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夜不是没有感觉到她的疏离冷淡,但他也没太当回事,毕竟废位的命令是他亲手下的,她表现出再激烈的反应都是正常的。
但直到掌心落下,贴着腰腹移动几寸,手下的身体瞬间绷直。
他指尖一顿,抬起下颌,猝不及防撞入她眼底。
似霜夜月光,幽冷孤寂。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被彻底拒绝的滋味。
以前赵昔微生气或者害羞的时候也会拒绝他的亲近,但他知道那不是真的拒绝。
只有一次,他误会了她邀宠献媚,她头一次表现了这样的抗拒。
而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彻底,更没有余地。
或许感情可以掩饰,但情.欲绝对无法伪装。
四目相对,一个平静如水,一个暗流涌动。
赵昔微看着他明灭不定的眸光,心底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畅快。
她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他的反复他的深沉他的隐瞒,还有他的冷酷,她都选择了宽容和接受。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样一次次的消耗中,损毁的是她本就不多的炙热。
她这颗心,本来就是冷的。
他停顿了许久,忽然开口,却是无关风月:“为何不吃饭?”
赵昔微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倒是更加佩服起他来了。
果然是帝王一手培养的合格储君,在任何时候都能做到克制情欲、收放自如。
她笑了笑,用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望着他:“难道殿下以为,我是见不到你所以不肯吃饭?”
“……”
李玄夜还真是抱过这样的想法,但在刚刚短暂的亲密接触中,已经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此时又被她嘲讽,他也顾不上狼狈,只抚了抚她的脸,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吃饭?嗯?”
最后一个字,尾声上扬,隐含上位者的威严,不容她嘲讽亦或是辩驳。
“为什么不吃饭啊?”赵昔微抬起眼,一脸愕然:“你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李玄夜笑了笑,嗓音温柔低沉,“但是我更想听你说。”
“哦!”赵昔微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你的好侍卫害的!”
说完,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李玄夜被气得笑了一声,身子贴近过来:“一盘鱼肉,能让你吐成这样?”
被褥尚未暖热,贴着肌肤有些微凉,而他贴过来的胸膛火热,赵昔微刻意挪开少许,被子再冷,但她自己暖暖就行了。
“要不然呢?”她半张脸缩进被子里,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总不能一个人禁足别院还能有喜吧?”
“……”李玄夜将被子拉下些许,又怕冻着她,顺手掖了掖被角,语气转为低沉:“我听说你吐了一天滴水未进,算算日子也是有可能的……”他在她身边侧躺下来,手掌落在她额上,缓缓道,“我已召了御医,为你诊个平安脉。”
赵昔微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我不要!”
“微儿!”他皱了眉头,语气肃然,“生儿育女是大事,不可任性赌气。”
赵昔微愣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生儿育女是大事,正因为是大事,所以她才不能在这个时候考虑这些!
她也怀疑过是不是有了,但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是不宜大张旗鼓。
要只是个误会就也罢了,最多是被人议论一阵子,可万一是真的有了,她该怎么办?
现在的她没有位份没有宠爱也没有自由,让这个孩子陪着她一起吃苦吗?
还是为了这个孩子,她忍受着这一切,在这偏僻小院里蹉跎掉自己的一生?
不论哪个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说过,你的份例供给一如往常,我也说过会护你周全……”他将脑袋枕在她腿上,仰望着她,手指爱怜地抚摸着她的下巴,“你放心,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一样喜欢。”
他本意只想着安抚一下她,说到最后,竟然隐隐有些欣喜之情从眼底溢出,他微弯了双眸,语声柔软缱绻:“微儿,我想和你有个孩子,属于我们两个的孩子……”
赵昔微笑了一声。
她一笑,他就打住了话头,手指摸了摸她的唇角,柔声问道:“怎么了?”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想着要她生孩子?
赵昔微笑完了,这才问了一句:“然后呢?殿下打算让我母凭子贵?”
李玄夜抚在她唇上的手指就是一停。
赵昔微顿时觉得讽刺至极。
一旦牵扯到利益,他还是那样冷静清明,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别说她现在有没有孩子还不知道,就算是她真的有了,因着赵家的关系,他也不会给这个孩子更多的利益!
她在床上睡下来:“李玄夜,你比我想象中更头脑冷静,也比我更预料中更果决狠心。”
“赵昔微!”他长眉微皱,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她打断了:“你先听我说完。”
“白天在崇文殿,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说没有。”她侧转过身子,与他脸对脸躺着,“我当时很难过,觉得你真是无情透了。”
李玄夜望着她,静静地等着她往下说。
她唇角抿了抿,露出一抹无谓的笑:“可是我晚上就想明白了,你有没有苦衷又有什么呢,不论是何种原因,你终究是选择了放弃我。”
李玄夜忽然觉得心口堵得慌,直觉她接下来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可他又很很想知道,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这件事肯定是牵扯到了赵家。”
她眸光清明地望着他,“你需要一个强盛的臣子,却并不想要一个强盛的外戚,从一开始你也没想过要娶我,因为我并不是你合适的太子妃人选。可是后来我父亲遇难,废了双腿,而我又被太后陷害,两件事撞在一起,你才有了请旨赐婚的决定。”
她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像是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我心里很清楚,但凡这两件事只有一件存在,你就算是再对我动心,也不会娶我为太子妃。就比如我回府之初,你当时想的是将我往江夏王府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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