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大早,云祯就钻出被窝去校场锻炼身体,姬冰原换朝服要出去上朝的时候,看云祯正负着石锁蹲下起身,腿蹲下的时候,腰臀处肌肉紧绷着显出极好的线条。
姬冰原微微一笑,想起昨夜的欢愉来,索性站一旁看一会儿,看云祯头上嘴巴呼出气,起身蹲下做九十个,才起身来,又拿弓来拉弓练臂力。
天寒地冻,姬冰原料到他如此勤勉,有些心疼,但还是走到他身边指点他几下,云祯看他几眼,忍住总往他左手臂上看。
姬冰原看他总看他,笑道:“总看朕干么?专心。”
云祯道:“好像没见过皇上射箭。”
姬冰原揉下他的头发:“瞎说么,你小时候弓马都是朕的,倒忘?”说完拿过一把弓来,搭箭上弓,拉成满月,轻轻松松放一箭出去,射中靶心。
云祯眉目舒展,拍手:“皇上神射!”
姬冰原看他一眼,心下微微一笑,将弓扔一旁侍立的侍卫:“朕去上朝,你稍稍练练,午膳晚膳想吃么吩咐他们。”
云祯道:“西宁侯听说我京,昨日就已下帖子,无论如何一定要答谢我,据说还请老安王,去大好,晚上我就进宫,我侯府歇一晚。”
姬冰原没说么,点点头,笑道:“这是派人守你府前吧?一见你就逮你。那罗松鹤已二甲进士,朕看西宁侯面子上,他留京里翰林院,西宁侯已和他家开始议亲,走六礼,论理西宁侯也该好好答谢你的。”
云祯嘀嘀咕咕道:“就,老安王……我挺怕他。”
姬冰原笑下,摸摸他汗湿的头发:“怕么,他是个慈祥的老辈,你只当自家辈孝敬着就好。西宁侯与老安王有亲,想来是怕你来,才邀老安王出面。”
云祯道:“已送好些礼……”
姬冰原道:“这些日子止西宁侯吧,京里逃过一劫开释去的,哪一家你送礼呢?你府上只怕早就被帖子淹没,朕就是担心你吃消这些,才把你打发出去巡阅冬训的,一切让章琰操心去。等三个月后来,该冷的也差冷。谁知道你又偷跑来,果然被西宁侯逮个正着吧?”
云祯呆下:“原来皇上派我去冬训是这个意思。”
姬冰原好笑:“然呢?你以为朕舍?”
云祯脸上微红:“皇上可以我说明些的,我又是懂道理的。”
姬冰原戏谑:“难道朕说明,你就能忍住来?”
云祯想下,耳朵一热,姬冰原又捏捏他的耳垂,心情甚好吩咐道:“朕去上朝。”云祯嘻嘻行个礼:“恭送圣驾。”
姬冰原自上肩舆,去往奉天殿去。须臾舆车便到,下肩舆的时候,他招手换墨菊过来交代:“去查一下昭信侯怎的忽然京,怎么来的。”
丁岱赴九边以后,墨菊就变成贴身随侍的内侍,他连忙垂手应下去。
姬冰原看他一眼,伸手拢起广袖,手指微微划过自己左手臂上的疤痕,昨夜那又热又湿充满怜惜的柔软触感仿佛还停留上头,少年人,心思总是那么的清澈见底,一览无余,自己是那样被人珍惜的喜欢着,这种感觉真错。
他整整衣袖,进奉天殿,当值内侍喝着:“皇上驾到!”
大臣们山呼万岁。
这边云祯却出宫,先去大理寺点卯,批一些积压的文,又翻翻当前一些案卷的进度,问问几位推官,看一切都如常,看看时间已到午时,便起身侯府。
行至御街时,看到九针堂的匾额,他忍住走进去。
九针堂里头井井有条,病人们有着药童们引来引去,坐堂大夫每日挂牌,里头看病,施针,拿药,外边还有好些免费的茶水桶,又卖着许成药。
人很。
有医童跑上来笑着问他:“子请问是看病还是抓药?”
云祯道:“我找你们君谷主……”
医童一怔,却仍然笑脸盎然:“敢问子名讳?我们进去通报一声,但谷主一定能见您,他也医治病人。”
云祯道:“我姓云,云祯,你就和君医生说我也没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们现怎么样,他只管治他的病人就好,我打扰他的。”
那医童却已满脸惊喜道:“原来是云侯爷,我们君谷主说过,侯爷么时候来都只管请进呢,谷主里头替病人诊治呢,您请进。”
云祯便随着那医童一路走进去,到最里间的病房,看到君聿正替一位老者诊脉,睫垂着,面容凝神如冰,许久动,云祯也扰他,只静静站一旁,看他把脉许久才换另外一边,又把许久,才道:“好许,但近期应当有饮酒,我说过若是饮酒的就必来看的。”
老者脸色一愧:“君医生……实对住,实是我家新添个孩儿,那日一时高兴,看如今病已好许,想着妨事,就喝一小杯,真的就一小杯。”
君聿没说,只是微微伸掌:“送这位老丈出去,这次诊费免,以后必收治。”
那老者满脸崩溃:“君大夫!我这病您已替我治这么久,别的医馆都看啊,大夫!我下次敢,一定敢饮酒!求您我一个机会。”
君聿没说,神情冷淡,却见旁边忽然走出来两位护卫,二说直接将那老者请出去。
君聿抬眼看到他,之前冷漠神色陡然融化,笑意涌上眼睛:“云侯爷今日怎的有空来?是哪里又舒服吗?我替你针一针?”
云祯飞快拒绝:“没有!我全身都很舒服!没有哪儿好!我就是前儿去津海城冬训好些日子,今日闲想起来知道你们这儿开怎么样,有没有眼的地痞来滋扰?”
君聿笑道:“有皇上御笔亲题的匾额,又有侯爷吩咐大理寺、禁军这边照拂,哪还有人这么眼?”他转头叫童子上茶。
云祯松一口气,拿茶杯,规规矩矩喝着茶,找着题:“那病人饮酒,就治吗?”
君聿道:“是饮酒治,是遵医嘱治,擅改药方治,私换别的大夫看诊的,也治。”
云祯微微有些气短心虚,猛灌茶水,君聿笑道:“我这里规矩是大点,过这么久,我也没遇到几个遵医嘱的,英雄只怕病来磨,病来如山倒,大部分人都是乖乖的。”
云祯根本敢看他,转着眼珠:“那当初皇上,也很听你吗?”
君聿道:“听的,过他是主帅,他若带头遵医嘱,我如何治其他兵士?”
云祯反复转着手里茶杯:“我听章先生说,当初君先生和皇上意气相投,同进同出,十分投契。”
君聿道:“过去吧,其实是我们是同一类人罢。”
云祯好奇道:“么人?”
君聿看他一眼含笑道:“就是,自己意的事情,一定要规规整整地按自己的想法来。”
云祯茫然。
君聿看他只想笑:“小的地方,比如东西要放自己想要它的地方,旁人许动,比如手下应该听自己的,若有违逆便打发掉;大的地方,比如病人必须要按自己说的来做,比如北方,应该要收复,比如敌人,一定要打败,若是做到,就寝食难安,无论如何,千方百计,一定要把那事按自己心意做成,没做成一日,便一日无法安心。”
云祯目瞪口呆:“这是很累吗?”
君聿笑意盈盈:“你注意一下就知道,皇上以前开始也是穿浅色衣服,后来只要一旦弄脏,他就坐立难安,肯穿,战场上哪有这样讲究,他后来就全换深色衣物。”
云祯:……
说起来好像是啊。
君聿道:“他所的范围内,谁身上的味道难闻些,他恨立刻将此人打发掉。”
“吃鱼的时候,一定要先吃一面,吃另外一面,若是谁提前翻过去,他一定也动那碟子鱼。”
“吃柑子一定要将所有的脉络都剥干净才吃。”
“烹茶的时候,茶叶必须每一叶都是完整的。”
“习字的时候,若是那张纸先沾一滴墨,他绝对会用那张纸。”
云祯瞠目结舌看向君聿,君聿点头笑道:“他现君临天下,养尊处优,么都有人服侍,旁人就觉察出他这些毛病,从前他军中,大数时间都和咱们一起共饮共食,那可真是特别明显。哪怕他从来说,也从来没有发作过,但是和他近的人,慢慢都觉察出他这脾气来,知觉地规避。”
“我自幼谷中,人人也说我脾性古怪,后来出去发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同我一样,倒是稀奇,此也就比较说上。”
云祯忽然咯咯咯笑起来,他忆和皇上的相处,发现君聿说的好像还真的是!他想起来:“是是镇纸一定要放左手边,若是那里,他会一直盯着那只镇纸。”
有次定襄主和皇上议事,他一旁拿着一只黄纹石老虎镇纸玩,就总看到皇上一会儿就看他一眼,一会儿就看他一眼。
他当时解其意,后来还是丁爷爷拿个水晶球来和他换走,放桌面上。
后来家定襄主训他许动皇上几案上的东西,他记忆尤深。
君聿抚掌大笑:“错,行军时,他有个亲兵帽上的红缨歪,我看到他一直盯着那亲兵,那亲兵吓浑身站战,根本知道那日为么太子看他顺眼。”
云祯咯咯和君聿笑成一团,好一会儿他才擦擦眼角笑出的眼泪对君聿道:“那你当时怎的还谷里,留京城呢。”
君聿道:“谷中当时辈病重,需我去主持,况且我心属医道,闭门潜心研究,焉能有大成?”
云祯愕然,看他脸色正经,一时有些将信将疑:“那您现是成?”
君聿正色道:“皇上病凶险,他一身系天下之运,自然能坐视的,当然要来。”
云祯点头赞许道:“确实如此,有君神医坐镇,我都觉安心许呢。”
君聿含笑看他一眼:“我看你近期应是路途疲累,肾气足,正好如今我有些时间,若我替你针一针调理调理?”
云祯悚然道:“必,谢君神医,我看您先忙,我晚上还有个宴会要参加,先告辞。”
君聿看着他仿佛逃跑一般的逃走,摇摇头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