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别人,只说徐龙象身边的贴身保镖刀疤,原本就是青帮武库教头,当初,火狼将刀疤派到徐龙象身边,不过是一次徐龙象出远门,火狼为示好,借用的。
可短短半个月时间,刀疤竟彻底归心,冒着三刀六洞的风险,决意不再回青帮,成了他徐龙象真正的心腹。
天生有亲和力的人,若是一旦会做人,那就是了不得的本领,昔年刘玄德不文不武,三分天下不就是靠这个来的么。
而这位徐公子绝对有刘玄德三成本事,就拿眼前的事儿来说,若是一般人,看李力持事败,不破鼓乱捶,已经算是有品格的了。
可这位徐公子,决然不肯如此,非但强压着算计薛向失败的痛苦,将罪过全揽到自己身上,还用心帮李力持谋划,助他东山再起。
人情做到这个份儿上,也就不难理解他徐龙象,何以只凭一个天藻阁,就能在明珠市呼风唤雨,闯出同汪、段二人鼎足而三的局面。
却说,徐龙象一曲奏罢,李力持已然热泪盈眶,此时,再听徐龙象说仗义话,李力持激动得浑身直抖,伸手短过酒杯一饮而尽,道,“今后,我李某这条命就是公子的了,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不待徐龙象答话,李力持便迈开大步,下了亭去。
徐龙象望着李力持远去的背影,抬手将一杯酒饮酒,喝罢。便在栏杆的一头坐了,独自对着池间翠荷,怔怔出神。
端坐在亭间石桌边的胡东海,亦不说话,只小口小口地抿着酒,可今日这醇香的十八年女儿红,喝进嘴里,却是那样的苦涩。
两人就这么静坐的,太阳由当空渐西,晚风也从青萍之末吹起。血红的夕阳映着彤彤枫林。此时,在徐龙象瞧来,不见凄美,倒似挨了一耳光。充斥的羞愧的血液给染成的。
忽然。远方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钟声过后,便又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空灵的“梵唱”,那是使馆区的家属在做弥撒。
西天骤起的动静儿。扰得枫林深处陡起一阵惊羽,扑簌簌朝远方飞去。
若眼前的景象,是一副画卷的话,眼下,才由静入动,生出几分生韵。
“渺渺钟声出远方,依依林影万鸦藏,一身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忽地,胡东海吟出两句诗来,打破了许久的沉默。
徐龙象站起身来,步到桌前坐了,拍着胡东海肩膀道:“胡老,我没龗事儿,你也别感慨了,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虽然遗憾,但还不至绝望,原本咱们不也没想过刀把他们会搅合进去么?今次,咱们不过是适逢其会,算不得什么,大不了,按计龗划行事,还是领袖说的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你我共勉之!”
徐龙象能成大事,绝非幸致,如今,志在必得的一击失败,作为主事人,他心中的悲痛和失望,比谁都来得强烈,换作常人,不大喊大叫大摔东西,已经算定力好龗的了,可徐龙象非但能制怒,还不忘扶助李力持,安抚胡东海,这等人物,道声“人杰”,绝不为过。
胡东海点点头,道:“公子,这次是老朽想得差了,听了刀把等人反馈的情况,我才知龗道自己想的人力不能及至有多么可笑,我哪里能想到一个人能从二十多米的高空掉下去,还安然无恙,更没想过这世上真有吕奉先、楚霸王这种万人敌!我的笼子是设给猛虎的,结果,闯进一条蛟龙,哎,也是胡某人小看了天下英雄!”
胡东海真的是有些消沉了,或许他心中沉痛不如徐龙象,但失败情绪,绝对比徐龙象强烈千百倍。
想他胡东海自学成以来,经历了多沙风波,都安然无恙,就是那最疯狂的十年,他胡某人依旧如鱼得水,滋润无比,可以说他每有谋划,必然成功,而正是这长久以来的成功,让他分外不能接受此次的失败,更何况,此次他用心之深,期望之大,远超以往,毕竟今次,是他胡东海帝王术成以来,第一次有机会屠掉一条潜龙。
可结果,偏生就失败了,个中打击,他几乎无法接受。
“薛向的确是英雄,不过,只有完蛋的英雄,才会永垂不朽!”徐龙象咬着牙道。
胡东海正待接茬儿,忽然石桌又响了,徐龙象却压根儿不理,端着酒杯,对着远方怔怔出神。
胡东海瞧见徐龙象脸色,心中忽生感悟,自忖这回是自己错了,错得远了,不是筹划错了,而是忘了对一个谋士而言,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心态平和,如今,反要恩主安慰,真是落了下乘了。
胡东海自责未罢,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伸手按动机括,拾起弹出的红色电话,“喂,我是胡东海!”
“噢,是胡,我还以为是徐呢,我猜徐一定在你身边,这些天他一直躲我,一直躲我,我很不高兴你们共和国人的办事方法,如果逃避能解决问题,这个世龗界上就没问题了,谢特!”
电话那头正是保尔,这家伙汉语虽说的极溜,可到底还保留着洋人称呼名姓的习惯。
“保尔先生,你好你好,我们公子确实……”
胡东海知龗道保尔定然又是来催投资的事儿,这已经是第无数回了,原本,他和徐龙象皆以为昨天的计谋能成,当时,和这家伙说的就是今天给他最龗后答复,可偏偏计龗划全面破裂,如今还真不好面对保尔。
胡东海刚在脑子里组织着语言,想再敷衍保尔,熟料徐龙象伸手接过了他的电话,“保尔,我是徐龙象,投资的事儿,有谱了,你马上过来,我们现在就签合同!”
说完,不待那边回话,啪的一下,徐龙象盖了电话。
“公子?”胡东海满脸疑惑地瞧着徐龙象。
徐龙象道:“胡老,如今,你以为靠嘴巴还能糊得住保尔这条野狐狸么?”
“万万不可莽撞,公子,万万不可莽撞,秘洞现在万万动不得,薛向如今虽然有了点头绪,但并未窥破咱们,如今,依旧是他明我暗的局势,若是妄动秘洞,恐怕打草惊蛇,一切就晚了啊,再者,咱们的后发手段,还未使出,远远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
胡东海语速极快,显然他被徐龙象方才的话给惊住了。
“放心吧,胡老,我没疯!”
保尔来得极快,十多分钟,就从内城赶了过来。
没办法,谁叫商人天生就逐利呢,以前,保尔对徐龙象的不冷不热,是因为他压根儿就没觉得浦江以东有什么值得瞩目的。
可当徐龙象点破关键,保尔便动心了,待花旗内部的投资分析专家的分析报告出来,他两只眼珠子都红了。
若非知龗道徐龙象在明珠势龗力惊人,保尔早一脚踢开他,自己干了。
这段时间,保尔可以说一直处在度秒如年的状态,偏生徐龙象那边是一拖再拖,他最龗后一点耐心,几乎都快被消磨干净了。
保尔今天已然打定主意,若是徐龙象再搪塞,他就甩开姓徐的单干,他不信这世上还有美元趟不平的事儿。
会面的地点,依旧是那处凉亭,保尔方站上亭来,也不打招呼,直接问:“徐,你的投资金额呢?”
一提到这个,保尔就是一肚子火气,其实他们花旗银行原本就不差钱,可偏生徐龙象精明得可怕,不单自己死活要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还不准花旗独占其余百分之四十九,非得说谈判成功后,再拉别的大财团入股。
保尔焉能不知龗道徐龙象打的什么主意,分明是想玩儿那套他徐某人老祖宗们都玩不好龗的以夷制夷的老把戏,除此以外,也是在警告他,无非是说,你要敢虎口夺食,我徐某人就找别的财团,不信在明珠你争得过老子。
确实,保尔就是顾忌徐龙象在明珠的势龗力,对这个国家接触越久,了解越深,他越知龗道这是个绝对的人情关系社会,虽然他信奉金钱万能,但为了走通关系,而耗费天量资金,那也是得不偿失的。
是以,保尔就一直忍着,等着,可谁成想他越忍越难忍,越等越不耐烦。
姓徐的迟迟拿不出资金,还总说自己有底牌没亮,按这个国家的的老话说,你徐龙象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把控股权交出来,咱们花旗全部出资就是。
可偏偏徐龙象不干,咬死了不送口,这就让保尔的耐心,退潮一般的消磨,今天,他终于忍不住了,若是徐龙象再拿不出资金,他就回美国,说动董事会,自己单干!
“桌上摆着的不是么?”
徐龙象脸色比保尔好不了多沙,他也是被逼得没辙了,更知龗道凡事都有度,如今,保尔的耐心消磨殆尽了,度自然就消失了,所以,他今天也不得不亮出万万不能见光的底牌。
青色的大理石桌面上,残羹冷筵已经撤了,此时,就摆了三个碧玉盏,一个紫砂壶,以及正中央的一个巴掌大小的檀木盒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