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怀素了声,声音甚至带了些亲昵:“云祯,这话你骗骗旁人可以,诈我却是不能的。错你代天巡狩,但有合理的调兵理,任何一个守将不会听你调兵的命令。九边督府不是摆着看的。就是朱五那小子也不敢无令调兵,国府上下是他亲人,担得起吗?”
“元钊的确可以向宗主国求救,但使者到京,等皇上旨意是来不及的。更何况广王老奸巨猾,哪敢摸清楚况就贸然引大雍军入王庭?更不要说大军越境,民夫、后勤辎重粮草等等,不是小数,不可能行进一点痕迹有,北楔边关岂会一无所觉?”
“错你的确是有私军,大概也就是你借镖局名义训练的吧?分批分支,借着商队的名义陆续入的北楔,合起来应该也就数百人。不得不说你的确胆子很大,就这几百个人,就敢来诱捕我,虚而实之,实而虚之,也算兵不厌诈,但实在太行险了。”
“还是留在我边吧,我不会伤你。你这般胡闹,皇上知道了,也不会轻饶你的。”
噼啪啦,天上一道闪电劈下,撕裂开沉寂的黑夜。
云祯眉目肃然冷厉,一手扯开自己上的披风,露出了其下的玄色软甲:“擒你绰绰有余了,杀鸡焉用牛刀,你现在束手就擒。我还能饶你一条命,圈你致死。”
火光下只见他背上负着刀,腰间挎着短剑,手提着弓,一软甲,原来早已严装以待,就连姬怀盛也不知他何时装备齐整,也吃了一惊。
姬怀素一:“你这样子,还真好看。”
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那是一支骑兵,各人持着□□,前尖后阔,步调一致,速度奇快,这是冲锋的锥形阵,犹一支箭,随着疾风之势冲刺而来,锐不可当。
对面北楔族乃是马背上的族,见阵势开始变了脸色,纷纷变换阵型,拔出刀,竖起藤盾,数人一组,严阵以待。
天上雷声霹雳仿佛战鼓声声,千万支雨箭铺天盖地落下,狠狠打在了每个人的上。
战意勃然,一触即发。
不是须臾之间,两支队伍已犹巨浪互拍交击在一起,漆黑之间,激起了一层高一层的呼喊声,砍杀声,马嘶声、喊叫声,血腥味充斥了整个战场。
云祯在喧嚣声中怒喝着旁赶到的方路云:“派几个人,保护庆阳王,掩护他撤退回常林关!”
姬怀盛脸色苍看着他:“你呢!一起走!”
云祯已拔出雪亮战刀在手,双眸充满了战意:“走!”
杀声震天,鲜血与铁锈味交织在一起,这是属于他的战场,他要的是胜!
北楔乌熊族那边的将军也一边掩护着姬怀素一边道:“军师!对方全是千挑一的老手精兵!王子交代了您不能有失,还是大事重要,我们还是快撤吧!天若是亮了,我们未必能占上风!”
姬怀素看着漆黑的草原人马冲撞着,喃喃道:“他这是花了多少精力在这上头啊。”
这是一支实打实的铁骑,在血海杀来,每一个悍不畏死,兵强马壮,刀枪精锐,黑夜中数不清楚,但应该也就一两百人,却战意山倒海,打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来。
面对这样的敌意,临其中,明明几百人围着他护拥着他,他竟然也感觉到了畏惧。
他已看不到吉祥儿,他早已融入了那支气势虹战意勃然的队伍,仿佛早已经了无数次演练,会合成为了一把凛然战刀,刀锋斩处,所向披靡。
他说要擒下自己,看来是真的——那个曾经在他跟前起来毫无保留的少年,被自己放弃的少年,仿佛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燃烧着灵魂双翼,手握战刀,熠熠生辉,向他复仇,向他索魂。
而他该死的更喜欢他了。
他这次出来是临时起意,对方却是有备而来,战意蓬勃,料不到遇上强敌的北楔族们措手不及,呈现出了溃败之势。
北楔将军紧张道:“快走吧!天亮一些就不好走了,对方有不少弓箭手!王上还在等我们去会合。”姬怀素有些遗憾道:“撤吧。”
一群士兵围着他向王庭方向撤退,然而云祯却带着骑兵紧紧咬着他们。
雨越来越大,注了这是一个不平凡的夜。
倾盆大雨中,北楔王城也吹起了警告敌人来袭的号角声,撕裂了最深沉的黎明。
王城城门已经被奸细打开了角门,一支队冲了进来,与守军战成一团。
广王收到通知就已第一时间赶到了城头,然后就接到了北门有失的噩耗,云江宁犹豫太久:“城门你守着,给我百人,我去守北门。”
广王深深看了他一眼,挥手点了一队兵给他,云江宁带着就走,娴熟而老练。
天已微微亮了些,雨仍然在下着,王城下密密麻麻围满了族队,一眼望去,有数万之众,仍然还在慢慢集结中。
元钊赶来的时候,广王站在高高城头往下看,对方已用箭射进来许多檄文,广王看到他脸色冰冷:“王上莫临危城,还是回王宫安全。”
元钊道:“是什么人?”他已从城墙上捡起了一根箭上的折纸,慢慢打开。
广王瞥了他一眼,有阻止,元钊看着上头写着的那些胡言乱语,脸色慢慢变,这上头各种信口污蔑胡太后生性□□,早在先王在的时候就与广王私通,元钊根本不是先王亲子。今乌熊族、娲蛇族等六族联合扶持统,讨伐伪帝。
元钊手微微发抖,广王冷哼了声:“这样,若是我们败了,这些就是真的,若是我们胜了,对方就是假的,现在,他们是叛军。”
元钊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找着:“江宁呢?”
广王道:“北门被内奸打开了门,他带人去堵那边了。”
元钊失声道:“北门被破了?”
广王嘲道:“镇些,王城历经风雨,那么容易破,云江宁也那么用——他以最卑贱的军奴胡儿之,能得到昭信侯宠爱一力扶持,甚至派来我朝,自然不是个简单的。”
元钊看着广王大大咧咧站在城墙上,坦然面对下边的箭雨,形雄伟,神镇,忽然也感觉到了一丝豪:“王城守住,孤当酬你们父子代王爵。”
广王冷了声:“王上倒不必急着许诺,今日之围,尚且未可知,只怕我们是乱臣贼子。”
元钊看着下边密密麻麻站着的犹蚂蚁一般的士兵,微微觉得有些仿佛还在梦中,昨日他还才与生母闹翻,发狠要摔死婴儿,什么后路有想。
要不是江宁赶到,借机要挟广王还政,他还有想这些,而这才一日,这就兵临城下,他又不得不依仗着广王将这座王城守住。
还政——若是广王真的还政于他,他能守得住这座王城吗?他微微有些茫然和恍惚,对自己产生了一些不自信。
忽然后传来了甲胃声响和急促的脚步声。
他转头看到云江宁披甲胃带着一队士兵从下拾级而上,刀拍打着腿上的甲胃,发出铿然声音,而他上甲胃染满了血,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但却忽然给他带来了一丝安。
云江宁上前给他抚肩行了个礼:“拜见王上。”又对广王道:“北门堵上了,进来的一千多人已大分尽诛,分散入王城内躲藏,到时候慢慢搜捕奸细罢了,幸好天降大雨,不然须得防他们在城放火。”
广王道:“还真是天佑王庭了,这么久下雨,今夜下雨。”
但,雨总是要停的。
冒着淋漓的大雨,城墙上的守军刚刚打退了一批进攻攀爬上来的前锋士兵。
广王道:“城围若是不解,迟早要破城,他们这是六族全数压上了,不死不休。”
云江宁道:“另外六族会来援吗?”
广王漠然道:“不会,他们会大惊失色互相派使臣打探一番,然后商量出兵事宜,统帅事宜,等他们商量好集结好出兵之时,王城大概早就破了,单独来的话,只会来一支被剿一支,不是送死罢了。”
云江宁道:“请王上发王令,号召各族勤王,告诉他们大雍朝皇帝已应王上之请,派雍兵救援,各族有来勤王者,事后必当论功行赏。”
广王冷了声:“雍朝大军在哪?”
云江宁对元钊躬:“请王上盖印。”却是从怀中掏出了一面羊皮绢帛国书,上面已写好王庭被叛军围攻,请求大雍□□皇帝派兵救援的上书,只等着元钊用王印和王玺。
元钊深深看了他一眼,从怀中掏了枚玉章来,加盖了王印,又道:“请广王用北楔国玺吧。”
广王了声:“我道你们早就已去书,却原来现在才要送,今兵临城下,谁出城送这个?就算拼死送到了,等大雍皇帝同意调兵,派出将帅来,王城早已破了!”
云江宁面无表道:“我去送。”
广王嘲道:“我倒是想看看你那位昭信侯,能调到多少兵——说了,是你们也想到变乱生得快吧?你们本来的打算,是除掉我和胡太后,扶起元钊,想到变生肘侧,想到内乱起了吧?今可是骑虎难下了?”
云江宁冷冷道:“你现在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吗?”
广王呵了声,转头交代了下,不多时果然有人捧了国玺来,广王将国玺抛到了元钊手:“王上,还政于你,国运何,看你王道何了。”
元钊拿起国玺,看了眼广王,有犹豫,拿了起来不多时在那国书上用了玺,云江宁卷了起来,漠然道:“给我一百人,我突围出去,我去大雍送国书,其余人去留族分别送勤王令,这座王城,交给王上和父亲了。”
广王听到他的称呼,脸上肌肉微微抖了抖,看云江宁后退几步,行了礼,大步往城墙下行去。
广王不知为何,心百感交集,挥手命城墙上的士兵道:“弓箭手、投石手就位!准备掩护突围出城!”
投石机先启动,将沉重的石头投了出去,城墙下的士兵被这紧密的攻势逼得后退,然后便是密集蝗虫的箭雨落了下去。
北边城门打开,云江宁当头带着一支百人队冲锋出去,骁勇无敌,仿佛斩破波浪的尖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无坚不摧。
元钊看着那个无畏的背影渐渐冲远,听到边广王低低骂了句:“干!真他妈有当年老子的风采了。”
他转眼看到元钊,冷了声:“可惜不是效忠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