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金喆鼻青脸肿,嘴角挂着血丝,右胳膊不正常地耷拉着,整个人瑟缩在墙角。
金羽托着脸蹲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
这双眼睛里浮起深入骨髓的恐惧,以至于藏起了愤恨和恶心,强撑着不再躲闪,任金羽的手落在脸侧。
金羽轻声笑了下,帮他擦了擦血,又用金喆的外袍擦干净了手。
“你是不是觉得,像以前一样,只要你乖乖交代了,为兄就不会为难你?”
金喆蓦地颤抖了一下。
是的,是的。
以往这等自己没有操刀的事情,只要抢先一步和盘托出,再装乖求求饶,看在父王的面子上,二哥不会亲自动手。
为什么?
为什么这次什么也不问,就直接动手揍了自己?
金羽揪住他的领子,往自己面前扯了扯,微笑:“你再仔细想一想?”
金喆被打得混沌的脑子慢慢转起来,先前骂了些什么话一点一点涌进大脑,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还没缓过神,下颌传来冰凉触感,吓得金喆一个劲儿地后仰。
金羽翻腕取出一柄无鞘短匕,刀尖抵着金喆,笑容中带了些阴狠,嗓音漫漫,暗含威胁。
“六弟,对母妃不敬,再有下次,你这舌头,就喂狗吧。”
刀还没撤开,金喆不敢点头,拼命“嗯嗯”附和金羽,金羽这才松手起身,潇洒地往椅子上一坐。
金喆左手撑着地,颤巍巍起身,低眉顺眼地走过来。
被金羽一脚踹翻在地,“跪着讲。”
摔倒时右臂落地,金喆疼得差点涌出眼泪,也不敢惨叫出声,哆哆嗦嗦地跪好。
见金羽没打算继续折磨自己,他急忙辩解道:“二哥,都是慕容怀那小子干的,我什么也没做啊。”
金羽眼神奇怪:“慕容怀是谁?”
金喆噎了一下,小声道:“慕容灏的小儿子,就是叫做慕容怀。”
这实在怨不得金羽不知道,他平日里口口声声骂着“慕容家的小畜生”,根本懒得管人家到底叫什么。
金羽点点头,手指勾了勾,示意金喆继续表演。
屋子里烧着熏炉,久跪地上倒也不冷,再加上金喆跪得娴熟,若是之前,至少能跪着跟金羽说上半个时辰的话。
只是金羽先前揍他时,下手格外狠,不用说右胳膊,金喆浑身哪里都疼,这么两句就有点受不了了。
金羽看在眼里,嗤道:“交代清楚,再起身。”
金喆苦着脸跪直身体。
“为兄原本那些药草还有两次的量,是不是你拿走的?”
“……是我。”
“骗我去北慕容视察铺子的仆从,是你买通的?”
“……没错。”
好的,其余的也不用问了。
金羽微笑着拍了拍金喆的脸:“你做得不错。”
他笑得越温柔,金喆越害怕,哪怕金羽勃然大怒,都要好过他笑眯眯的时候。
“二哥,小六错了,真的错了……”金喆一个猛扑,左臂抱住金羽的腿,泪珠子啪啪地掉,哭得凄惨,“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金羽摸着他的头,意味深长道:“为兄最念你的好了。”
院子里的蒯信换了一个姿势坐着,听着屋里传来的动静,低声喝斥众人:“说了把耳朵捂好,听不见就不会害怕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屋里懒洋洋传出来一句:“阿信。”
蒯信大步流星,走过去推开门,看也不看,直接跨过地上躺着的金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绢布,递给金羽。
金羽擦了手,将绢布扔到金喆脸上:“让你的人快点去叫医师,胳膊还有的救,等能走路了,把慕容家那小畜生约出来。”
“好六弟,为兄只等你三天。”
………………
三天后,蒯信亲自带人,将溍水王封地与北慕容接壤处的一间茶馆,堵得水泄不通。
茶馆门口,金喆拄着双拐,踉踉跄跄地走在前面,给金羽引路。
“二哥,这儿有台阶,您慢些。”
金羽背着手,对他的殷勤视若无睹,径直上了楼,推开雅间的门。
见他进来,屋里被按在桌子上的紫金袍小公子瞬间激动起来,挣扎得两个侍卫几乎快要按不住。
旁边侍候着的蒯信面无表情,伸手将他的头按回桌面。
金喆也跟着进来,颇有些费力地绕开地上的血迹和横躺的尸体,瞧见紫金袍小公子愤恨的目光,心虚地移开视线。
慕容怀啊慕容怀,谁让你没有一刀把他捅死,如今他活着回来找麻烦,你也别怨我不义。
金羽走到慕容怀面前,示意蒯信松手。
然后“砰”地一声,将无鞘短匕钉进桌子,刀锋几乎紧贴着对方的眼睛。
寒光刺得慕容怀哆嗦了下,仰起头大骂:“金羽,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每次只会恐吓我、折磨我,算什么君子!”
他转向金喆,气势不减,“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匹夫!金喆,他金羽一日不死,北方永无宁日,你也永远别想坐上世子之位!”
金羽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回看金喆。
金喆立即认怂,讪笑道:“那个……二哥,您别听这小畜生胡说,我怎么敢对世子之位有非分之想呢?都是您的,都是您的。”
短匕拔出,金羽喃喃低语:“我最讨厌别人说废话了。”
没等慕容怀和金喆领会这句话的含义,他突然一手拽起慕容怀,“咚”地巨响,将人抵在墙壁上。
慕容怀被这一下撞得七荤八素,张嘴还要叫骂,出口却成了一声惨叫。
一把短匕刺穿他的左手掌,将他钉在了墙上。
紧接着,又是一把短匕,刺穿右手掌,楔进墙体。
剧痛传遍全身,慕容怀几乎咬碎一口牙,才压下喉间破碎的痛呼,瞪着猩红的眼,依旧不愿示弱。
金羽后退一步,捏着下巴端详慕容怀,不屑地笑了声,“慕容家的小畜生,我可不是君子,你也别想当英雄。”
他慢悠悠一抬手,蒯信恭敬递过鞭子。
金羽将鞭子在手上缠了两圈,语气和善:“眼熟吗?我记得上一次抽你的时候,还是当年你要和我抢奴仆。”
慕容怀表情扭曲,目光艰难移到鞭子上,两腿不可遏制地抖了起来。
怎么可能轻易忘掉?
那么恐怖的记忆,那么可怕的疯子,还有一鞭一鞭下去,血肉横飞的场面。
金羽凑近,笑吟吟在慕容怀耳边开口,“小畜生,就算你没有先得罪我,咱俩这梁子也是非结不可。”
“……谁让你,偏要姓慕容呢?”
迎着慕容怀震惊的眼神,他活动了脖颈,用力扯了扯鞭子,又蓦地一回首,阴沉地看了眼金喆。
“怎么?你站在这里,是想学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