了书信,交给张郃。
张郃打开一观,刚看没几息,便一跃而起。随后,紧盯了一眼书信上的印章。
“来人,速去查探梗阳城。”
“诺!”
“将军不必了,大可派人进驻梗阳。吾家校尉在某来之前,便已经往离石而去。城内,只余下百余伤兵,乞一条活路尔!”
张郃再度将目光,转向这汉兵,恶狠狠的言道:“汝家校尉去投周王?竟不投某,还妄想某绕过城内伤兵?”
“吾家校尉之父,曾随周王平羌乱,又与将军之主战于孟津。故而投周王,不来将军处!”
张郃眼角一眯,仔细的想着,而后问道:“汝家校尉乃是盛珨之子?”
“回将军,正是。”
“唉,也是!”
张郃垂首点头。
孟津一战,在赵国很少被提及,因为那是大王最大的污点。
一战几乎全军覆没,主帅都准备跑路了。若不是有援军杀至,赵国只怕难有今日之盛。
“本将且问汝,汝家校尉如何?”
“某愿为之赴死!”
张郃眼角一眯,赞叹一声:“真忠士也!”
“唯请将军绕过城内百余伤兵。”
“本将如何行事,不需汝教,且下去吧。”
张郃说完,又冲着押着汉兵的两名赵兵言道:“好生招待,莫要怠慢。”
“诺!”
次日一早。
梗阳城,插上了赵国旗帜。
而张郃,在安排好诸事,留下高览守城后,立即带亲卫,赶回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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