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怀素离京就藩的折子快就过了,无内阁还光禄寺宗室司,票拟都拟准奏,姬冰原略看了看也就朱笔签了个准字。
姬怀盛和云祯吃饭的时候十分感伤:“咱们这一波,原本也就只三人留在京里,得了郡王的封,结果姬怀清和姬怀素走了,我再留在京里就太扎眼了,我父王那边也快就上书要给我成婚开府了。”
云祯给他倒酒:“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会去看的——大婚的时候我去喝酒去,等生了世子,我和皇上说,想法子调进京,给弄个差使。”
姬怀盛喝了酒,脸上带了微醺,看着云祯道:“哎,有时候觉得这人,特别奇怪,明明相处的时候,能感觉到待人好诚恳,但有时候觉得洒脱得不像这个年岁的人,好像分分合合甚至死生大事,都不能动的心怀一般,对自己也不在意,倒让我觉得我这伤感有一头热,但我知道,有事找,一定最靠谱,嗳。”
云祯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咱们这一世能做兄弟,那就珍惜这缘分,若缘分浅,也不必在意,只需要在一起的时候多多珍惜便好了。”
姬怀盛大笑:“何时修起佛来了?”去摸云祯腕上那串佛珠,云祯笑嘻嘻:“我想和求借点银子,要做事。”
姬怀盛道:“要多少只管说就好了——不该缺钱。”
云祯道:“赚赚了,但还不够。”
姬怀盛道:“到底做甚要用这许多钱。”
云祯道:“去年秋收我在江南那边收了粮,头有紧。”
姬怀盛道:“收粮做么?去年江南歉收,粮价其实算不得低,收了没么赚头,我祖父那边都不肯做粮的生意,说容易亏。”
云祯嘻嘻一笑没说话,姬怀盛道:“我给个信物,急用钱可以在荣福钱庄领,挺多地方有分店的。”
云祯没和他客气:“好,我以后一定会报答的,钱也一定会还的。”
他忽郑重起来,姬怀盛有茫:“不用吧,小小年纪,能玩么大的。”
云祯道:“也不,要我里的活钱都扔出去了,我身边前有个义子,他被他亲生父亲认回去了,处境不太好,我想给他捎点钱过去。”
姬怀盛噗嗤笑了下:“我想起来了,身边那个蓝眼睛的胡吧?一看就知道胡姬生的,能蓄养胡姬的,不会一般家境,他胡姬生的,出身卑贱,想来日子不好过,但有侯爷给他做,谁敢不买帐?怪我,我之前还怪凉薄,怪错了。”
他盯了一会云祯,伤感道:“若个女子,才个无情的,这么处处留情,多少人为留心伤心呢。”他想起他去送别姬怀素的时候,姬怀素喝得烂醉,抱着他还在说吉祥对不起,为情所苦为情所困,让他想起来就有难过。
云祯:……
姬怀盛喃喃道:“不了,得回去了,我觉得我再和待下去,保不住也要试试龙阳……”
云祯伸去捏着他的脸道:“别瞎扯了,我瞧欠训,我为啥不伤心咱们别离?我还不知道经常偷偷扮成周家少爷到处跑吗?就藩管得着?就在京里也待不长久,天生就喜欢到处跑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说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也当成就一番事业,咱们年青就这年,该干嘛干嘛去,谁若依依不舍在跟前作态的,多半演给看的!”
姬怀盛震惊。
云祯冷笑道:“定姬怀素在跟前演了一番,就个雪白小肥羊,听好了不许借钱给他!”
姬怀盛脸上一阵心虚,云祯道:“我就知道,一定早就借钱给他过了不?”
姬怀盛道:“早年的事了……借过一次,快就还了,他还给了我个消息,我都赚了不少,赚回来比借给他的都多,放心了,没亏。”
云祯冷哼了声:“他不需要和借钱,他只需要和交好,就能借着的名头不知道赚多少,他聪明着呢,这借势空套利的本事,他最长于此道的。”他看了眼姬怀盛,幸好他不好龙阳,不就和当年的自己一样,傻乎乎的被骗。
姬怀盛叹息道:“祯哥,好吉祥,我不三岁小孩,我自幼就在生意场里打滚,谁对我心谁对我假意,我还能看出的,怀素虽则心机深沉,但待我的确没有坏心。”
云祯没说话,姬怀素待人好的时候,看起来的确好的。姬怀盛被他这么打岔,那点面临别离的感伤情绪也去了不少,两人聊了话,才散了席。
云祯回了侯府,却找了白玉麒来,细细交代了他一番,取了五万两银子给他,白玉麒笑道:“侯爷也不担心我拿了钱跑了,这五万两银子,一般人家辈子都攒不下来。”
云祯道:“跑就跑呗,万银子看清一个人值得,总比纠缠半生最后才反水的好,若觉得不合适,尽早说不干,我也可以痛快打赏,虽说没有五万银子那么多,但也让富贵无忧总可以的,我想来想去这事还做合适。”
白玉麒敛了笑容,凝目了云祯一会道:“侯爷我生平仅见,最豪气之人,白某人到底没看错人。”
云祯推了推银票道:“钱这东西,虽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反而知己、爱人、兄弟这,千金难换,世难修,遇到了自要好好珍惜缘法,我认识一场,愿这一世这缘法能善终吧。”
白玉麒接过银子,洒一笑:“倒我豪情陡而生了。”
云祯挥打他走:“去吧,我快也要去九边巡阅,到时候有机会找。”
白玉麒点了点头,离开了。
云祯坐在书房里,反复想着还有么疏漏之处,门外却忽掀了帘起来,章琰走了起来,转头对身后的令狐翊道:“守着门口。”
云祯看他面色严肃,一怔:“章先生怎么了?”
章琰脸色乎气急败坏的,他上前直接拿住云祯腕,冷声道:“侯爷,我这日子没怎么看的开支,近日仔细盘查了一番才侯爷最近半年,开支惊人,但查起来都扔在那扬威镖局里了。本来我想着,侯爷难得有个爱好,亏本就亏本了,而这亏空实在太大了,我怕被下人糊弄了,细心查了下。”
他脸色青白,声音都在微微抖:“辍朝无事,我亲自到了处亏空最大的镖局突击去查了,侯爷您囤了粮,养了马场,还修了无数的弓箭□□!”
“苏安县、方平县、高岩县,养了三处马场,养的马都数百匹,乍看不多,加起来就已经数千匹了!”
“粮草且不说……那武器……那武器……”
他都在抖:“侯爷,您可知道这一旦被人禀报朝廷,您立刻就能下天牢,议谋反罪?”
云祯开始还吓了一跳,后来听他说了话,才笑道:“本就没刻意瞒着军师,不错,我做的,放心,不谋反,不过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章琰乎要被他气笑了:“侯爷!么叫不时之需!这就……”他压低声音:“私蓄兵马,私铸武器,私囤粮草,每一条都可诛九族的大罪!”
云祯摸了摸他的背:“哎呀章先生,没大事,没大事,我这防着北边呢。”
章琰已经浑身都麻了:“去说为了防御抵抗北楔,看满朝文武谁他妈信!侯爷!怎的如此糊涂!”
他浑身仿佛热症一般打起摆子来:“还有那镖局,开了那么多分局,我开始还以为只开着好玩,如今想来,镖师们学骑马,习武艺,还放出去兰勇勋他们,他们在为练兵!每个镖局十个镖师,加起来已有一支数百人的骑兵精兵了……在还掌着禁军,皇上待皇恩深重……侯爷,侯爷!这里头还有庆阳郡王的股,会连庆阳郡王、晋王都一块害死的!”
云祯倒了杯茶给他喝:“定定神好吗?听我的,没事,没事的,我么都没做,也说了皇上待我好着呢,再说了,这除了知道我的门路,旁人不知道,猜不到的。”
章琰气道:“侯爷…………到底中了么邪?怎么就失心疯一样觉得北楔一定会南下呢?这年,砸了十万两银子进去,原来都在折腾这,我竟没注意,我昏聩了!我疏忽了!”
天明明冷得,他却急得一身汗,裘衣下冰凉一片,他乎想今夜就去定襄长公灵前撞死告罪去。
却见令狐翊在门外道:“青松公公,您来了?
章琰瞬间住了嘴,云祯道:“请进来吧。”
只见青松满脸堆笑走了进来礼道:“侯爷好,章大人好。皇上让我送筐樱桃来给侯爷赏人,叮嘱了让我务必接您今晚进宫,说光禄寺那边进了好时鲜菜式,您赶紧进去尝尝呢,对了君大夫也回京了,皇上说要替他接风,让您顺便也一块捎上君大夫进宫,侯爷您看,这时辰也不早了?”
云祯笑着起身道:“好,我这就去。”
他回头看章琰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下:“那我先进宫了,章先生,有事等我回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