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元着实没想到,容迪找上自己的重点是为了打听情报。
而容迪为什么知道这个问题可以问他,就是件相当耐人寻味的事情。
容迪这个行事的章法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判。
他很直接表现出自己的惊讶。
就连任子墨听到容迪的这句话,也暗暗心惊,只是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反应,没有对淳于元表现出来。
他跟着听容迪从白骨基地一路聊到了纯黑基地,也差点真的相信了容迪只是为了推销瑞徹一号,顺带寻找招人的机会。
毕竟知情的旁观者也能看得出,容易基地现在需要盘算的只有怎么好好发展自己的问题。
但来到淳于元这里,容迪的真实打算好像才刚刚浮出水面。
任子墨自己一直都是在紧盯整个基地自身的发展,但容迪好像一直都在盯着星野管理局。
很有可能,容迪一路联络多个基地的表面动作实质都是在为自己的某一些真实意图作掩护,要模糊的是监控者的关注焦点。
假设他最初的目标就只是来找淳于元打听信息的,没有前面那些基地的掩护,很容易就会引起星野管理局的怀疑。
但容迪是这样想的吗?
淳于元又会不会接下他抛出去的橄榄枝?
任子墨状似自然地看了一眼容迪此时的神情,而后注意力重新落回对面淳于元的身上。
纯黑基地的领主沉默了相当一段时间,视线一直在看容易基地这边坐着的两人,不住地打量。
那个眼神里包含了很多的内容。
容迪显得很有耐心,并不催促。
许久,淳于元绷着脸开口:“你到底在想什么?”
“求生存,图发展。如果有机会,还希望能让整个基地的日子都能过得更容易一点。”容迪神色坦然地回答,没有摊开来解释,但是也用暗示的办法,表达出自己知道“不死”是容易基地过得不容易的原因。
闻言,淳于元显得有点烦躁,眉眼之间的防备倒是淡了几分:“冤有头债有主,但你为什么知道可以来问我……算了,这也不重要了。你就算知道了缘由,你也没有办法改变。本来那个……也算是有点扯淡了。”
“我想知道更多,至少下次不会自己再撞到某些禁区上了。”容迪的声音和态度仍然是从容的。
“行吧。既然是你自己来问我的,这本身也算不上什么绝密。”淳于元先是低声这么说了两句,像是一种不知道对谁传达的解释。紧接着,他收回了自己反复打量容迪的眼神,直视着他,“你都知道些什么?”
“除了知道‘不死令牌’是一种特殊的身份标识,可能引来星野管理局的格外关注,其他都不算了解。”容迪如是回答。
“还真是死得不明不白的典范。”淳于元又自说自话式的吐槽了一句,才切进正题,“反正你肯定也知道‘不死令牌’就是你自己在培训营副本抽中的道具,效果你也清楚,相比其他副本开始时能抽到的道具,这个东西堪比逆天了。基本只要是个正常人抽中这个令牌,一定会在那次副本里拿到非常高的积分。”
“然后一定会成为团队领主?”容迪接了一句话。
淳于元干脆点头:“对,一定会成为领主,不管你在之前的副本里面得到了多少积分。”
听到这里,在一旁的任子墨都有些诧异,他看向容迪的时候,刚好遇上了容迪看向他的一丝玩味眼神。
“怎么?”淳于元愿意开口了,也就不那么防备了,看见对面两人的互动,还有点好奇。
“我在本期领主里排名第十,任子墨第十一。我只做过两次领主,拿到不死令牌的是最后一次,领地也只是到6级而已。任子墨比我的次数更多一次,而且兢兢业业。想来如果不是这个不死令牌的话,他应该才是本来的领主吧。”容迪没有隐瞒,说起来的时候,口吻还带有些调侃。
“那就有意思了。”淳于元接腔,“培训营那个副本用了很多年了,具体算法不清楚,但已知是存在对培训学员有意识挑选的机制。在以前不限制单期领主数量的时候,拿到不死令牌会作为特殊人才提拔为领主,但不影响原本的积分体系。如果现在还用的是那样的机制,你们俩个就肯定不会在一个团队里了。”
这话让容迪和任子墨皆是一怔。
“不过这排位机制什么的,其实也不是重点。你自己现在基地发展得不错,应该会有感受,虽然大家都是初等星出来的人,从小接受的培养体系应该都是一模一样的,家境也不存在高等星系那么大的差异,但谁都无法保证普通人会不会也有奇遇。最终挑出来的领主如果具备有强大的战斗力、执行力和野心,他的团队也会具备远远超出同期的平均水平。就比如你们是214期的拓荒者基地,都已经升到3级这么久了,早你们一年的213期到现在都还没有1个3级基地。星野管理局只能在报名的拓荒者里面去挑选合适的人,有这样的筛选机制也很正常。”
淳于元紧接着继续说。
“但不死令牌的问题出在之前的那些持有者身上。本来都是被给予厚望的天才,大多数也在发展的前期表现出极强的领导力,但基本后面都先后出事了。比如我知道的你前面的那个不死令牌持有者,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在我这里升到3级的时候,那个不死就是东区最强势的一个5级基地,很有野心,自己实力强,也经常以此为筹码,和星野管理局索要更多东西,态度比较嚣张,影响不算好。但那段时间的星兽潮也严重,他对星球外战场的兴趣很大,通常也让自己的队伍冲在前面,包括到附近基地救援之类的。强大,但是过于霸道,对被救援的团队也往往是狮子大开口。”
“你们现在这么听来可能觉得没什么,但对于我们当时同处一个区域的基地来说,对他可以算是恨多过爱吧。虽然有这么一个基地在,我们也不用担心最危险的情况没人去。但他的作风不见得比星兽潮更好对付。”
“后来呢?”任子墨好奇的追问。
“某次星兽潮的战役里贪功冒进,结果遭遇重创,就没了。”淳于元木然回答。
这听着像是个虎头蛇尾的故事,容迪问道:“是真的因为星兽潮重创?还是别的?”
“那就没人知道了。”淳于元冷笑道,“反正东区最不缺的就是倒在星兽潮里的高级基地,东区这样出事的不死,他也不是第一个,比他更出名的都有。”
淳于元这时对“不死”的态度已经和一年前容迪听到的不太一样了。
之前的他觉得“不死”是个疯子,不愿意沾染。这其实很贴合他类似同时期受害者的角色。
但现在的他谈起“不死”更加平静,就像是旁观者的姿态了。
这必然是因为他对“不死”的认知发生了改变。
那会是什么改变呢?
容迪想到淳于元那次突然逼问宋常的事情:“你说的出名的不死,是不是刚好也有一个是100年前的?”
100年前是一个精确的暗号。
冷笑着的淳于元再次对容迪露出了惊异的眼神,那眼底仿佛在说“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而这个反应直接能够代替语言,相当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如果宴光基地的领主同样是一个“不死令牌”持有者,那星野管理局对“不死令牌”的忌惮也就不需要更多的证据去说明了。
如果以容易基地的发展速度和213、214期的其他19个基地相比较,星野管理局对“不死令牌”又防备又容忍的态度也很好理解。
一个能力突出的领主能够带来的基地发展水平远超多个平庸的领主。
即便那些“不死”最终全部迅速绽放又迅速凋零,过程中基地产生的价值,可能也已经被星野管理局收割走了。
所以,星野管理局最后的态度如此矛盾,却还是一直延续了下来。
想到这里,容迪心情有些复杂:“和星野环境比速度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即使投入再多的人力,收割者的姿态也无法保证他是最后的赢家。”
从惊讶中回神的淳于元听到这么一句话,神色再次复杂。
“我其实并不提倡快速提高基地的实力。”作为最新两期团队中的发展头名,容迪轻笑着反问,“这话由我来说是不是有点讽刺?”
“不,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淳于元最终收敛了自己数次波动的心情,流露出显见的认可,“有些东西很难改变,但不代表不能相信。总要有人首先去坚持,才会有被更多人看见的一天。我一直都是这么坚信的。”
这是不属于蓝遥所说“利益既得者”的态度。
这个状态的淳于元或许只是属于他自己。
而这样的淳于元,和容迪确实可以是同路人。
“对了,你有听说吗?你们引导出来的这波探索星野拓荒的动静,最近真的让星野管理局遇到麻烦了。”淳于元忽然主动开口,说起一个新消息。
任子墨反应更快:“什么麻烦?”
“你们也落地快一年了吧。换算到星野管理局的时间表,现在是217期培训营的最后报名阶段。往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大批的初等星人压着最后的时限选择报名。而且最近这些年,星野管理局在初等星的宣传力度加大,报名的人也越来越多。前段时间,‘星野初光’出来之后,217期的报名增幅刷新了历史记录,可能会是培训营有史以来人最多的一期。”
“然后”容迪追问一句。
报名人数上升可不算坏事。
“但最近,突然没有人再报名了,而且还出现了大面积取消报名的情况。”淳于元说着还笑得有点幸灾乐祸,“马上就要到要去培训营报道的招募期了,但报名人数已经开始变成负增长了。”
这确实是容迪无法得知的消息。
星野管理局肯定不会特意公开这样的消息,要获知,只能是从内部下手。
淳于元的哥哥淳于应是星野管理局的职员,能得到这样的消息不足为奇。
但他自己愿意告诉容迪这件事,又传递的是不止一种信号了。
容迪还在斟酌淳于元说起这件事的潜台词,就听淳于元又意味深长的开口:
“有人对此非常不满意。”
“虽然现在的话题不是你直接发起的,但你制造出来的动静戳到某些人的痛处了。”
“你猜,他们会不会有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淳于元:要是以前,你们就不会在一个团队里了。
容迪:(诧异,好像有点不快)……
任子墨:(揪心,完全抗拒)……
后来结束通话:
任子墨:我在想刚才淳于元说……
容迪:星野管理局当了我们媒人的事?
任子墨:咦?
容迪:(笑,摸头)又到了做饭的时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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