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寿听说周长安放手了,简直喜出望外,连忙坐马车赶回了府宅。
薛长礼在门口迎候兄长,薛长寿走下马车问道:“协议签了吗?”
薛长礼点点头,“协议签了,但也付出很大的代价,我把西安门大街那座店铺也给他了。”
薛长寿摆摆手,“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给他就给他了,孩子才是第一重要,那是我的儿子,是我的血脉子嗣。”
薛长寿心里清楚,这件事郭宋已经插手了,若真打官司争子,这个官司他注定赢不了,孩子是婚生子,周平安才是他合法的父亲,自己只能用重金来诱惑周平安主动放弃孩子了,只要能得到孩子,钱财房子算什么?
“大哥说得对,钱财可以再挣,但孩子就这一个。”
他们走进内宅,乳娘正抱着孩子轻轻哄着,薛长寿小心翼翼接过襁褓,望着孩子乖巧的鼻子和小嘴,他脸上笑开了花。
薛长礼笑道:“我也觉得他是大哥的儿子,你看他的脸型,他的脸型是方的,和大哥一样,周平安是尖脸,完全不像,母亲也是尖脸,哪有父母都是尖脸,儿子却是方脸的道理,这分明就是大哥的儿子。”
“你说得完全正确,他的脸型就是铁证,我早就想好了,给他取官名薛延嗣,乳名天赐,想不到我薛长寿竟然晚年得子,真是快哉啊!”
“大哥,周平安已经休了他妻子了,那个女人大哥要纳妾吗?”
“晚点再说吧!她毕竟是孩子的生母,无论如何我得给她个名份,要不然孩子长大后怎么办?”
薛长寿又把襁褓递给乳娘道:“把孩子带到他母亲房间去,让她母亲小心喂养,等孩子一岁后,你再带他。”
薛长寿是医生,他知道要想孩子不夭折,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母亲带孩子,用母乳喂养,现在孩子才十天,不能给乳娘带。
乳娘抱着孩子走了,薛长寿叹口气道:“为了这孩子,我可能要退出参事楼了。”
薛长礼一惊,“为什么?”
“这件事已经在朝官中传开了,毕竟不太光彩,晋王殿下给了我暗示,让我主动辞去参事之职,这样也算是个交代,我的压力也会小点。”
“那职务呢?”
“职务应该不变,官阶也不变,下一步监军要交给天策楼,我可能会改管刑律复议,相当于刑部尚书,大理署成立后,也归我管。”
当天下午,薛长寿将辞职书交给了郭宋。
郭宋看了一遍薛长寿的辞职书,书中只说自己能力不够,不足以承担晋王殿下赋予的重任,愿意让位给其他能力出众的同僚。
至于辞去什么职务,也没有明说,郭宋便把辞职书扔在桌上,靠在椅背上笑道:“看样子是解决了?”
薛长寿点点头,“一步步加码,最后开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他便放弃了。”
“我倒有点兴趣了,最后你开出了什么条件?”郭宋笑问道。
薛长寿叹息一声道:“最后其实是他开出的条件,他要六千两银子,一座宅子和一座西安门大街的店铺,然后又要了一名侍女,我都答应了。”
郭宋摇摇头,“你这个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你在京城的私宅和店铺都没了,以后你拿什么养老?”
“启禀殿下,卑职在河东还有三千亩地,另外还有些积蓄,足够养老了,只要抱回我自己的儿子,一点身外之物,我不会太放在心上。”
郭宋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他总觉得那个孩子是周平安的可能更大一点,把钱财给了别人,还要替别人养儿子,这叫什么事?
不过唐朝也无法鉴定血缘关系,只要薛长寿认定是自己的儿子,那也只能随他了。
想到这,郭宋从抽屉里取出一只信封,递给薛长寿,“这是西安门大街的一家铺子,在东一街,算是我给你的贺礼!”
薛长寿连忙躬身道:“多谢殿下赏赐!”
这时,郭宋又拾起他的辞职信笑道:“你辞职很轻松,却给我出了一个难题,你知道是什么难题吗?”
薛长寿当然知道,空出一个相位,会引来各方窥视,他沉思片刻道:“卑职可以给殿下一个建议。”
“说说看,什么建议?”
“卑职建议,参事之职实行任期制,一任四年,可以连任一届,但最多只能出任八年,这样位子就能空出来,给别人一些希望。”
“有道理!”
郭宋赞许地点点头,“我会考虑这个建议,不过眼下暂时还用不上。”
他负手走了几步,便道:“也罢,你先从参事楼离任,继续出任肃政台左丞,主管刑律,散官依旧是金紫光禄大夫,爵位还是县公,保留知政事头衔,只是把参事的位置空出来,我来考虑新的平衡。”
晋王府的知政事头衔,就等同于朝廷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只有拥有知政事头衔,才能进入参事楼出任参事。
虽然薛长寿作为高官发生了和普遍百姓争妻夺子一事,在私德上略有亏欠,但郭宋免去他的参事之位却并不是因为这件事,实在郭宋在参事楼的构成上考虑已久。
参事楼的七位参事,包括长史潘辽、左司马杜佑、右司马张谦逸、肃政台令曹万年、肃政台丞薛长寿、白虎堂令刘梓、天策楼长史张裘安,这七人大部分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臣,资历深厚,基本上都是河西帮,这就让其他势力略有微词。
作为晋王,郭宋必须要考虑平衡,不能太偏向一方,所以这几个月他一直在考虑换相,他考虑的是薛长寿和刘梓,正好薛长寿出了这件事,使郭宋换掉薛长寿变成顺理成章了。
当天下午,郭宋颁布了晋王令,批准薛长寿辞去知政参事一职,参事就是相国,薛长寿去相意味着参事楼内出现了一个名额,立刻便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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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门大街六条街上千座店铺,店铺产权一分为二,其中三成归户部司市署所有,就是官方所有,另七成郭宋用来赏赐有功之臣,像薛长寿给周平安的一座铺子,就是郭宋赏赐给他。
私人店铺中,拥有量最大的是张雷家族和李安家族,他们得到的店铺实际上是工程款的折现,他们拆除汉长安城内民房,平整土地,挖掘湖泊和槽河,修建官舍,耗资近二十万贯,都是他们自己掏的腰包,晋王府没有给他们一文钱,最后每人给了西安门大街一里的土地,算下来每人都有八十余家店铺。
当然,店铺最多还是郭宋本人,他拥有近两百家店铺,但几乎一半都分给了家人,他大姐郭萍得了三十间店铺,薛涛得了三十间店铺,独孤幽兰得了二十间店铺,敏秋比较受宠,她也得了二十间店铺,至于她们怎么分配给自己家人,郭宋不干涉。
西安门大街靠南面西临街有一座天悦酒楼,占地约两亩,这是窦家投资的一座酒楼,店铺所有权是归独孤家族,窦家用每年两千贯钱的租金租下来。
这里地段好,生意相当兴隆,每天都要到两更时分才关门打烊,每个月能挣上千贯钱,扣去各种食材、人工、房租,窦家一年至少能赚五千贯钱。
黄昏时分,在天悦酒楼三楼的一间雅室内,窦仪和独孤立秋靠窗相对而坐,
“谁也想不到,从前的荒草之地竟然变成如此繁华。”窦仪望着窗外林立的房舍感叹道。
独孤立秋淡淡道:“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吧!像皇家未央宫,居然拆除了围墙,成为普通百姓都可以去游玩的园林,从前破烂不堪的长安老城重换新颜,还有城墙根的官租房,贫苦百姓有了立锥之地,但这些都是其次,更重要是废除宵禁,拆除坊门,彻夜开启城门,长安整个商业之繁盛,一百多年来从未有过,让我看到了一个盛世的重新来临。”
“是啊!比起成都的暮气沉沉,长安才是天下希望之地。”
窦仪给独孤立秋斟满一杯酒,笑道:“今天请贤弟来喝酒,其实是想和贤弟聊聊朝中之事,听说薛长寿今天去相了?”
“兄长的消息很灵通嘛!晋王令下午才颁布,你就知道了。”
“这是大事啊!空出了一个相位,贤弟不想争取一下?”
独孤立秋一怔,随即呵呵笑了起来,“兄长请我喝酒,就是为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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