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君王不早朝。
姬冰原清晨睁开眼睛,揽着怀还睡得香甜的云祯,感受回味了一下这种美好,觉不早朝这句诗实在太妙了。
早知人间有如此乐,自己大概早成了昏君。
引以自豪的自律自制,在这样可爱的皇后跟前,早就不知到哪里去了,昨夜一点儿没节制,幸而云祯常年习武,军营操练多年,承应上也不十分为难,到最后食髓知味,反过来还缠着,年少人贪欢起来,更为坦荡直接,什么都愿意尝试,大胆而毫无顾忌。
更何况这孩子的个性,好吃的,好玩的,当下就要痛快了,绝不留以后再做,就好像没有以后一样。
姬冰原想着昨晚云祯那莫名其妙地推命来,忽然一怔,想起了自己出痘时高烧不退,浑身出痘,病势凶猛之时写的密旨——若是为这,继任的太子想要杀那是一定的,难道是章琰泄密?不对,是没有章琰……
“章先生退隐了嘛,不耐烦服侍我这样的朽木。”
章琰的确有退隐之意,最后是自己用军机处钓住了。
若是自己没有用他呢?若是他真的退隐了,朝中没有用可靠的文臣……
姬冰原一颗心沉了下去,“三年前嘛,三年前您会答应的……”
为什么是三年前这个时间点?
不错,三年前吉祥儿还未入西山大营,在上书房进学,自己对他也不过是普通对小辈的关爱,看在长公主面上——当时若是非要和朱绛合籍,自己应该是会应的,自己在这上头不遂意,小辈哪怕胡闹些,愿意也没什么不行,朱国公儿孙满堂,不至于就为这个绝嗣,以朱国公的脾气,也不至于就为了这个和皇帝违逆。
所以他一定会应。
姬冰原低头看着云祯还大大咧咧抱着手臂睡着,一只长腿毫不顾忌地横过来搭在他腰上,睡相并不好,但喜欢这种直接的热情。一言一行都体现着云祯喜欢他,毫无保留。
这样的人,三年前居然有可能要拱手让人。
拱手让给那傻不拉几的朱国公的孙,有福之人不用忙?所以得到了不珍惜?为保一族富贵毒杀了枕边人?这简直是一定的,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结局,傻乎乎的吉祥儿哪里会想到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会递来一碗毒药?临死前会多么的失望和痛苦?
明明是吉祥儿胡诌出来的命,却忽然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真实的忌惮和妒火,更有着熊熊的怒火,恨不立刻就提了那朱家小子回来问罪那种。
这时云祯也醒转了,睁开眼睛看到他,迷迷糊糊先笑了下,仿佛懵懂之间见到了最信任最爱的人一般,姬冰原本就正是妒意上头,总想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已经真实拥有了,于是低头又是一个深的长吻。
这是清晨,两人都年富力强,少不再次擦枪走火,且这次皇上又少了几分克制,云祯腰被握着太紧,有些喘不过来,但却又有一种比昨晚那温柔体贴完全不同的感觉,有力的手臂勒过着的胸膛,仿佛被束缚,仿佛被强势占有,微微的疼痛很快转为快乐,是一种确实可以触摸的幸福,彼此证明现世存在而不是在做梦的真实的愉悦。
皇上身体力行,证明自己身体已经完全好了,但反正暂时也罢了朝,长日无,们把寝殿祸害过了,又一起去了玉棠池泡香汤。
深秋已到尾声,水里全是木樨的清香,水面金灿灿浮着无数的细碎花瓣,犹如金屑在水面荡漾着,一圈又一圈。云祯懒洋洋趴在姬冰原怀,心满意足眯着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真好啊,真希望永远都这样。”
姬冰原斜靠在水的木座上,拿了把宽齿梳在替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梳头:“朕已宣了弘虚法师进宫,一会儿好好给朕和给批过命,看还每天胡说八道什么。”
云祯垂着湿漉漉的睫毛,半边脸贴着姬冰原胸膛,舒服地蹭了蹭,又伸手抱紧了结实劲瘦的腰,自从昨夜到现在,忽然着迷一样的喜欢上了这种肌肤相贴的感觉,这给一种极大的安全感和满足感,仿佛饥渴一般的渴望对方的拥抱,渴望温暖的肌肤摩擦的感觉,恨不将眼前这个人给吞吃进去。
懒洋洋道:“皇上您真龙天子,当然是真正的真龙命了。”
姬冰原道:“朕当然也不是一开始就是真龙的,一样做错过很多。做太子之时,先帝并不是非常满意朕,觉朕性子不稳重,太跳脱,爱冒险,不守规矩,读书也往往有惊人之语,不过那时母后只生了我一个,帝师也力保我,说我乃是难得的不墨守成规的储君,毕竟当时南北朝分立,还未到治世之时,我这样的太子反而有开创之能。”
云祯想起来他说过的太后反对的:“所以您好龙阳这瞒这样紧,太后也很担心吧?”
姬冰原道:“是……当时,她觉我悖逆妄行,不守规矩,以为是身旁的内侍勾引,找了理由把我身边自幼服侍的内侍尽数处置了,她是承恩伯最小的幼妹,又不敢和先帝说,怕先帝更嫌恶我,便悄悄找了承恩伯来,想把我这不近女色的毛病给治了。”
云祯奇道:“怎么治?难道还能吃药针灸好?”
姬冰原久久不言,过了一会儿才道:“手段比较激烈,因此朕与承恩伯就此翻了脸。幸而后来北边伪朝发起了战争,南都甚至当时都城都被北魏军长驱直入给破了,几乎亡国,都城匆忙迁去了江南,我在宫日日和母亲相对,待着也痛苦,便自请领兵出征,出战后,母后管不到我了,这才好了许多。”
云祯松了一口气:“便是当时都城破了,先帝南狩之时被叛贼追逼流落在山,才被我母亲救了吧。”
说白了就是当时姬氏皇族醉生梦死南朝,不堪一击,都城被北魏破了,先帝匆忙带着后妃、宗室往江南逃跑,路上被追十分狼狈,据说当时先帝被围困山,侍卫杀马给喂血,差点也不回来,遇上了当时还是女土匪头的定襄长公主,不仅救了先帝,还带着土匪把围困的北魏军给击穿出一条通道,护送先帝到了江南,这才封了公主。
姬冰原笑了下:“是的,母亲不肯娇滴滴在江南做公主享福,当时和很多人都闹得不愉快,她就自请出战,我听说了便请父皇派她来我这,我心是很感激她的,想着她去别的队伍,定然要被人排挤指摘,女子之身能做到如此不容易,没想到你母亲过来以后,与我性情相得,且她虽说没有读过书,在这将兵打仗上,实实在在有着一种天然的天赋。”
“不不说许多将领都比不上她,尤其是野地,她只凭天上星辰,风,水,树木,就能准确辨识方向,打仗之时如有神助,总能敏锐判断出对方的弱点。而且她率领部队,不多时都能把将领和兵士收服服服帖帖,她就是有那样的领袖才能,天生的,吉祥儿,以你母亲之聪慧伶俐,若是她读过书,成就绝不仅于此。所以你和她一般,有着天生的明敏睿智,莫要总觉自己不行。”
“幸好乱世,才有了她这样一颗女将星出世的机遇。”
云祯只听得悠然神往:“好希望我那时候也能遇到皇上,我觉我一定也会能和皇上投机相得的。”
姬冰原忍不住笑了起来,云祯感觉到他胸膛震动,抬头去看:“怎的?难道不是?”
姬冰原道:“不是,朕是觉那时候肯定看不上朕,那时候朕冲动,鲁莽,打仗起来顾前不顾后,也是凭着一股狠劲,又是身居高位,能够轻易指挥号令人,出身高贵,自然就有人愿意听从,才有了今日成就。不像你母亲从草莽中一个女拔身而出,白手起家,太不一样了。”
云祯摇头:“会的会的,还和人赌斗攀塔不是?您一定特别能玩儿,我一定能和玩得开开心心的,打仗的时候也能和并肩作战,成为一双将星!”眉飞色舞,几乎已经想象到了自己在战场上雄姿英发,手持长弓,与年轻的皇上一并并辔而骑,畅游江海间。
那是何等快事!
姬冰原看容光湛湛,双眸亮晶晶,只觉可爱,忍不住又扳了下巴起来吻了下去。两人在池中缠绵许久,木樨香清清淡淡浮着,缱绻缠绵,一派甜蜜。
两人又是胡闹了一番才起了身穿了衣物,梳头用膳。
丁岱替姬冰原穿戴好见客用的袍,笑着禀报:“皇上,弘虚法师已应诏进宫,在偏殿候着了。”
姬冰原道:“好,朕一会儿带吉祥儿过去见,先去看看吉祥儿用好没?”
丁岱道:“弘虚法师还带了一人来,说是皇上故人,皇上应该也会乐于见。”
姬冰原诧异抬头,丁岱低声道:“是君公子来了。”
姬冰原整袖的手停了停,过了一会儿才道:“一并在偏殿觐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