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他们的运气不错。
本来打算结伴去往县城停留一天的,可就在走出不远的路上,遇到了发送公文的马车。
别的马车,可以在大雪的天气停运。
可这种押送公文的,就没有办法停下来了。
转眼就是十几天。
李通已经能够看到西安府的大门了,没有京师的巍峨壮观,可那种历史沉淀下来的岁月痕迹,依然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厚重和沧桑。
在李通找到高一功的时候。
实在一处山林之中。
头上还沾着枯草的高一功,浑身狼狈的,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一名皇家陆军学院的学生。
“高一功,有人找你。”
一名同样被淘汰下来的同学,上前喊道。
正郁闷着的高一功,闻言一怔。
他们这一次的冬季演习,是和卢象升的手下,一个尉的兵力做对抗,很显然,学校里的学生,没有干的过打过仗的,有经验的将官。
而且这一次,高一功输得还挺惨。
被一群人包围了起来,他都闹不明白,是怎么被人发现自己的潜藏地点的。
很快他就看到了找他的人是谁。
苏广作为雍州募兵司的主管,正带着李通,找了上来。
“李通,你怎么来了?”
高一功记得,李通在出了工程队,可是去了京师找他姐姐的。
后来也就没了音讯。
其实没了音讯,也是在为了保护好他,要不然,很可能被大明的锦衣卫任务他们这是在死灰复燃。
到了那时,乐子可就大了。
也就在高桂英怀孕之后,骆养性才缓慢的解除了对于高一功的严密监视。
对于未来皇子的舅舅,怎么都要谨慎对待才行。
“最近放假,刚好要回来看看老家现在怎么样了,路过见你一面。”
李通的说辞,让高一功信以为真。
因为他不觉得,自己值得李通专门找上门来。
高迎祥已经是很早以前的故事了,自己能够活下来,那就是托了大明皇帝,不杀人的福分。
要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人的人头落地。
造反,在自古以来都是大罪。
“好了,你们既然见面了,我也就不打扰了。”
苏广在领人过来见面之后,迅速的交代了一句,走人了。
两人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多谢’,就找了一块僻静的地方,交谈了起来。
当年还是四处乱窜,朝不保夕。
为了一口活命的粮食,从最艰苦的地方走了出来,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噩梦,有多少造反的队伍,就会有多少的官兵来围剿。
只是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
声势浩大的起义,瞬间就被崩塌瓦解。
所有打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人,都被斩杀矣尽,活下来的小头目,也都因为各自手上沾染的血腥多少,被定了罪名,送去了工程队。
工程队中干活,虽然辛苦了一些。
可到底是管饱啊。
那是许多人最幸福的时刻。
在所有人都在等死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原来只要干活,就能够吃饱饭,几乎大部分人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造反不对。
而是早知道这样。
那么造反就会开的更早一些。
为了吃饱饭,这些人也是拼了。
以至于‘王侯将相’都没有多时候的吸引力。
“听苏尉长说,你们这一次又在演习,这次的结果如何?”
两人好一会才从当年的那种艰苦岁月中的情绪里走了出来。
回忆过往,许多时候就是看现在的选择,值不值得。
李通觉得很值得。
就是有点对不起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还能怎么样,我在这方面是有点笨,不过和我一样笨的还有那个叫做魏晨的人。”
高一功说着自己最近的经历。
本来他都已经当兵了,谁知道三个月的迅雷结束之后,就被送去的皇家军事学院,说是要学习深造。
自己的本事最清楚。
可就是有人说他是值得培养的,就连他自己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有当将官的潜力。
要不人为何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能够成才。
“魏晨?这人我听说过,怎么,他在打仗这一块也不行?”
李通有点诧异,人家当年可是皇家侍卫长出身,应该是有真本事的。
“领兵打仗这人和其他人是有差距的,不过在人少的时候,我没有见到过这人有对手。”
说来也是奇怪,在高一功的心目当中,这人的能力,真的很不平均。
说他会打仗吧,人只要多起来就不会指挥,可要是人数下降带了一定地步,又猛地一塌糊涂。
就是多出好几倍的敌人,都能够杀穿整个防线。
只要和魏晨组队在一起的话,前面就不用说了,到了后面才是最精彩的时候,也是对手最吃力的时候。
“哦,这就对了,这人的本事,在大明可是不多见。”
李通见高一功还不清楚魏晨的过往,心中就是一阵抽搐,这得心多大,遇到这样的猛人,都不知道调查一下出身。
不说别的,建立一点朋友关系,也是好的啊。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在人情世故这一方面,高一功还真就没有办法和他姐姐高桂英相比。
而且现在看来,就是在领兵作战方面,也是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说一句庸才,也不为过。
心中叹息的时候,却又向着,或许正是因为这个样子,才能够安稳的活到现在吧?
有时候笨一点,也是有好处的。
这么想着,李通的心里,就好受多了。
本来还想要说一说关于他姐姐高桂英的事情,如今也不想多谈了,这样就挺好,一生活在无忧无虑当中,就是高迎祥泉下有知,应该也很欣慰吧。
“好好学习,打仗这种事情,也就是熟能生巧,皇家军事学院可是大明最厉害的一个教授兵法的地方,出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李通安慰道。
尽管他的兵法,也都是一边学习,一边摸索才成行的。
可这种天赋,不是任何人都能够拥有的,如今细细想来,最有天赋的,也就李过和高杰两人。
当年的小跟班,现在已经成了将军。
而且据他所知,到目前为止,从来都没有打过败仗,仅凭这一点,就很了不起了。
“嗯,我最近很努力地,把各种兵法都背诵了一遍,就是默写下来都没有问题,就是有一点很难学,怎什么情况下,使用哪一种兵法,实在是让人为难。”
这句话,高一功请教了不少人。
然而,每一个教他的人,方法都不一样。
正是这种不一样,反而更加的让他迷茫。
每个人说的都很有道理,可在他学着用出来的时候,却总是似是而非,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李通挠了挠头皮,这种事情,他也没有办法回答。
而在两人交谈的时候。
另一边,苏广也找上了卢象升。
“怎么,那边你不去看着?”
坐在一旁喝茶的卢象升,好笑的看着,跑的比兔子还快的苏广。
两人工事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虽然职务高低有区别,可之间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那些人之间的聊天,你敢听,我可不敢听,万一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可是会出大事的。”
苏广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自从高桂英怀有身孕以来,骆养性还专门找上门来,说起过这件事。
心中的担忧自不必说,好的一点就是,高一功很上进,奈何在领兵打仗这一方面,真的没啥天赋。
就是处理人际关系的时候。
都不是很好。
在许多时候,他都在感叹高一功的母亲,是把聪慧都给了他的姐姐。
在许多人家的眼中,蠢笨一些的孩子,总是不受待见的。
可轮到了高一功的身上,这就很让人待见了。
因为这样的人,意味着‘安全’。
“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最后弄出点事端出来。”
卢象升惬意的品着茶。
原本他也是喜欢喝酒的,可军队禁止喝酒,久而久之,这酒也就戒了,改成了喝茶,没想到滋味还不错。
“还说我想的太多,你不也一样想的太多?”
苏广之前要不是接到了晁刚的书信,说实话,高一功想要当兵真的没有一点的机会。
“小心使得万年船,皇上是仁慈,可架不住有些人胡说八道,短时间没有问题,可时间长了,风言风语,绝对会让两位皇后心里膈应不浅的,所以······”
现在大明上了品级的官员,谁不知道皇上对皇太子的重视程度。
就是连太子的老师,都没有人知道是谁,在哪里上学,或许有人知道,可不敢说啊。
可惜的就是,自己的儿子面积已经很大了,不然也会和那个不要脸的洪承畴一起,把自己的儿子,送去陪太子读书。
“不说这些了,你们卢家也是望族,这次修路到秦岭是几个意思,据我所知,皇上还是很赞赏的。”
苏广口中说着几个意思,可明摆着的意思,又怎能不清楚。
“放心,你要是不想在募兵司待着,也可以领兵作战的,别说你不会带兵,看晁刚不抽死你。”
卢象升斜看了苏广一眼。
知道这人也是个人才,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来表现自己,眼看着在洪承畴的手下,那么多人不断的上进,心里急了。
“别急,往后有的是仗要打,沉住气,好好的多学点东西,离着皇家军事学院这么近,都不知道向人请教,该说你老实呢,还是死心眼。”
对于这件事,卢象升也是无语。
他都已经是雍州将军了,很多时候,都要去皇家军事学院转悠一圈,看一看最新的作战方式。
也就苏广一天都没有进去过。
当然,苏广有没有斯底鞋和这些人接触,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反正偷偷摸摸的不好,光明正大的学习,还能怎么了?
不想当将军,你来当兵干什么?
苏广无语。
他倒是想要学习,可几次请教晁刚都没有回音,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他是知道自家将军的能耐的。
要是真的听了卢象升的忽悠,这辈子很可能真的要完了。
“你往西修建的官道,已经修到了青海那片地方,兵力是不是已经吃紧了?要不要继续请求一点士兵,分拨过来?”
苏广翻了一个白眼,不在理会去不去皇家军事学院的事情,转而关心起西边的事情。
现在已经确定了,吐蕃的那块地方,真的很适合种植棉花。
那么那块飞地,就成了大明所有棉织厂商人们的眼中肉。
这次其中的一大半财物,可都是商人们自发的组织起来的,只需要卢象升派兵保护修路人的安全问题。
“道路太长了,兵力确实不足,而且现在漠北外喀尔喀的朝克图台吉(却图汗)、西-藏的藏巴汗、康区的白利土司月顿多吉等部落,都在暗中谋划着什么,头痛啊。”
那条路是一条流淌着黄金的路。
可建设起来也不是那么好建设的,几乎每一天,这些想要破坏修路的人,都要留下几具尸体才行。
卢象升说起这个,就在也不复之前的悠闲。
“说起来,我已经向朝廷请求兵力,差不多一年时间了,到现在,也会有两千人分配,若不是南京那一块和香山县的问题,现在我的手上,就要多出三万人的兵力可以使用。”
他不是在自傲。
雍州确实和别的地方不同。
不管是衮州,还是冀州,都是可以让水军辅助进攻的,也就他这里,除了从陆地上开始,还真就得不到其他方面的帮助。
“上次我可是记得你的人,在青海那一带,发现了林丹汗的踪迹,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吗?”
“没有,那小子在居庸关被王冲打的到现在都是如同惊弓之鸟,完全不和大明的人照面,就是交易,也是其他的几个部落倒手时候的交易。”
“京师传来的那个双龙出现在山海关的消息,你听说了吗?”
“你的意思就是,林丹汗已经死了,现在是有人借着林丹汗的名义在搞事?”
“或许你可以从这个思路来考虑一下,万一是这样的呢?”
卢象升越想越有道理,腾的一下坐起。
“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