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听书事了,温明沏乖觉了许多。
在别院内室里待满了三天,才小心翼翼地出来找慕容冰。
彼时慕容冰正在批阅神机营的军需事务,随手指了座位,继续埋头翻看书卷。
虽说拦截到了不少宫里的密探,但顾虑到总会有几个能人,慕容冰还是搬到城外别院暂住,以掩饰温明沏的存在。
连同那些需要她过目的情报,也日日往这边送。
镂月哼哼唧唧地闹着要跟过来,被赤璋扫了一眼,缩着脖子蹲在一边,不敢再说一句废话。
这座别院里除了慕容冰和温明沏,暗处的隐卫,就只剩……一日三餐过来蹭饭的祁昱。
次数多了,连厨房的仆从都自觉做好三份饭,提前添上一副碗筷。
温明沏跟祁昱相看两生厌,吃着饭嘴都不老实,时不时地刺他两句。
“温某瞧着祁兄这一日日的,来这小别院比去军营都勤快,一顿饭都不曾落下。”
祁昱细嚼慢咽,又喝了一口汤:“我肠胃不怎么好,需得公主府的厨子做的饭菜调养。军营驻扎靠近别院,来此也方便一些。”
“祁兄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患疾之人。”
温明沏伸出筷子,故意撞掉了祁昱刚夹起的肉片。
“温公子莫不是要我形容枯槁,一步三晃,才愿意让我入席?”祁昱也不恼,轻轻放下碗筷,看向慕容冰,“公子,温公子不让我吃饭菜。”
慕容冰正心不在焉,这两人每次吃饭都要唇枪舌剑一番,乐此不疲,吵得她头痛,索性全当做耳旁风。
冷不丁被祁昱这么一唤,神色露出几分懵然,倒是听到了后半句。
她微微蹙起眉,伸手给祁昱添满了汤,训斥了句温明沏:“小闹归小闹,祁昱肠胃不好,不好好养着怎么能行?”
又给祁昱夹了几块肉,哄道,“别和明沏一般见识,你吃你的,别弄得身体不舒服。”
祁昱“嗯”了声,低头小口吃着肉,连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温明沏。
温明沏:“……长雪,我也要喝汤。”
慕容冰伸手拿过汤匙递给他,见温明沏不接,疑惑地问了句:“你不是要喝汤吗?”
温明沏磨磨牙,接过汤匙,猛喝两大碗汤。
………………
慕容冰总觉得,南安的时间过得极快。
她不过伏案一段时日,再抬头时,一轮秋月慢慢攀上了屋檐。
隐卫从门外走了进来,提醒道:“公子,今天是中秋夜,几位大人在画舫等候公子许久了。”
慕容冰搁下纸笔,笑道:“我这就动身,你去叫明沏收拾一下。”
“我也等长雪许久了。”
温明沏拿着两个叠好的灯面从屏风后转了进来,嘴角噙笑,“走吧。”
趁隐卫去牵马的一小会儿,慕容冰上下打量了温明沏一番:“你这一身是新衣服?”
温明沏点了头:“琼琚姑娘专门叫人来做的。”
“我怎么瞧着那上面的芍药暗纹有些眼熟?”
像极了她前些日子随手绘的那副画,就是想不起放置在哪里了。
温明沏摸着衣服,美滋滋道:“的确是你画的那副,我瞧着好看,一同送去让人绣在了外袍上。”
他顿了一下,稍有些紧张地看着慕容冰,“长雪你不会介意吧?”
慕容冰失笑,摇头道:“一幅画而已,你喜欢就好。”视线移到他手里的灯面上,那上面好像已经写好了字,“这些东西你不用准备的,琼琚那边都会备好。”
说话间,隐卫已将马匹牵了过来。
温明沏小心翼翼地把灯面放进马鞍的暗袋里,翻身上马一气呵成,转眸笑道:“按理说确实不用我准备,只怕镂月姑娘也在,我连一块砚台都抢不到。”
慕容冰扯住缰绳笑了声:“说的也是。”
别院离河岸不远,两匹马没跑多久,便能看到河岸边上灯火通明的画舫。
更远的地方,零零散散几盏天灯飘摇升起。
慕容冰下马走了两步,画舫上落下一团咋咋呼呼的黑影,直扑进她怀里。
镂月搂着她的腰蹭了蹭脸,委屈地撇撇嘴:“公子你可算来了!我都饿坏了,大哥也不让我先吃一口……”
赤璋坐在栏杆上,闻声往下看过来,嗤道:“还有力气告黑状,就说明不饿。”
他瞥了眼跟在慕容冰身后摇扇浅笑的温明沏,一撩衣摆站起身,“温公子连这等热闹都要凑,也不怕是一场鸿门宴?”
温明沏笑眯眯回道:“有长雪在,鸿门宴又何足为惧?”
好在这次赤璋并不想和他论辩一番,哼笑一声,转身吩咐仆从准备上菜。
镂月冲温明沏扮了个鬼脸,就不知道窜哪里去了。
慕容冰扫视一圈,瞧见蓝暖站在舫首,面上扣着张银白的面具,遂沉默了片刻,抬手扶住额头。
倒是她失策了,分明嘱咐过蓝暖和紫玦尽量不要出现在温明沏面前,结果反而是自己亲自带了温明沏来这等家宴。
紫玦还好,那面纱从未摘下来过,就是委屈了蓝暖。
虑及此,慕容冰有些歉意地看向蓝暖。
接到慕容冰的眼神,蓝暖一愣,随即微笑着摇了摇头,给她做了口型:公子不必挂心。
温明沏站在门口挑剔了半天,磨蹭到慕容冰身侧坐下,问道:“我瞧着席位不怎么够,长公主殿下不来吗?”
慕容冰还未开口,青圭就抢了话头:“你一介外男,我家公子带你前来,已给足了脸面,还妄想见主上?”
温明沏摇了摇扇子:“温某确实是外男,自然比不得医师大人。”他扇子一合,遥遥指了指外面的赤璋,“怎么?您的姿色比赤璋兄要差了些。”
闻言,慕容冰又擦了把脸,捏着眉心把头扭到一边,想要假装没听见。
温明沏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但青圭明显是听不懂的。
祁昱正巧走进来,眼皮子也没抬,在青圭身旁落座,淡声道:“他说你是面首。”
云里雾里的青圭一下明白过来,当即起身,骂骂咧咧地开始挽袖子。
慕容冰也站起身,挡在他俩中间,劝道:“算了算了……”
青圭眼瞅着温明沏躲在后面递上一个挑衅满满的笑容,却在慕容冰回头的时候立马换上温良无害的神情,气得都哆嗦了。
“公子,他他他……”
慕容冰忍着笑意:“吃饭吧吃饭吧……”
青圭气呼呼地一坐,咬着牙盯视了温明沏一会儿,扭头跟祁昱说悄悄话:“这小子忒气人了,我对付不了,你来。”
祁昱端起花茶抿了口,不动声色:“傻子才在公子面前和他对着干。”
就算被说成傻子,为了报仇,青圭还是选择暂时忍气吞声,不和祁昱内斗。
他虚心讨教道:“那你教教我呗。”
祁昱垂下眼,低声道:“玩阴的,玩损的。”
“哦哦哦哦哦,你们玩战术的人心思都脏。”青圭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激动地指着祁昱点啊点。
然后陡然翻脸,死气沉沉道,“你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傻子听不懂。”
“……祁昱我弄死你吧。”
青圭到底还是没有弄死祁昱,因为温明沏又开始作妖了。
他在屋子里寻觅了一圈,晃悠回慕容冰身边,沉思了片刻问道:“你们都是不饮酒的吗?”
慕容冰托着下巴也琢磨了会儿,探究地看向祁昱和青圭。
青圭连忙指了指祁昱,然后疯狂摆手。
祁昱旁若无人地拎起茶壶添着茶,仿佛之前那个喝酒半杯倒的人不是他似的。
慕容冰便笑了笑:“是的,因为我不怎么会喝酒,所以逢年过节一般都是不备酒的……”
话音未落,镂月提着两大坛酒风风火地闯进来,小脸上满是嘚瑟,把酒坛子往温明沏面前“砰”地一放。
“喝酒是吧?来,姑娘我陪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