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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以死明志(1 / 1)

傍晚时分白家庭院

白牧月将手里的西装外套和领带扔到客厅的沙发上,越过玄关的酒柜,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与此同时,他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从二楼的大书房里传来。他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听到父亲这样失控的声音了。

大书房是几年前单独搭建的两层一个木楼,楼下是一片鱼戏荷塘的观赏区,只有楼上的一条通道和二楼的卧室区域相通,关了门就是完全独立的一个空间。他的母亲四年前病逝后,父亲呆在这个书房的时间就逐渐多了起来;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安静的,漫长的。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好奇而担忧地顺着隐隐约约的声音慢慢地寻过去。

就在他拉开落地玻璃门的时候,白凤栖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好,你跳!”

白牧月听得是满头雾水,刚一抬头就看见一个身影从书房的窗户一跃而出跳进了池塘,父亲也从窗户里面探出半边身子来,满脸的惊讶和焦虑。

白牧月见状来不及多想,奔跑着跳到水里,将人救了上来。荷塘不是很深,白染本来也会游泳,只是一心寻死就呛了几口水;被白牧月及时抱上岸,她咳嗽几下便清醒了过来。等她看清楚救她的人是白牧月,一时惊讶得忘记了说话,只是愣愣地望着他。

白凤栖和叶茂两人急匆匆跑下楼来,看到地上两个浑身湿哒哒,头发和下巴都叭叭地滴着水的人,再看看白染那被几缕黑色长发缠绕的苍白的脸,心里又气又急的,用食指指着她说不出话来。倒是身边的叶茂机灵,朝玻璃门后愣站着的不知所措的帮佣兰姨摆了摆手势;兰姨点点头,从沙发里抱过两张毛毯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白牧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浑身湿漉漉的女孩,接过兰姨手里的毛毯给她裹上,然后站起来,看向白凤栖不解地问:“爸,这是怎么回事?”

白凤栖瞧了儿子一眼,转而指着白染就骂:“你还真是长本事了,啊?”

白染裹紧了毛毯想要站起来,不料膝盖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站立不稳险些摔倒,一旁的白牧月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白牧月此时觉得十分奇怪,他认知中的父亲素来讲究礼节且温文尔雅,对待他们兄弟三人也是循循善诱奖赏分明,就是他们年少顽皮犯了错误也是被戒尺打掌心或罚跪沙盆,很少见到父亲这番恼怒的模样。这个女孩子是谁?为什么惹得父亲如此生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跳荷塘?他想着,低头看了看女孩微微弯起的双膝,膝盖上的裤子有磨损,和他小时候被罚跪的情况十分相似,这个女孩和白家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她为什么要受白家的家法?他忍不住看着父亲奇怪地问:“爸,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

“还能是谁?就是来气我的人!”白凤栖瞪了白染一眼,生气地回答。他默默地看了看儿子依然放在白染腰上的胳膊,转头对兰姨吩咐:“兰姨,把南厢房收拾一下,安排她住下。“

叶茂吃惊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白牧月,不由轻声提醒道:“南厢房是大少······“

“还嫌事少吗?“白凤栖不悦地打断他的话又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才转身走了。

白牧月此时更是迷惑不解了。家里的客房不多不少也有好几间随便哪一间都能住人为什么偏偏选他的房间?虽然成家后他住到了二楼,但南厢房始终是属于他的,里面全是他的私人物品,他怎么会愿意让一个陌生人入侵呢?而且他已经成家立业,妻女在旁,这样的安排只会招来闲言蜚语和引起他夫妻之间的矛盾,百害而无一利。他真想不明白一向明事理的父亲做出这样的安排到底用意何在?

“叶管家,不用了麻烦您了;送我回酒店就好了。”白染对叶茂轻声说着,难禁喉咙发痒就咳嗽了几声,她才看向白牧月又说,“谢谢你救了我,白大哥。”

“没事就好。叶管家,招待好客人。”白牧月忍着心中的不悦和好奇,平淡地说了一句,转身拿过兰姨手里的毛毯一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朝大书房的方向去。

“才回来两天就把白家折腾的鸡飞狗跳的,你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啊?你顺着他一点不行吗?你事事和他对着干,说跳就跳了啊?你是不是真的要把他气死了才安心呢?”叶茂一股脑地训斥着白染。他既是心疼他的主子白凤栖又是气恼白染的倔强和不懂事。白家养育了她那么多年,她难道不知道她的命也是属于白家的吗?

一阵凉风吹来,白染打了一个喷嚏,她裹紧了肩膀上的毛毯,轻声说:“叶管家,给您惹麻烦了,对不起。”

“哼~!”叶茂不解气地看了看嘴唇发白的还站立不稳的白染,还想多骂她几句,又想到她在白凤栖心里的位置,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白染却抢先开了口:“叶管家,还是麻烦您送我回宾馆吧,我的东西都在那里。”

一旁的兰姨这时缓缓地开了声:“姑娘,你浑身都湿透了这样出去容易感冒的呀,你要不先洗个热水澡再走吧?我房里还有几套我家姑娘的衣服,大小嘛看着还合适的,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拿来先换上吧?”

兰姨善良体贴的话让白染心里一热,她压下想要涌上眼眶的泪水,朝兰姨轻轻笑了笑,然后说:“谢谢您兰姨,我没事的。”

“南厢房是大少爷的房间,他的东西多一时半会还不能收拾得出来,但隔壁的那一间是空着的,还有独立洗漱间,”叶茂自然是不希望白染住进白牧月的房间的,但是白凤栖的话也不能违抗,他想了想才转脸对兰姨说,“我看这样好了,小兰,把隔壁收拾收拾也是一样的。”

“叶管家,还是送我回宾馆吧。”白染坚持要走,看叶茂迟疑的样子她又说,“等过几天白叔的气消了我再回来和他道歉。”

白染的话无不道理,叶茂叹了叹气,拿出腰间的对讲机简单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就跑过来一个身穿镶着红边的黑制服的中年男子,白染认得是昨天的司机,于是朝叶茂和兰姨点头告别,然后跟着司机离开。

兰姨看着两个消失了的背影,小声地问:“隔壁的厢房能动吗?”

叶茂的视线依然留在前方,听完了兰姨的话却没有开口。兰姨跟着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月无时时圆,人有长长憾。唉~”

“尽快收拾出来吧,再添一些女孩子的物品。”叶茂面无表情地说完转身离开。他要赶到白凤栖的房间去,看看里面什么情况,希望他没有被气得老毛病又犯了。

兰姨点点头,她是白家的帮佣自然是听从安排,其他的事情不是她可以知道的就一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只是,她在白家工作也快20年了,知道南厢房不仅是大少爷的专属房间,也是白家身份的象征;隔壁的厢房一直空了20多年,白家上下都知道其中缘由,没有一点把握叶管家怎么敢自作主张安排她住进去呢?难道,这女孩子是白家流落在外的血脉?

兰姨想着摇了摇头:白凤栖虽身处高位富贵双全却洁身自爱,多年来少有绯闻,他和朱远秀夫妻两人相敬如宾和里和气的,一直是白家上下心中的恩爱夫妻楷模,怎么会有私生子女呢?而且这个女孩子除了犟脾气和白凤栖格外相像外,五官长相都不相符呢。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秋风吹过荷塘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要起风了,兰姨暗下说了一句,抱了抱双臂,慢慢往客厅走。

荷塘的尽头延伸到木楼的的背面,就着低洼地带建了一个停泊处,一支白色的独木舟飘荡在水面上,几个白色的纸条顺着水流悠悠地朝着独木舟漂来,却被舟上垂落的木浆挡住,不停地来回荡漾,尤为醒目。草地上的一把咖啡色遮阳伞下,休闲躺椅上的一个年轻男子握着手中的玻璃杯,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那点白光,沉默了许久才起身来到塘边,漫不经心地瞧着那些纸条,其中的一个纸条完全展开了,上面有刚劲有力的字。

男子心中一惊,急忙蹲下来,放下玻璃杯将字条一一捞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展开铺平在地上。纸条上的字虽然已经被浸湿晕开但仍可辨认,他耐心地将它们排列好。当上面的一行字跳入眼睛,他下意识地四下观望确认无人才放下警惕,再次辨认着。

“二哥,你在干嘛呢?”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接着肩膀上被轻轻拍了一把。

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喊一拍,受到惊吓的男子因转身的动作过于急促一下失去平衡跌入水里。边上站着的始作俑者也吓呆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站在荷塘里的二哥白星灿,奇怪地解释:“我没使劲啊。”

“白玉川!”白星灿恼怒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看了看自己湿透了的半边身体,气得一把抓起快要沉入水底的玻璃杯,舀了一杯水直接朝他泼过去,趁他闪躲的同时一把把地上的纸条攥到手里。

白玉川抹了抹胳膊上的水滴,蹲下来看着脸上沾着淤泥和树叶的白星灿,不由放声笑了,又说:“二哥,你是不是又喝醉了?”

“什么叫又?”

“不然你怎么会落水?我还以为我突然身怀绝技了呢,轻轻一拍就把你拍到水里,哈哈哈。”

“再笑?再笑就把你拉下来。”白星灿一脸严肃地说着,还真站直了身体似乎要做好拉人的准备,同时把掌心里的纸条放到口袋里。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白玉川边点头边答应着,末了还是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他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才说:“大白天的躲在这里喝酒,你不怕我告状吗?”

“胆子肥了不少啊你,敢威胁我了?”白星灿弯腰把脚上的两只鞋子脱了扔到地上,从水里爬上来。

白玉川看着他拦腰以下黑不拉几的裤子,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白星灿一把冲过去把白玉川紧紧抱住,将手上的淤泥往他的脸上胡乱地抹了几把,一边说,“白老三,看我怎么治你?你这叫目无尊长,知道吗?老实交代,之前是不是就是你告的状害我被关闭了几天?”

白玉川本来就身子虚弱,突然被白星灿湿漉漉的而强壮有力的胳膊紧紧抱着动弹不得,一时心慌气短来不及开口就连连咳嗽起来。白星灿见状连忙放开了他,满脸担忧地观察着他说:“你还好吧?”

白玉川对他摆摆手,掏出口袋里的便携式吸氧器连着吸上了几口,苍白的脸上才缓缓有了血色。白星灿还是不放心,扶着他坐到伞下的躺椅上,又从墙角处的柜子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浴巾裹到他的身上。

屋里的兰姨听到动静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一看到两个人湿漉漉的样子,就忍不住唠叨起来:“怎么弄的呀?牧月才刚刚从塘里出来,又来你们两个?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你们一个个都往荷塘里跳?那么大一个游泳池是用来摆设的啊?”

白星灿和白玉川两人相视一笑,暗下用唇语喊了一句“兰奶奶”。兰姨自然是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小动作的,她的视线落在白玉川被淤泥涂的像给花猫一样的脸,担忧地说:“玉川你也是的,刚刚才好了两天就跟着你大哥二哥疯,万一疯感冒了,打针吃药的还是你自己啊?”

“放心吧兰姨,你家的三少爷可是身怀绝技的。”白星灿拿出另外一条毛巾,一边擦着脸上的淤泥一边揶揄白玉川,“是吧,三少?”

兰姨这才把目光落到白星灿的身上,她扫了一眼玻璃茶几上的冰桶和里面插着的只剩小半瓶的威士忌,不由摇了摇头又叹了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在白家呆了20年,看着白玉川出生和成长,尤其是四年前朱远秀病逝后。当时的白玉川年仅11岁,因为体质弱,隔三岔五的就感冒发烧,有差不多两年的时间,白家的家庭医生张克平是住在白家的。耐心细致的兰姨则在一旁照顾他衣食起居,白玉川对她也是多有依赖和信任;兰姨也自然感觉和他亲近一些,平常也敢在他面前多唠叨几句。

白星灿哪里不知道兰姨的心思?他将浴巾搭在肩上,打开角落处的花洒,将腿上的淤泥冲洗干净,才对她说:“三少有兰姨我就放心了,我走了,洗澡去。”

身后传来白玉川好奇的声音:“兰姨,你说今天大哥也掉荷塘里了?”

“牧月是跳下去的。”

“跳下去的?大哥为什么要跳啊?”

“救人呗。玉川,赶紧的,去洗个热水澡,受凉了可要感冒的呀。”

“兰姨,大哥救的是什么人啊?”白玉川站起来紧跟着兰姨,好奇地追问。

“一个姑娘呗,好了,先别问了;赶紧的,去洗澡吧。”

“一个姑娘?什么姑娘啊?”

白星灿关上门,兰姨和白玉川的声音也消失了。他掏出口袋里的纸条,想到上面的那一行字,脸上泛起一丝讥笑。他把纸条扔到马桶里,按下了冲水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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