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现代人穿越的薛恒就很搞不明白,凭什么自己在大路上跟女人聊聊天也能算淫贼?这大宋都快亡了,自己专程来扶危救急,联合民间力量,端的是好事一件,还平白受冤枉,他心头憋着一口气,却只冷笑不语。
有些习俗没人给薛恒讲,他也无从知晓。按规定,黄颜色道袍是受戒的道士才穿着的,在重阳宫更是只有三代弟子才能穿。
而洪凌波一身杏黄色道袍,颜色比寻常土黄色道袍还艳丽两分,兼且体态风流,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受戒过的道姑。
有些达官贵人、纨绔子弟,就喜欢看女子打扮成道姑的模样。有的人癖好特殊,原本对一女子只有五分兴致,一看到女子穿道袍,立刻就有了八分兴致,爱的就是这个调调。
大宋君臣都崇尚道教,尤其是宋徽宗时期,自号为“教主道君皇帝”,更是将大宋崇道之风推至顶端。在这样的风气下,大宋境内道宫观宇无数,颇有些藏污纳垢的寺院。
这些寺观打着清修的名号,专门接待身份显赫的贵客,里面的道姑比青楼里的头牌还有味道。这些“道媛”自然不可能受戒,常常还跟某地员外郎一起外出踏青,抑或出席高端场合,其实干的就是青楼那勾当。
民间自然对此喜闻乐见,大宋富贾商务接待,不请一两个“道媛”撑撑场面都不好意思开席。
对这一现象最有意见的,当然就是以重阳宫为首的玄门正宗道观,终南山周围方圆百里的宫观寺庙都是在鸿胪寺道录司备案过的正规道观,自然见不得薛恒洪凌波搞出来的这些调调。
洪凌波出身江南赤霞山庄,恩师李莫愁乃是自己作了道姑打扮行走江湖,从没受过戒,杀生无数;洪凌波作为李莫愁的弟子,自然没处受戒,也不是真心当道姑,全是跟着李莫愁打扮罢了。
因此或有意或无意,洪凌波师徒实是犯了重阳宫大忌,重阳宫围剿过李莫愁几次,拿她没办法,便也随她去了。这次见到洪凌波,并没将她认出来,只将她当作寻常不检点的“道媛”处置,本来打算的就是让山门外凉亭中的两名道士略施惩戒罢了,没想到闹成这样。
云真的那句“好不要脸”,道士们一口一个“淫贼”,实在也不算污蔑,只因站的角度不一样,看到的东西就不一样。
这时已经是箭在弦上,道士们将两人团团围在中间,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动手。
“福生无量天尊——”一声浑厚的唱诵响起,人群中分开道路,一名面容悲愁的紫袍道士倒提长剑,缓步走过来。
薛恒上下打量着他,这道士身材高胖,皮肤白净,如一名富家翁,只是脸上带着愁容,似乎很多心事的样子。
“贫道郝大通,也是你要找的全真七子,你说你是郭靖派来,有何证据?”这道士原来便是打死孙婆婆的郝大通。
薛恒心想总算见到一个讲道理的道士了,这全真派也算名门正派,动起手来自己杀人过多,心里总还是过意不去,他略一沉吟,道:“我叫薛恒,是郭大侠义兄之子,在郭大侠手下学艺,道长若不信,来接我一招降龙十八掌便知真假。”
郝大通上下打量薛恒,道:“你是很像薛彻大侠,或许真是他的儿子也未可知。”他朝着人群中招呼道,“志平,你来,这位薛少侠若真是靖儿门下,便是跟你一辈,你见过靖儿的降龙十八掌,来分分真假。”郝大通的师兄马钰曾经教过郭靖金雁功,郝大通这是把郭靖按北丐门人来算了,那就成了跟自己一辈,郭靖的门徒,就跟全真教第三代弟子一辈。
道士阵中走出一名黄袍道士,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级,身高约1米8,面容清瘦,一身土黄色道袍挂在他身上像是长幡。
尹志平,重阳宫首座弟子。
尹志平年轻时候跟随长春真人丘处机北上给成吉思汗宣讲道法,那时便见过郭靖,也看到过降龙十八掌。
他不咸不淡地拱拱手,拔出长剑,道:“试身手原该以掌对掌,若阁下果真会降龙十八掌,小道未必抵挡得住,当以长剑护身,见笑了。”
薛恒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尹志平到底干没干出那件事,但人家这表面功夫可做得很到位。
洪凌波识相地后退两步,薛恒简单拱了拱手,道了声得罪,脚上没什么动作,就右手一掌平推,不紧不慢地推向尹志平。
这一掌薛恒用了降龙十掌的掌意,内力却只灌注了些许进去,威力不显,但后续十一道掌力先后涌至,则是实打实的,只要见识过降龙十八掌的武学高人,一见便知真假。
尹志平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不屑地耻笑一声,也伸出手掌来,想要对上一掌。
两人的手掌相距不过一尺,郝大通忽然叫道:“志平,够了,快退回来。”
尹志平笑道:“师叔,无妨,我见过郭靖用降龙十八掌,左手要内弯,右手还要画圈,这位薛少侠用得却不地道。”
两人手掌印在一起,尹志平分毫无伤,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道:“师兄弟请看,这一招没有半分力气,不是什么降龙十八掌。”
众道士也如释重负,这下动起手来再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薛恒服了,他大声道:“原来你不识货,那接我这一成威力的降龙十八掌罢!”说罢再次推出一掌,这次灌注了一成内力,掌势如雷霆风火,刚烈无匹,直扑尹志平面门。
尹志平大惊,想要挥掌抵抗,手甫伸出,又如触电搬缩回,想要挥剑,对方一掌已到鼻尖,眼看这就要身死掌下,他紧闭双眼,束手待死,脑海中又浮现一道白衣倩影。
“多谢薛公子手下留情。”郝大通也擦了一下冷汗,总算没有出人命。现在他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就是真正的降龙十八掌。
当即命令众道士撤去包围,互道误会,将二人往山上接去。
一场大危机化干戈为玉帛,显得有些虎头蛇尾,但能和平解决,重阳宫道士们也暗暗庆幸。以薛恒所展现出来的剑术,道士们自付就算真打赢了,恐怕最少也得死伤百余人。
至于被削掉小指头的道士们,那就只能算自己倒霉了,重阳宫广厦五千余间,巅峰时期道士上万人,这会也有六千余人,是以从来不缺人才。
孙不二是最生气的,她性格暴烈,气量也小,两方虽不再拼命,那是看在郭靖的面子上,倒不是薛恒澄清了自己没有玩那调调。因此孙不二干脆对他置之不理,带着云真就回山上了,懒得跟这种登徒子多待。
上山的道路也是青石板铺就,走了约一里地,经过一扇大门牌以后,两侧就陆续出现宫殿供奉以及配套的生活起居的屋舍,都是重阳宫的外围。
薛恒问道:“广宁真人,说起来我那弟弟杨过呢?今天若杨过在场,一眼便能认出我,何必闹出这样的误会?”
郝大通倒不意外,料定薛恒早就有此一问,打了个哈哈,说道:“此事待会由杨过的师父赵志敬跟你说个明白,我嘛,说也说不清楚。”
薛恒回头看了走在后面的赵志敬一眼,赵志敬目光和他对视,心头一阵火气直往上钻。之前不敢露头的鹿清笃这时倒站出来了,嚷道:“看什么看?”
薛恒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鹿清笃心头一寒,下一句话便说不出来了。
终于走到大殿外,众弟子散去不少,只留下穿黄袍的三代弟子随侍。
郝大通正要把薛恒往里面引,从殿内跑出来一个小道童,郝大通俯耳听罢,转头冲薛恒笑道:“不巧了,今日诸位师兄有事,不能见客,不如少侠在客舍休息一晚,吃好喝好,洗去风尘,明日再由邱师兄跟你详谈。”
薛恒也不想计较,从善如流。由另一名道童引领,前往客舍住下。
洪凌波沾了光,也在隔壁给她安排了一座小院子。
目送薛恒和洪凌波离去,郝大通才急匆匆地往大殿里冲,大殿正面是三清像,他从右侧绕到殿后,三名紫袍道士正在打坐。
紫袍道士们前面,病恹恹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清矍道士,却只穿了一身白色布褂。
见郝大通进来,三人都摇摇头,清矍道士微笑道:“没关系,没关系,仗着一身玄门内功,已经多活不少日子啦。”
薛恒和洪凌波二人在路口分手,各自进自己的小院子。这两座小院子其实是一座房子隔开的,中间共通的门被堵死,外面院子里被竹篱笆一分为二。
薛恒回房后便着手更换衣服,他要穿一身更方便行动的短衫,好好探查一下重阳宫的情形,再看看这里出去到古墓是怎么走。
洪凌波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念头,毫不提防地打开门,点燃蜡烛。
屋内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道身影,正站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她。
“师父!”洪凌波刚刚喊出来,赶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PS:赶出来了,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