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万万不可!”
钟繇当即斥声说道,呼吸匆促间骤快,微微颔首,继续言道:“万万不可,吾大周虽承汉制,但尚无封驳之度。封驳一开,相权必难制!”
封驳,是丞相特权,即可将天子君上所下诏书驳回。其建立本质,便是为了限制皇权,以免皇权无限膨胀。
可沿用至王莽时代,这个制度也随着丞相的撤销,而一同没于青史。时隔二百年,自己岂能轻启。
魏国魏王的相国之位,从来没用过封驳,因为根本不需要。但是周国不一样,相对于魏王于大汉,周国的制度更加完善,礼度仍存。
“不要再多说了,封驳之事,再有人提起,便自己去向大王请罪!”
钟繇下定决心,环视一周室内众人,狠厉说道。随后,又取下腰间佩印,看向韦康,言道:“元将,此为相印。”
“多谢钟相!”
韦康接过相印,致谢一语。若非钟繇忠心至此,自己可就难办了。
随后,韦康将诏书交到身后人手中,双手持印,来到太仆阎象身前。
“阎公!”
“嗨!”
阎象愤懑的甩了下衣袖,不甘情愿的将腰间太仆印交出,接过相印。
接着,太仆印交到钟繇手中,韦康望着室内诸公卿,言道:“明日朝会,正式拜相,朝会时还望诸公卿慎之。小子还要回去复诏,传诏地方,先行告退!”
韦康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转身离去,使得室内众人皆皱眉不已。
室内又余下这些人,鸦雀无声。
钟繇强笑一声,说道:“阎象,明日正式拜相,此时吾等便不置换位置了,何如?”
“钟相这是何意,象非小人,岂会妒贤乎?”
闻言,钟繇冲着阎象略微躬身,执手一礼,继续说道:“大王换相之意,恐怕便是告诉吾等,出兵势在必行。所以,吾等怕是要拦不住了!”
“非也,大王另有他意!”
贾诩闭着眼眸,突然说了一句,不少人疑惑不已。唯独赵岐,看向这个贾总长,不由眼前一亮。
便是钟繇也颇是不解,问道:“文和,此言何意?”
贾诩笑了一下,没有多言。
反倒是赵岐,提了一句:“元常,长安城外魏王、魏将、魏兵、魏民俱在!”
经赵岐这么一说,众人无不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嘶,那方才元将临走前,又是何意?”
杜翕对于韦康的话,很是敏感。因为整个关中世家,唯一能够打探到宫廷消息的,便只有韦康一人。
“当是宫内有事发生,不过元将尚轻,不明大王用意,其所臆想,怕是有误。待到晚间,消息必然不胫而走,吾等坐视即可!”
赵岐躺在靠椅上,微眯着眼睛,昏昏欲睡间说道。
“多谢赵公点明!”
钟繇向赵岐躬身一礼,而后看向诸人,言道:“既然大王用意已明,那明日便要仰仗诸位了。”
“钟相放心,您为国受累至此,吾等岂能相负!”
“嗯!”
————————————
当天傍晚,周国朝堂、宫廷各种小道消息传出。
同时,换相诏书贴满长安全城,其余各郡县也有快骑相报,传达这一诏意。
国相钟繇,虑民之事,以秋收故,劝谏王上,顿甲息兵,尽心农事。然,去相,左迁太仆。
国母王妃姜氏,亦劝谏王上,莫要动兵,受责后宫干政。
而关于周王的传言则是,逆贼王允,负魏王厚爱,背魏国社稷,叛乱于后,险致魏周两国二十余万军民,没于西河。又勾结黄巾余孽、边地胡夷,杀大汉忠臣晋王,覆其社稷,灭其邦国,实乃以下犯上,大逆不道。魏周晋三国,一衣带水,为兄弟之国。岂能坐友邦亡社稷而不顾,唇亡齿寒,当先发制人,否则必为其所制。逆贼王允、边地胡夷、黄巾余种,皆好烧杀劫掠,亡人家室,凌余妻妾。大周仁义之邦,当救兄弟之国民于水火,以示天道威赫!
传言在半日之内,变充斥着整个长安内外。所以长安居民,也是分成两派,当战、当息,各执其论,各言其理。
便是驻扎在城西上林苑内的魏军,也多是知晓这个消息。
很多人都为之一奋,也有人更加沮丧。振奋的人是感觉周王出兵意愿坚定,不惜废相,甚至斥责周王妃干预朝政。沮丧的人则是想的更多,经此一见,周国朝堂诸卿,怕是皆不愿出兵,否则周王怎会废相。
如果,周国朝臣还是不愿呢?难道,周王还要为了他们这些失国丧地之人,再度废相?
不可能,接连废两相,大周上下也会陷入混乱。
郭汜在中军主帐内,也听到了这些消息。他们不是传言,全都是真的。甚至是周王妃干政受责之事,亦是真的。
魏国在周国没有探子,但卫觊是钟繇联姻啊。钟繇去相这等严重的事情,卫觊自然是要上门拜访一番,因此也知晓了周王妃之事是否属实。
“伯觎,吾等该怎么办?”
郭汜神色间,再无丁点血色,苍白不已。口中相问,亦是有气无力。
卫觊摇了摇头,说道:“没办法,现在已经七月初了,九月便是秋收之际。周国就算是发兵,调集兵马,征募民夫,再快也要七月底。而且,周国根本没有一艘战船,吾等便是大军云集,也只能望河兴叹。”
“对了,樊稠、张济那里有战船啊!”
郭汜突然想到这二人,当即说道。
卫觊苦笑一声,说道:“别提了,河南郡原有战船数百艘。但王允未叛之际,便抽回八成。牛辅回安邑时,几乎将所有战船都带了回去。现在樊稠、张济,更是只能严守洛阳。麾下兵丁逃散不知凡几,洛阳更是民心燥乱。”
“另外,今天周国宪兵,又抓回来一百多人,怎么处理?”
郭汜回道:“杀!不杀,根本震不住这些兵!”
“唉~再杀的话,很容易引起炸营!”
“那怎么办?”
郭汜猛然跃起,红着双眸,大声吼道:“不杀,只会有更多的人想要逃走。不震慑一下,要不了旬月,这两万兵,这七万多民夫,全都得跑个一干二净!”
卫觊颔首不语,这也是事实。
别说他们,自己也在担心卫氏如何,恨不得立刻插个翅膀,飞回河东去。
“今日,可见到大王了?”
“见了,还是昏迷不醒。周宫医者言,先前又吐了一回血。”
“唉,吾等要不要安排些人,去保护大王?”
“怎么,郭亚多,周王为吾魏国都做到这份上了!难不成,周王还会谋害大王不成?”
“伯觎,吾不是这个意思!周王大恩,吾郭亚多再不知礼节,也不会相忘!”
“行了行了,有平阳君在照顾大王,汝便放心吧!”
“唔,那就好,那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