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怕姬怀素下手,云祯打走江宁,但其实心下挣扎得厉害。
他几辈子没做成几件事,至于在这样重大的决定上,他仍然凭着自己的感觉走,却不自信,正心底翻腾。却见门上有人传来,说大理寺卿着人来请侯爷去,有旨办差。
云祯只得换官服去大理寺衙门,大理寺卿罗瑞看到他道:“原本你才出外差,不该再劳您,但这是皇上口谕,鲁国公李克纳交接外官,里通外国,恃强凌弱,谋夺民产,私铸钱币,图谋不轨,数罪,着大理寺查办产。让你奉旨查抄鲁国公府,因则涉勋贵,与宗室有亲,太常寺那边也派位郡王一去传旨查办。”
云祯随口:“哪位郡王?”
罗瑞看他一眼:“河间郡王。”
云祯脸色微变,罗瑞笑道:“老弟,老弟,咱们公事为上,你切莫用事,这也就是奉旨办差,按部就班,我让几个老成司官替你把着,你一些儿不用辛苦,只管坐镇就好,莫辜负皇上一片心才好。”
奉旨抄,这一般是心照不宣的油水差使。云祯心下暗骂几句姬怀素,还是拿卷宗,看任务,点司官、书办等一应人手,另外调西山大营的兵丁来,调派一番,这才带职官去鲁国公府,在那里等姬怀素拿旨来传旨。
鲁国公府却是在为鲁国公夫人举办六十寿宴。重门洞辟,雕楹碧槛,处处张灯结彩,车华服,客似云来。
承恩伯府谈蓁今也随两位兄弟赴宴,如今正在后园水榭与京中其他闺秀闲谈交际。但见水榭上花团锦簇,铺设华美,酒沸茶香。席上各种山珍海味,时鲜瓜果,仆妇也是衣着绸缎丝履,穿金戴银,度不同。心下暗自比较,却也觉得果然在江南,承恩伯府还是低调多,这京里确是象不同。
自进京后,门上便接帖无数,无数勋贵府宗妇亲自下帖邀,给接风,贵宾相待。有好些门贵的千金邀参加文会、诗会,这些子也被人趋奉得有些飘飘然,早忘在路上的不快之事。
如今鲁国公府上的几位闺秀都正陪着在水榭上赏景。这女眷的水榭,却是有些奇妙之处,可看到湖心岛对面的戏台子,廊外水面翠盖红衣,芙香扑鼻,台上一班小戏,穿着斑斓彩衣,正在上头一唱三叹。
国公府上的待字闺中年岁最长的是长房三小姐李芙英,正与谈蓁攀谈:“谈妹妹初来乍到,想是未听我们北边的小戏,虽然未比得上江南的婉转靡丽,却自有一番风味。”
一旁长安候府上的四小姐凑趣道:“鲁国公府上养的这班小戏,可是京里闻名,我们今来赴宴,不少人都眼馋着看这戏戏瘾呢。”
谈蓁笑道:“我看着却像是都是年岁极小是不是?”
李芙英道:“是,却都是自幼买声音清天赋好的童子来,请教习慢慢教好些年,待到八九岁便可扮来试着唱。”
一旁安候府的小姐凑趣笑道:“也只有鲁国公府上有这等财力,如今好些府上都连好些的戏班子都请不。”
李芙英面有得色,但仍笑道:“什么钱不钱的也太俗,这也是风雅之事。”
谈蓁笑道:“说到风雅我却想来,今怎不见屈太傅府上的屈妹妹?上次文会拿魁首,今这等盛景,岂有不让写上几首诗才好?”
李芙英微微一笑:“听说是得风寒,帝师府上今都未有女眷来,只派人送些礼来。”
谈蓁微微有些失望,毕竟这京里,说实在屈小姐实在是十分人才,门第清贵,人物出众,谈蓁前见,便十分倾倒,心下甚至微微个心思,这屈小姐年岁还小,屈这等门第,若是将来和皇上讨个情,求娶为哥哥的正妻,也是极好极稳妥的。
旁边一侧有个贵小姐却轻轻笑声:“怕是羞见人吧?”
李芙英轻咳一声:“说点别的吧?”
谈蓁好奇心却,知道必有隐情,待倒一场戏散,小姐们有的身去解手,有的到处走着去赏花去,谈蓁才找机会悄悄李芙英:“屈妹妹是怎么?
李芙英转头看看四下无人,轻声笑道:“论理不该多嘴,毕竟涉及闺誉,且也没什么确切消息。只是您大概将来也知道,毕竟上头那位可是您表叔。这事儿隐秘,原是屈太傅挑来挑去,为孙女儿挑个女婿,为此专门进宫去求皇上赐婚,结果第二听说皇上专门请帝师进宫,赏好些东西,只是太傅回来就决口不谈,只说孩子还小,再多看几年。”
李芙英悄声笑道:“我有个表姐嫁,只依稀猜到是皇上没同,事儿没成。”
谈蓁吃一惊笑道:“这是看上哪?屈太傅这样门第,皇上还没应?”
李芙英悄悄指指蔚蓝天上的云朵:“却是看上那一。”
谈蓁想一会儿竟没想出是京城哪一贵勋,诧异道:“究竟是哪呢?兴许也未必是皇上不许,只是还要和对方找时间商议商议呢?我看屈妹妹是年岁还小,倒不急吧?”
李芙英摇着头笑道:“旁人不说,这一位父母双亡,他的婚事,大都知道必是皇上做主的,再说屈太傅看上他,不也还是看上他上无长辈要服侍,得皇上的宠吗?”
谈蓁这下才反应来:“你是说云……昭信侯?屈太傅居然看上的是他?那不是土匪出身吗?屈小姐,才华横溢,这……相宜吗?不如还是找个风雅人,平诗词唱酬,也算琴瑟和谐。”想当昭信侯那副冷傲样子,想屈小姐那灵慧品格,不免微微替屈小姐抱屈来,屈太傅也是帝师,在这挑孙女婿的眼光上,倒是不怎么的。
李芙英轻轻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英雄不根脚。昭信侯府这且还富贵长远着呢,我父亲前些子还同我母亲说,让哥哥们也该想法子和昭信侯结交结交。你想想上没有公婆需要伺候,昭信侯本人人品也很出众,有皇上一力栽培,这爵位再传个三代没题。哎谈妹妹,你当着京里人人和你一样,佳婿由着你挑呢?这一位是许多门贵女都攀不上呢。实打实承爵,资富贵,相貌俊朗,武艺出众,这几年办几件事,前程尽好的,如今去大理寺,眼见着一飞冲天,势不可挡。”
“帝师的眼光,还错?”
谈蓁俏脸微红,低声道:“李姐姐不要打趣,我只是想不通,这位不是听说骄横跋扈,恃宠而骄,连郡王都敢踢伤的吗?”
李芙英笑道:“你这就有所不知,咱们勋贵宗亲,哪公子没点脾?真数骄横跋扈,哪没几个这样子弟呢?只不这一位太醒目,总被御史盯着罢。这也是皇上宠着才有这底不是?连河间郡王都自己上书说是自己酒醉糊涂,其他人计较什么?他当初才十五岁在文帝庙一箭射穿鞭炮,救好些人,怎没人说。这位侯爷,其实听说因着皇上亲自管束教养着,虽说娇宠点,其实行事极正派的,那些不干净的地方是不沾的。”
看眼谈蓁,低声与推心置腹道:“你看那些名满京城的公子、才子,时不时刊印些《十芳谱》、《品香鉴》,将那些勾栏院子里头的名妓名戏子,一个个浓词艳诗的品评去,还时时开文会请上那些姑娘们去陪酒,京中风行,就这样还叫什么风流才子呢。若是嫁到这等人,与外边粉头生,这子才是没法。”
谈蓁方要和继续闲,忽然听到一声声尖叫声,却看到忽然外头涌进来一群兵弁,手里拿着长枪驱赶着女眷。
贵妇人们全都尖叫着大喊来,有仆妇直声一路冲进来大喊着:“不好老夫人!前头有好些人来,混推混赶的!只说是奉旨查抄咱们府!”
上边老夫人正坐在主位上,听到这一声喊,看到这许多兵士涌进来,面容凶恶,是两眼一翻,倒下去。慌得身旁的媳妇奶奶们连忙冲上去扶着,却见那些兵士一路进来,将所有女眷喝令着驱赶入花厅内,团团把守住不许离开,见四下有穿着官服的人带着人开始查抄席上的贵重器皿、碗筷等物。
适才还一片花团锦簇喜洋洋,如今却戏台零落,宴席半残,人人面如土色,面带惶恐。
谈蓁吃惊看着这副景象,十分惶恐,转头看到李芙英面如金纸,身躯瑟瑟抖,却也顾不上宽慰,因有好些夫人小姐带着的丫鬟仆妇在门口和那把守的守将道:“我们是长乐侯府上来宴客的,却不是鲁国公府上人,请将军们通报一声,放我等回府。”
那守将只是不礼,待到的人多才粗声粗道:“我等奉命羁押查抄鲁国公府,看守一干人等不得乱走!若走脱一人,军法论处!尔等女眷自好好待着,到时候上官自有道理,若是胡乱行走,到时只按私相授受,传递信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