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苏一愣,忙放下手上的书,吩咐着药童:“阿当,你快出去迎客,阿归,去把上好的茶拿出来,招待殿下——”
话没说完,一个身影就已从门外踏了进来。
原本宁静祥和的医馆,瞬间就充满了冷肃之气。
小药童们战战兢兢地回头,忙噗通跪了一地:“太子殿下。”
关系好是好,但礼仪不能少。
顾寒苏整理了衣袖,也躬身行了个大礼:“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李玄夜撩袍在紫檀木的椅子上落座,淡淡扫了一眼四周。
顾寒苏立即会意,就遣散了药童,自己亲手捧着茶呈了上来。
李玄夜端了茶浅浅抿了一口,神色看不出一点儿异样。
顾寒苏就有些纳闷。
难道殿下今日是特意来自己这里喝茶的?
不像,太不像了。
多年交情,他对李玄夜虽不说十分了解,但是三四分的把握还是有的。
这个人,向来严肃冷峻,全部心思都在朝堂之上,才没有闲心坐在这里品茶聊天。
那就是有事求助了?
那么,到底什么样的大事,才能劳驾堂堂太子殿下登临这小小的医馆呢?
李玄夜不说,顾寒苏就也很默契的保持了不问——万一问错了,那可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
毕竟他这济世堂,也是太子名下的产业啊!
外面静悄悄的,大堂早就挂上了休息的牌子,药童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只怕发出一点不该有的声响,打扰了贵人的清静。
茶水已添了两遍,李玄夜仍是神色平淡地慢品细抿着。
顾寒苏绷不住了。
正琢磨着如何开口,李玄夜就淡淡问道:“寒苏,是否有这样的药物,可以让女子对男子动情,却在之后立即遗忘?”
顾寒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那张一向温文尔雅的脸上,表情丰富极了:“殿下,您大驾光临我这医馆,就为了打探这个……不是,您问这个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顾寒苏又是好奇,又是震惊,对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简直快要不认识了。
认识李玄夜这么多年,还从未在他嘴里有过和女人相关的只言片语。
怎么今天一上来就问了个如此劲爆的问题?
“呃。”李玄夜右手握拳,掩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向来平静冷漠的声音里,有了几分不悦:“孤问你什么,你直接回答即可。”
竟然连问都不准他问?
顾寒苏想了想,觉得也对,这只是太子私事,不是他一个朋友兼大夫该过问的。
就呵呵笑了几声,道:“有自然是有的,我以前在外游历之时,曾听人提起过,从西域传入了中原一种药,能令女子迅速动情而不自知,一梦醒来忘却所有。此物后来广泛流入烟花之地……对了,此药还有个极其风雅好听的名字,叫春雨海棠醉……只是不知道殿下想怎么用?”
“春雨海棠醉?”李玄夜微微挑眉,自动忽略了他最后一句,问:“怎么个动情法?”
顾寒苏胸腔又是一震,看向李玄夜的眼神不仅是复杂,而是敬佩了。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经地像聊国事一样,聊起这种令人浮想联翩的话题……
不愧是高风亮节、少年老成的太子殿下!
饶是顾寒苏身为大夫,也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生怕让外面的小药童听了去毁了自己为人师表的形象。
他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此药一般用在不经人事的女子身上……您不知道,有些达官贵人喜欢亲自去秦楼楚馆挑人,若是挑中了那刚刚买来的女孩儿,便会开出特别高的价格,再喂下此药,纵然是再刚烈的贞洁女子,也要动心动情。春风一度之后,女子便忘却昨夜之事……但却会记住这个男人,只要下次再相逢,便又是如初次见面那般含羞带俏……”
顾寒苏说到此处,露出了一个“大家都是男人,殿下您不必太过紧张”的表情,体贴地道:“只是我们济世堂是正经医馆,并不研制这种风花雪月的药物。不过我在江湖上有个朋友向来风流多情,不知道殿下急不急?要是不急的话我明天联系他,要是急的话今天晚上去找他也行……哎呀,不过啊,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女人啊,就得要有耐心慢慢的磨,这用药嘛,到底,到底是不太好的手段……”
“行了。”李玄夜眉头一拧,适可而止地打断了他的天马行空,问:“此药有何方法可解?”
顾寒苏摇头:“像赵姑娘上次那样的毒,还能用银针放血可解,可若是这春雨海棠醉,便是华佗再世也没有法子。”
说到这,他就哎了一句:“也不知道赵姑娘怎么样了,她那毒即使解了,怕是也要落下病根啊。”
李玄夜“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掩饰了内心的震惊,问:“你既然知道会落下病根,怎么不为她调配几副药方?”
顾寒苏一时间有些语塞。
说得轻巧,赵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这病又事关名节,若不是主动求医,他怎好主动问诊?
不过……
他猛然反应过来,太子这意思是托自己帮赵姑娘配药?
身子一凛,他就从善如流地回道:“殿下提醒得是,还是我太疏忽了,赵姑娘的毒既然是我解的,就应当负责到底!从今天开始,我便开始替赵姑娘调配药方……”
“嗯,你看着办吧。”李玄夜见他终于领悟了自己的意思,就起了身。
顾寒苏忙躬身相送。
待才走到门口,李玄夜突然又停了脚步,目光沉沉地看向他:“寒苏。”
“草民在。”
“你在江湖上也有些人脉,去派人打听打听,最近有什么人向宫里送过这春雨海棠醉,要尽快。”
顾寒苏脸色一变,半晌才明白过来,不可置信地道:“竟然有人敢在宫里用这种药!?”
李玄夜自然是没有回答他,只抬步出了医馆。
顾寒苏站在门口,目送着太子的车马出了长街,久久地都没有转身。
小药童拿着一条披风替他披上:“师父,这里风冷,您回屋去吧。”
顾寒苏这才觉得手脚都是冰凉的,他双手握拳暖了暖,转身吩咐道:“去把师弟们都叫过来,为师要给你们安排重要的活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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