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的只有张国维一人。
陆鸿轩还是代将军,没有战功,很显然冲着和就是捧着,都捧不起来了。
至于孙承宗。
一个老人,本来是随着陆鸿轩,一直驻扎在湖广的外围,等着赣州府那一带反贼自跳罗网的。
可结果运气不好,这一伙反贼,反而是被南京城的人给灭掉了。
“湖广灾后重建搞得不错,布局合理,当地的百姓们,看样子已经走出了灾害的阴影了。”
崇祯走在官道上。
瞧着远处,修建的井然有序的镇子。
虽然看不到具体的样子,可在以前也有着各方面的数据传来,供他查看。
除了一开始拨款的力度很大之外,后来根本就不用大明继续往里面填补更多的物资了。
自给自足。
从来都是检验一个笛梵官吏水平的重要标准。
尽管崇祯没有从这个方面,来明确的表示,可朝廷在很多时候,都是要把当地的民生工作考察,放在第一位的。
“朝廷的赈灾力度很大,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给了当地们的百姓,一种很大的信心,都觉得只要有大明的朝廷在,朝廷就绝对不会放弃他们。”
张国维说着自己从百姓们哪里听来的一些话。
这些可都不是在奏章中,能够看到的。
这次跟随而来的骆养性,不断的在后面使眼色,想要让张国维改口,说是皇上在就绝对不会放弃他们。
奈何张国维,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不然对着骆养性道:“骆指挥使,你的眼睛怎么了?我这里的大夫可是很厉害的,要不等一会赵大夫忙完了,给你看看?”
骆养性一阵无语。
眼皮子一翻,抬头看天,仿佛在用行动来说明,自己的眼睛一点问题都没有。
崇祯瞧得好笑。
就是身后跟着的王冲他们,也是一阵莞尔。
能够看到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吃噶,可不容易见到。
“你们啊。”
崇祯摇了摇头。
三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转暖。
庄稼地里的百姓们,也都忙碌着处理着春耕,有着从关外运送过来的耕牛,这种本来很消耗民力的事情,立刻就缓解了很多。
远远的就传来一群正在休息的人,闲聊吹牛的声音。
“来来来,今儿个我又定了一份报纸,上面可是说了,大明许多的新鲜事。”
其中一个中年人,身穿儒衫,挽着袖子,扎着裤腿,拍着手中的一叠报纸喊道。
“嘿嘿,新鲜事?别不是又把几天前的报纸,拿出来糊弄人。”
一人身材高大壮硕,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嘴角一咧回道。
“上次不是拿错了吗?就这你要记一辈子不成?”
中年儒衫不乐意了。
“我哪敢,你可是咱们这一块地的教书先生,我家的小子,可是还需要你来授课呢。”
皮肤黝黑的汉子,立刻就改口赔笑,只是语气当中毫无诚意。
“感情,我不是教书先生的话,是不是真的要记一辈子?”
中年儒衫不依了。
“快别废话,赶紧说事,一会还要继续干活的。”
另一位上了点年纪的老人,出来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题外话,让本就快要升级的口角,立刻回落了下来。
“哼哼,还是老哥明事理,这上面可是说了,建州将军李过,又向北推进了两个屯的范围,已经让代善,退出了松花江眼线,到了木里吉卫,快到黑河那个方向了。”
中年儒衫也察觉到,这么争吵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止住话头,开始说着报纸上面的新鲜事。
“木里吉卫?黑河?什么怪名字,没听说过。”
一开始的黝黑汉子,忽然问道。
“想那么多干嘛,你只要知道,咱大明的土地有多了一些,以后不愁没地种了就成。”
中年儒衫不耐烦的一句话,就让其闭上了嘴巴。
在这个时代,只要说有种不完的土地,没有人不喜欢。
“还有就是,冀州将军,也在向西北方向进军,说是已经快要给皇上把鄂尔浑河拿下了,这可是好大一片草原,足够畜牧不少的牛羊了,到时候,每一家的孩子,都有吃不完的奶粉。”
此时中年儒衫生怕又被那个浑人给打断了他说话的权利。
自己率先解释了一遍。
效果还都不错。
关系到自己的孩子,每一个做父亲的人,都心领神会的赞赏着洪将军会来事。
紧接着就说起了永国(高句丽诸侯国),说起了卢象升的西扩。
还有一些沿海地方的繁华交易。
中年儒衫说的很大声,就是在夸耀自己能够读书识字,一时崇祯听得也就很清楚。
“小声点,有大人们来了,赶快干活去。”
有眼尖的人,忽然看到了崇祯他们一群人,立刻低声呼喊了一句,也顾不得还没有休息够,立刻就开始下地干活去了。
其他人也只是向这边看了一眼,只认出了张国维一人,可不敢上前来问好。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都不在吭声的下地干活去了。
“咱们有这么可怕吗?”
崇祯好奇的问道。
“可怕倒不至于,若是只有我一人的话,他们肯定是会围上来问候我一下的。”
张国维得意的说道。
完全没有留意到旁人看他的古怪眼光。
“这么说,张大人还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了?”
骆养性总算是抓住了机会,也想要给张国维一个尴尬。
“我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人,干活的有人去干,就是各种技术,也都有工匠去解决,我就动了一下嘴皮子,当不得了不起三个字。”
张国维立刻否认道。
说的很认真,似乎在这一刻,张国维的智慧,再次充满了脑袋,一点都没有上骆养性的当。
“刚刚那些老百姓们也说了,李过将军又弄回来了一些可以更重的土地,让大明的子民,不需要害怕无地可耕,这个算不算了不得?”
骆养性眼珠子一转,又生一计。
既然不能够拿皇上比较,那么就只能从臣子之间去比较,毕竟皇上是另一个层次的身份,就是想要比较,也得从历史当中去找。
很显然,他的历史学的并不好。
怕出了丑。
“李过将军也算不上,士兵用命,道院的火器也很是犀利,只要稳扎稳打,建奴们不会是大明的对手。”
张国维摇了摇头。
依然不承认骆养性的说法。
崇祯身后跟来的大臣们也是不少,一个个的目瞪口呆,简直弄不懂,这么简答的一个坑,张国维就跳了进去。
虽然给出的解释,也算不错,认真来说,更加不能服众。
可也不能不说,也算是一个另类的解释。
“那么洪承畴洪将军呢?人家可是在广阔的草原上和沙漠中开疆扩土的,这个算不算是了不得的大人?”
骆养性也不以为意。
立刻就顺势把坑给挖的更深了一点。
崇祯也是眼带笑意的看着张国维怎么回答,本就是开玩笑,没有人当真。
就是李过和洪承畴他们听到了,也是洒然一笑而已。
人家张国维,无论是身份,还是功绩,说几句玩笑话怎么了?
“周围的敌人都被大明打怕了,无论是洪承畴还是卢象升他们,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一点都不出于意料之外,换谁去都这样,只要稳住,打下一个地方,治理一个地方,大明在壮大,敌人在削弱,有什么好说的?”
张国维依然是觉得这些人当不得了不得的大人。
其实两人所表达的意思,就不再一条线上。
骆养性说的是功绩上的了不得,而张国维说的则是精神上的了不得。
到底来说,张国维还是有点书生意气的。
“那孙将军呢?要知道孙将军可是一直都在给你保驾护航,现在在衮州也是做得风生水起。”
骆养性不依不挠的继续问道。
其实问道这里,骆养性已经有了一点认真的态度了。
奈何张国维依然是不为所动。
“孙将军是很厉害,我也很是佩服,可依然算不上了不起的大人。”
这一次,别说骆养性无语了。
就是崇祯和身后的王冲等人,也是觉得有点过了。
合着大明所有的能征善战的将军,在张国维的眼中都算不的了不得,往后的袁可立这个名字,骆养性都不敢提出来。
“那你说,谁才算得上了不起的大人?”
骆养性不在提名字,让张国维自己说,要是说的不对,他可就有话要说了。
“我知道你的想法,可你们这些人,都是在追求名利,功绩是有,可比不上我所知的另外一人。”
张国维说着说着就是一脸的崇拜。
“哦,是谁,谁来也让大家都听听。”
崇祯万分好奇。
能够被张国维推崇到这种地步,显然是确有其人。
崇祯思考了好一会,都想不明白,大明在这个时代,还有谁这么厉害。
“徐霞客,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一生志在四方,达人所之未达,探人所之未知,此人你们可曾听说过?”
张国维抬头傲然的说道。
旁人都是一怔,隐约的听到过此人的名字,骆养性则是面色古怪,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他是了解过此人的。
可正因为了解,也就更加的觉得此人没有什么功绩。
不就是四处游山玩水吗。
这都能说是了不起?
只有崇祯一怔,随即喃喃自语道:“张骞凿空,未睹昆仑;唐玄奘、元耶律楚材衔人主之命,乃得西游。吾以老布衣,孤筇双屦,穷河沙,上昆仑,历西域,题名绝国,与三人而为四,死不恨矣。”
只因徐霞客的名字,太过出名,当然是在崇祯的记忆当中。
所以徐霞客的这一段自述,崇祯也记得很清楚,只要有人提起,立刻就会回忆起来。
就是在他的上一世,都对此人神往已久。
人一生,不一定要追逐名利,也可以刁然一身的四处闲逛,做回自己,而不被世俗所困惑。
这样的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称得上是了不起。
“咦,原来皇上知道此人,这句话正是去年正月的时候,徐霞客在江阴说的一段话。”
张国维突然很稀奇的看向了崇祯。
崇祯点了点头道:“此人确实了不起,可惜未曾见过一面。”
正说着,面色一变。
他是记起来了,崇祯十四年(1641年)正月,54岁的徐霞客病逝于家中,而今年正是崇祯十四年。
就是不知道,被他改变的大明之后,此人是不是可以逃过命运的摆布。
或许人家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早就看开了。
毕竟这样的人物,有着这样的想法,崇祯可不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