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有恶化的趋向,若是再不好好养伤,怕是会影响到脊椎,到时候问题就大了。”医生绷着个脸,语重心长的劝着话。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止痛药,伤口烂成这样,覃茗都没有喊一声痛。
医生心里既担心,又有些钦佩。
覃茗似乎没听见医生的劝话,宽慰着夏辰,“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怎么没事?医生都说了,不好养养伤,以后问题就大了,所以这段期间,你别再乱动了。”
“嗯。”
覃茗点点头,这副乖巧听话的模样,看得一旁的医生眉心直抽。先前他跟覃茗说了半天的话,覃茗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在不耐烦的时候才会“嗯”一声。
可这个机器人说的话,覃茗怎么就这么听?
难道是因为长得像原主吗?
医生不由得多看夏辰几眼。
覃茗察觉到医生落在夏辰脸上的目光,神色微微不悦,用眼神示意医生赶紧走人。
有什么好看的?
他讨厌别人落在夏辰脸上的目光,不管那目光是好奇、爱慕还是什么的,统统讨厌。
医生很识趣的收拾药箱,带着护士离开。
夏辰伸手触碰着覃茗身上的纱布,心里一阵阵难过,忍不住将脸轻轻靠在纱布上面。要是覃茗一直找不到自己,他是不是就不管伤口了?
怎么能这么任性啊!
覃茗呼吸顿时一滞,心跳飞快加速。微微侧着头,虽然看不到身后的夏辰,但是却透过地板上的影子,看到夏辰靠在他背上的样子。
两人挨得很近,姿态间的亲昵,是他无数次在梦中才能见到的。
夏辰抱住覃茗的胸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他瘦了不少。重生后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瘦了,现在更瘦了。
想到这,夏辰心里有些愧疚,“覃茗,你真的有疯子的潜质。”
忽然想到覃家的那些旧闻,夏辰自知说话有错,尴尬的努了努嘴,刚要解释,却听到一声闷笑响起。
覃茗转过身,手指摩梭着他的下颌,垂着头在他耳边道,“是啊,不是疯子的话,怎么会喜欢那个每次见到我,都想揍我一拳的人。”
夏辰闻声,愈发尴尬,那些年的中二往事不受控制般在他脑海放映。
他放低声音,竭力挽尊,“那……那我也是有优点的,不然你怎么喜欢我?”
“嗯。”
覃茗望着夏辰根根分明的睫毛,缓缓应声。第一眼见到夏辰的时候,是被夏辰身上的朝气所吸引。那是一种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气质,他像是暖阳,像是晚风,而自己是潮湿角落中的桫椤。
后面喜欢上夏辰,是因为越偷偷望着夏辰,灵魂越受夏辰所吸引。
等反应过来时,目光所及之处,已经俱是这个人了。
“当时我才到班里来,因为普通话不标准经常会受到调侃,那些人虽然表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们背地里都喊我香蕉人。”
覃茗此刻提到这段往事,有些哭笑不得。而当年听到别人说自己是香蕉人的时候,心里却很不舒服,尤其发现他们还喜欢在私底下模仿他的口音和口误后,甚至还自卑了一段期间。
有次课上,语文老师语重心长的将覃茗叫起来,“哎,覃同学你哪门课目都好,尤其是英语,几乎满分,但是你的语文,啧啧,有点惨不忍睹啊……那个形容人瑟抖害怕的成语是什么?”
“抖抖发瑟?”
“噗嗤……”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语文老师也是笑着摇头。
覃茗当时整张脸都红了,略微局促的低着头,后来语文老师再说了些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浑噩放了学后,背著书包下楼,却在楼梯拐弯处听到班里几个男孩子在调侃他。
“抖抖发瑟?哈哈哈,这个假洋鬼子要发射什么啊?”
“你知不知道他上次在试卷上将目写成日,日空一切,恍恍惚惚……”
“还有昨天隔壁班的小女生向他表白,他居然说我不削你,笑死了!既然他家里这么有钱,把他从小就送出国读书,想培养他当香蕉人,那干嘛还回来读书啊……”
“行了行了,你们怎么这么吵!”
突如其来的不耐烦声音,打断男孩子们的调侃。
夏辰那时掏了掏耳朵,拿出班长的威严,“一个个作业都做完了吗?天天在这里嘲笑别人!你们只看到人家国语不好,但是没看到人家英语每次都是140多分!就那一门成绩,比你们有些人七门加在一起的分数都多!”
“……”
男孩子们被怼的无趣,撇撇嘴走人。
覃茗看向帮自己说话的夏辰,夏辰穿着蓝白条纹衫,偏长的黑色长发贴在后颈上,两个耳朵尖像是小兔子的耳朵,从头发中展露出来,莫名的有些可爱。
夏辰本来正嚼着口香糖,不知怎得忽然转过头,与他的目光对上。
刹那间,像是有暗光在两人目光间涌动,覃茗有种偷听被人当场抓包的错觉,耳根脸颊腾的一下全都红了,他张张唇,想解释自己没有要偷听的意思,然而夏辰却满不在乎的移开视线,像是没有看到他的样子。
忽然就有一口气提在他的喉咙上,上不去,也下不来,让他莫名难受。
到了楼底下后,他看到夏辰长腿一扫,骑上自行车,一边跟人打趣一边骑车。宋彧不知道从哪儿过来,坐到夏辰的后座上,然后在男孩子们的哄笑声中远去。
“夏辰又接老公下班了啊……”
“滚滚滚,是老婆!”
在人都走远后,覃茗坐上车,听到边上疾驰而过的少年们在聊着话。
“宋彧是不是有啥毛病啊?每次家里的保姆车不坐,非要坐班长的自行车。”
“啧啧,每次看那自行车载人的样子,我都怕咱班长把脚踝蹬断。”
覃茗眉头皱着,视线深处是夏辰载着宋彧离开的场景,瞳仁渐渐聚焦,落在后车座上,心里竟然在那一瞬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若是夏辰愿意载他,他也会放着家里的保姆车不坐。
只是可惜,别说是载他,整个中学时光,他们俩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香蕉人?好像有段期间班里人是这么喊你的,不过不到一年时间你就适应国语了,后来班里人就没有这样调侃你了。”夏辰顺着覃茗的话说下去,他并不记得当年为覃茗出过头的事情,不过有件事情他倒是记得。
他忽然笑了下,用胳膊肘捅着覃茗,“是不是因为我曾经英雄救美,送你去过医疗室,所以你才想着以身相许?”
“什么英雄救美?”覃茗诧异的问着话。
“你不记得吗?我还因为这件事情,让我的腿瘸了好久!当时可是气死我了,暗地里骂了你好久的白眼狼!”夏辰看覃茗的表情不像是在骗自己,心里有些咯噔。
这个家伙是真的不记得吗?
难道他记得的,都是自己的中二行为吗?
那件事情发生在高三,当时已经放寒假了,但毕业班还在学校冲刺补习。上晚自习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剧烈的鞭炮声,砰砰砰……声音响彻云霄,震得天花板都在抖动着。
即使S市严禁放鞭炮,但总会有人冒着大不韪,在节假日放炮庆祝。
“这声音也太吵了吧……我都没有心思看书了……”
“哎呦,真不明白过小年也放什么炮啊……”
夏辰仍旧垂首埋头做题,直到胳膊肘被卓小胖碰了碰。
“班长,覃茗好像身体不舒服……”
“是吗?我去看看!”
夏辰放下手里的笔,慌忙走出教室的时候,看到覃茗蹲在楼梯口,一只手却抓着栏杆,手背筋脉突兀满是痛苦的气息。
他立即上前搀住覃茗,“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痛?”
覃茗没有理睬他,脸色苍白的可怕,双目紧闭,似乎处在剧烈的痛苦中,在这大冬天的,鬓间竟冒出细密的冷汗。
夏辰被他的状况吓倒,赶紧带着他下楼。
未曾想停歇下去的鞭炮声忽然又响了起来,砰的一声,让夏辰腿脚软了一下,旁边的覃茗更是受到声音的刺激,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坠去,连带着夏辰一同摔下楼梯去。
“啊……”
夏辰连摔了好几滚,脑袋不知道磕到哪儿,痛的他直哧溜,边上的覃茗却昏倒在地,闷声不吭,夏辰顾不得疼痛,跑过去拍着覃茗的脸。
“喂,覃茗……覃茗……”
夏辰怎么喊覃茗,覃茗也没有反应,他只好拖着覃茗下楼去,但是他摔得脑袋也是晕乎乎的,跌跌撞撞的抱着覃茗走路,但是没走几步,覃茗就会倒下去,夏辰只好将覃茗背起来。
“唔,怎么会突然就昏到?”
夏辰嘀咕着话,感觉耳边趴着的人唇.瓣一翕一张,呼出来温热的气息,让他神经忽然僵住。
他不自在的竖着耳朵,听到呢喃声响起。
“妈……妈……”覃茗伸手抱紧了他,继续喊着话,“妈妈……”
“……”
夏辰表情难堪起来,侧头望着昏迷中的人,有气无力吐槽着话,“我不是你.妈!”
但是覃茗好像受了刺激,越发收拢手臂,如婴儿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夏辰的脖颈。
“妈妈……”
“我不是你.妈!”
“妈妈……”
覃茗似乎听得见夏辰的反驳,心里有些害怕,声音带着哽咽的腔调,不停的在夏辰的背上挣扎着。
“不要离开我……妈妈……”
“好好好,我是你.妈,你别乱动了行吗?”夏辰没想到长这么大,居然会被人喊“妈”。
覃茗这是吃了几粒花生米,就糊涂成这个样子?
该会不会是学习太入迷了?以致走火入魔?
“妈妈,我……想……你……”
夏辰心里一咯噔,眼睫卷起望向身后的人,只见到半张脸,双目紧闭,眉心中透露出痛苦之色。虽然没有刻意了解过覃茗家的事情,但是他有听说过,覃茗母亲去世了。
在这一点上,覃茗这家伙倒是跟自己一样。
他心里原先对覃茗的那些不舒服,稍稍淡了些,怕覃茗在他背上乱动,便开口回应着话,“乖儿子,我也想你。”
“妈妈……”
“嗯。”
夏辰发誓,自己没有要占他便宜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能安抚他的情绪,让他不要乱动。
从教学楼到医务室的距离,不算长,但夏辰有种走了半个世纪的错觉。
好不容易到了医务室后,医务室却看不出覃茗是什么问题,只好将覃茗转到大医院去。
夏辰要回去继续上晚自习,但脚踝肿了,肿的非常大,他现在稍微动弹那么一下,就疼的他龇牙咧嘴。之前在背覃茗的时候,也有所察觉,但没想到会肿的这么厉害。
后来一段期间,他天天擦药酒,一瘸一拐上着课。
他有一周的时间没有见到覃茗,心里有些担心他,特地向班主任打探他的情况,知道他没什么大事后,才舒了口气。
后来,等覃茗来上课,夏辰主动问向他有没有什么事。
覃茗却只是冷淡的回复了个“没事”。
哦不对,在说完话后覃茗又补充了一句,“谢谢关心”。
夏辰见他这么不识趣,故意将自己还肿着的脚踝露出来,本以为覃茗会感动的泪眼汪汪,就算不感动,至少也会向他道谢一声,结果覃茗却看着他肿胀的脚踝,皱起眉头:“是蹬自行车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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