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起,赵昔微一颗心就剧烈跳动了一下。
不,即使是真的有了,她也不能任由他拿捏。
对上柳寄山沉郁的眼神,她忽然就生出了一个主意。
既然刘太医都没有诊出来,那就说明她的脉象并不明显。
那么如果柳寄山和顾寒苏也没诊出来呢?
她正琢磨着,“啪嗒”一下,书卷摔在案上,头顶就传来那人冷冷一笑:“一日不见,太子妃的礼数全忘了?”
赵昔微愣了一下。
殿内光线明亮,他端坐椅中,手肘撑在扶手上,十指交叉而握,眉眼冷峻如芒,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不得不说,这样的他气场有点过于强大,哪怕是她见识过他往日里的温存缠绵,也不由得生出一股子寒气来……
迫人的威仪之下,逼得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满殿的暖意瞬间将至冰点,站在一旁的顾寒苏和柳寄山,也屏住了呼吸。
如霜如雪的气氛中,他唇角勾了勾,似笑非笑:“太子妃这就怕了?”
“……”
眼见得他怒意一点一点翻腾上来,赵昔微心里也不敢再有丝毫的放松。
谁知道惹怒他是什么下场……
她虽然不在意他对她再会是什么态度,可她也不能吃眼前的亏啊……
心里这么想着,已屈膝半蹲了下去,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大礼:“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话一出口,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前一日还相拥缠绵的人,短短一夜的时间,便已是生疏至此。
而觉得讽刺的不是只有她,李玄夜也被这句话扎得心头一颤。
藏着的怒意就更加汹涌了起来。
交叉的手指猛地一捏,直将那手背捏出一条青紫的印痕。
他坐在书案上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半晌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起来吧。”
赵昔微顺从地直起身来,可伴随而来的还有晕眩的感觉,身子一个不稳——
几乎是同一时间,李玄夜手臂倏地伸出。
但也就是这么一下,她的动作比他更快,指尖已按在了桌沿,借着力气站直了身来。
李玄夜衣袖一拂,便也心照不宣地收了回去。
这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却让他的怒意更上了一个台阶。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自个儿逞强,当他是死人还是空气?
“其余人都下去!”他手掌一抬,示意左右,“你们两个也下去!”
顾寒苏和柳寄山一愣。
这是要干嘛?
遣退众人,要问责太子妃吗?
柳寄山皱眉,上前一步:“殿下,太子妃身子尚未痊愈,不宜——”
话没说完,就被他粗暴打断:“来人!”
“是!”
立即有几个侍卫疾步入内,肃然道:“柳大夫、顾大夫,请——”
顾寒苏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同情地看了一眼赵昔微,就跟着侍卫出去了。
柳寄山只迟疑了一下,就被四个侍卫架住了臂膀:“柳大夫,请回避!”
这是东宫的权力中心,四周高手如云,暗卫密布,而柳寄山的剑又在入宫时就被收走了,除非是想以死相搏,否则在这种时候较劲没有半点胜算。
他脸色阴沉,用力自侍卫手里抽出袖子:“我自己会走!”
才转身,踏过殿门一步,又不肯走了,就站住门口,做出一副要与太子妃共存亡的壮烈决心。
杨仪和袁策对望一眼,心说怎么有这样顽固得像石头一样的男人……
眼见他抬眼要向殿内盯去——
杨仪当机立断,一挥手,左右侍卫会意,“吱呀”一声,殿门立时合上,彻底隔绝掉了柳寄山偷看的视线。
“你——”柳寄山眉心一黑,伸手就去推门。
手臂却被人及时捉住。
“柳大夫,知道您担心太子妃!”杨仪抢先一步护住了殿门,道:“可是这个时候您还是别插手的好!”
“什么插手不插手?”柳寄山手臂一挥,“殿下正在气头上,万一太子妃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当得起吗?”
杨仪也不跟他计较,只拱起手来,一板一眼地道:“柳大夫多虑了!太子殿下明明是有话要对太子妃讲,不想让外人听见而已!”
又呵呵一笑,挤了挤眉,压低声音道:“你一个大男人,杵在这门口,不觉得尴尬吗?”
“我——”柳寄山气结。
进去是不能再进去了,看也是看不见了。
但……耳朵还是能听见的。
习武之人内力深厚,他屏气凝神,分辨殿内的动静——
赵昔微站在书案下方,警觉地看着太子殿下。
柳寄山等人在的时候,他还有几分克制。
现在殿内就剩下他们两个,谁知道他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但显然她有点低估了李玄夜对情绪的掌控力。
他只仍旧坐在椅子里,连姿势都没调整一下,只是唇角的冷笑更明显了几分,嘲讽地问了她一句:“怎么?和赵子仪谈得不如意?”
赵昔微被他一连刺了好几句,也有些不舒服了。
但她也不是个容易情绪化的人,便只抿了抿唇,看着他没有出声。
她的平静,衬托着他的怒意,就如一个智者衬托着愚者,让他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他霍地起身,双臂撑在书案上,微微倾身凑到她跟前,压着即将汹涌的怒意,冷冷道:“知道自己可能有孕,所以便急着出宫,急着让赵子仪帮你脱身,急着和我撇清关系,是么?”
赵昔微胸口一窒。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谈话内容被他掌握,但此时面对面,他这样带着嘲讽的语气说出来时,还是让她隐隐腾起几分怒意。
光明正大的控制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就连她和家人的谈话,也一字不落地在他耳目之中。
这种感觉,比宠物还不如!
宠物尚有一丝喘息的机会,而她呢?
赵昔微手指在袖子里抓紧,觉得心底对他的最后一丝情意,也彻底断裂了。
“是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又坚决,吐出这两个字后,胸口那种酸涩的感觉也莫名褪去,只有无尽的痛快。
李玄夜盯着她,眸光骤然一沉:“你说什么?”
“我说,是啊!”赵昔微笑了一声,眼里满是无所畏惧:“我不仅想和你撇清关系,还想离开京城、从此销声匿迹呢!殿下要治我死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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