惧怕是每个人心中都会有的情绪。
不同的是,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会无视,因为他们都有着各自的坚持。
更多的则是在退缩和坚强之间来回的徘徊。
曾经在京城脚下遇到晁刚带领着火枪兵,不断的围杀时的杜度如此,如今的阿敏也是如此。
身在高位。
享受着旁人不曾有的荣华富贵,在死到临头的时候,也一样会恐惧死亡。
而且还会因此给自己找出许多的借口。
想什么有人需要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又或者是,自己不是在逃跑,而是在战略性撤退。
反正一个比一个说的好听。
阿敏眼看着自己的两位福将死的莫名其妙,尸骨虽然还存在,却也已经和碎石混杂在了一起了。
而他让伊勒慎负责年轻的僧人,如今也是不见了身影。
仗刚刚开始打开,他就没了信心守住了。
大明的每一发炮弹的落点,都在人最多的位置,就算是及时的躲藏起来,就凭他们自己扩建的这种城墙。
也难以抵挡大明的火炮。
不过在走人的时候,也要作出一点功绩才成。
“来人。”
阿敏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大明的人听到了,向他这里开炮,又或者是怕打扰了盛京城中念经的僧人。
“奴才在,主子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炮弹都已经落在城头上了,这些建奴们该有的,他们特有的礼节,也还在不打折扣的使用着。
只见跟在身后的亲兵,立刻就跪在地上,仿佛炮弹落在头顶上,都要这么做。
不然体现不出他的恭敬和忠心。
“把咱们存着的火药,全部都放在最外围的城墙上,然后通知天佑门和地载门的人往后撤退,到旧八景门的城墙上防守。”
只有火药,没有火枪。
那就放在原地点燃爆炸了算了。
炸药包他们是勉强做出来了,就是手榴弹还不成,仿制了好几次,都是看着还行,只要用起来。
都是一拉线,原地爆炸。
根本就来不及脱手。
他已经想好了,只要声势搞得大,回到抚顺关之后,就绝对不会被人问责。
那样的爆炸之中都能生还,想必战斗应该很激烈。
而且他心中也存了万一。
万一大明的人一时疏忽,让是不是可以有效的杀伤大明的一部分主力?
就是大明的“千里眼”很烦人,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弄明白,自己的所有兵法谋算,都是怎么被大明的人发现的。
派出去了许多的探子。
也都是如同泥牛入海,消失的毫无声息。
在阿敏下令之后,整个盛京还闲着的人,都开始行动起来了。
站在城头上挨打的恐惧,让他们急需要一种改变,哪怕是这样的改变,在他们看来毫无用处。
于此同时。
城外远处大明树立着的瞭望台上,也已经把这些忙碌看在了眼里。
“咱有望远镜,又不是天黑了看不到,玩这种把戏,有什么用?听响声吗?”
随即就把自己看到的东西,用旗语传递了出去。
不大一会,火炮就开始调转方向,重新开火。
这一次,打出去的炮弹,引发的动静急很大了。
几乎所有还在摆弄着火药的建奴们,都被自己聚集起来的火药给炸成么粉身碎骨。
“阿敏出了一个昏招,他又不是不知道大明能够看清城内的动向。”
龚廷祥突地,对这样的一个人物,心中很失望。
能够跟着努尔哈赤大小数百战,从无败绩,后来还打的朝-鲜李倧签订了城下之盟,在攻打大明的时候,也是气势无双。
怎么就在最后。
除了这样的一个馊主意。
“他要跑了,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够搞出大动静,或许此人以前不怕死,可现在连续的失败,早就消磨干净了他的心气,对大明强大的绝望,对刚刚成立的大清的失望,都让他没有了继续卖命的荣耀。”
两军对垒,攻心为上。
这是以前的战斗方式,即便是大明有了火枪兵,也一样有用。
兵败如山,输着是失去了所有。
只有赢了的人才会大小通吃。
连续的战斗,并没有拖垮大明的经济,反而在拉回去了不少的战利品之后,让大明的经济,再次有了飞速的增长。
也就在此时,不少人都对“穷兵黩武”这个词,有了另外的一种看法。
打仗还能发财,而且国家还能够越大越强。
实在是颠覆了他们对于战争的一贯看法。
“沈阳一下,建奴的气数也就尽了,往后的战斗,肯定不会再是大军压境,只能是火枪骑兵跑到他们的后方,零敲碎打。”
用游牧民族的方法,来还给游牧民族。
这是李过经过了多次尝试,得出来的最好的方案。
所需要的花费最少,取得的战果却是最大。
而且还能够逼迫着活不下去的建奴们,自己跑出来投降。
攻城战刚刚开始,李过已经开始给龚廷祥讲解,打下沈阳之后,后续的战斗该如何展开。
“我看过战国时期的历史,也看过三国志,上面的谋略,战法,简直就是神乎其神,相对于咱们现在的大明来说,连续的几次战斗,都没有看到有谋略在发挥作用。”
三十六计已经广为人知了。
然而,随便一个人只要有心,收集到最近大明的所有战役,似乎都是用最少的人数,打败了最多人数的敌人。
说一句以弱胜强,勉强也额可以。
就是建奴们不会同意。
“只要军队强大了,要什么谋略?打就是了,一路平推归去,这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躲不开,也最无解,除了正面打败大明之外,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反败为胜。”
火枪兵形成了军阵,火炮在后面跟着。
后勤补给不出问题。
在这个冷兵器为主的时代,谁来都得跪着。
“这就和当年,秦王扫六合一样,秦军箭阵无双,何人能挡?现在不过是换了大明,用上了火器而已。”
稳扎稳打,从不冒进。
这就是李过的谋略。
一场战争下来,要么敌人死完了,要么全部都是俘虏,在这个时代,只要受到了枪伤,是很难治愈的。
所以胜利之后,收获也都很极端。
“火炮推进,盾牌遮掩。”
龚廷祥正要说话,就听到最前面的炮兵,已经开始了下一套方案。
抬头看去,最前面的城墙,已经被炸得垮掉了好长的第一段,其中还能够看到,外面包着的转头,里面则是填充的生土。
“修建这面城墙的人,一定是落了不少的好处,不然绝对不会偷工减料到这种地步。”
龚廷祥瞧得目瞪口呆。
他原以为,大明曾经的那些朝臣们会玩,原来只要是人,只要有着自己的私心,建奴们也一样会玩。
实际上。
也不是建奴们会玩。
实在是当年皇太极催促这一工程,催促的太紧了一些。
为了能够早一点立国,动不动就是赶工期。
延误了好时机就要杀头。
最后工期是赶出来了,可质量就要严重下滑。
从外面看,肯定是坚固的很,而起都是新修建的,可只有懂行的人才明白,这种豆腐渣工程,也就只能糊弄一下外人而已。
“这要是现在的大明,弄出这样的工程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吃一辈子的免费饭。”
龚廷祥突如其来的幽默。
让李过回头沉默的多看了一眼。
曾经的大明,在修建河道的时候,还不都是一样的德行。
一点发了水灾。
那就是皇上失德,老天爷不眷顾天子,实际上还不是人祸。
炮声没有停歇。
火枪兵一直都在待命,热切的眼神,瞧着面前的这座城池,以前随着李过来过一次的士兵们,还想着那一年的寒冷。
拿着火枪的手,若不是还带着手套,肯定是会和火枪黏在一起。
运气比较好的就是,那一次建奴们也都猫在城里,没有多少人前来堵截。
然而,错过了那一次之后。
建奴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让大明付出代价了。
“咚咚咚”
战鼓响起,接着就是长长的喇叭声。
“冲啊。”
“活捉皇太极的皇后。”
“活捉······”
持续的火炮射击,已经打烂了里外两道城墙。
“走吧,战斗结束了。”
不管守城的阿敏,有着多么聪慧的智谋,在强大的实力之下,也都会被一一粉碎。
此次攻城战。
李过唯有使用那些围三缺一的兵法,只是猛攻一个方向,至于能够逃掉的,有能逃到那里去?
正面进攻胜利。
也就预示着整个沈阳落在了他们的手中。
“将军,城内没有见到百姓,只有建奴的士兵和一些僧人。”
最先进成的人,已经回来汇报新的情况了。
“逃走的人,先不要管,自己人的安全最重要,战功有的是,打下了沈阳,后面还有蒲河,上榆林等地方。”
李过吩咐完命令之后,接着又道:“让金冠尉长,加快速度,俘虏太多,到底是在耗费粮食,同时给朝廷写信,就说沈阳大捷,建奴已经退缩,无力和大明抗衡,需要朝廷派出官员接手地方治政。”
“是。”
一名亲兵答道。
而一直跟着的军法官,也认真的记录下了整个沈阳战役的经过。
‘火炮声震千里,沈阳应声而下,建奴死伤无算,俘虏······’
十月下旬。
此时在北方,气候很寒冷了。曹孟德的诗《冬十月》,开篇即提到孟冬十月,北风徘徊”,而曹植的《孟冬篇》也有提及:孟冬十月,阴气厉清。
《后汉书·马融传》说:“至于阳月,阴慝害作,百草毕落。”乡间开冬之后,旧时娶亲嫁女等操办喜事便选在入冬,此时收成已毕,正值农闲,良辰美景多可入选。
京师。
随着辽东的大捷穿回来之后。
整个大明都为之沸腾。
崇祯心里高兴,给官员们和手中控制的那些工厂的工人们,多发了一个月的俸禄和工资。
普天同庆的气氛。
让整个十月,不在有阴冷的感觉。
在袁府,养着心病的袁可立,也接到了自己儿子的来信,信上说,自己在辽东镇过得很好。
而且还立了大功。
等着进一步提升为随军参谋。
袁可立在心下欣慰的同时,又开始提心吊胆了,自己的儿子最擅长什么,他一清二楚。
随军参谋,那是要给出谋划策的。
虽然现如今的大明军队,用不上多少计谋,可纸上谈兵,到底是会误事的。
他一时半会想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就入了刘文秀的眼了?
难道是自己的两位老朋友,刘兴祚和李邦华看在他的面子上,拉了一把?
可这样的揠苗助长。
是真的会出大问题的。
另一边的军部当中,晁刚也在看着最新捷报。
上面说了,两个从皮岛叛逃的尚可喜和孔有德,都已经死在了沈阳城上面,看到的建奴们还亲自被找出来作证。
最后只找到了被砸烂了的脑袋,和代表着身份的铜印。
而这两枚小巧的铜印,还是大明发给他们的。
“可惜跑了阿敏和伊勒慎,俘虏也不是很多,所有的物资,也都被人给搬空了。”
“哎···需要的官员,又多了一个地方,希望王冲的卫武军能够顶得住。”
同样的消息,也分发给了守在马兰峪的高杰和喜峰口的张春他们。
不同的人,看到这样的战报。
都会有着不同的反应。
马兰峪中,高杰一拍桌子吼道:“痛快,可惜我不能和李将军一起打仗了。”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声叫道:“来人,命令下去,巡逻队伍扩大巡逻的范围,一旦发现林丹汗的足迹,立刻汇报。”
自从上次脸蛋还败逃之后。
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只是偶尔听说在某个地方出没。
他带着骑兵去了好几个地方,都扑了一空。
除了多了一点战利品,再也没有任何的收获。
钱财虽然获取的很多,可战功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经过了马兰峪的一场防守战,也不过是让他上升了半级。
离着将军的职位,看起来很近。
实际上却更加遥远了。
在喜峰口的张春,则是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眼泪揪出来了。
他曾经是永平的将官,有着守卫大明国土的义务,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让他成了一无所有的人。
若不是自己的命大。
也早就死在了当场,如今总算是熬到了看到建奴们将要灭亡的时候,心中的畅快可想而知。
“戚将军若是泉下有知的话,应该会为此时大明的强大,心怀感慨吧。”
他是见过戚继光将军的。
那时他的年岁还很小,完全不懂的如何去打仗,如今回忆过去,能够从擅长水战,打倭寇的作战方法之中。
瞬间调换过来,形成打建奴的陆战,其领兵打仗的才能,在整个大明的历史上,都是首屈一指的。
“来人,今日咱们就破例一次,老夫甘愿领受军法,让所有人有酒喝。”
听到门外的亲兵应声之后。
整个院子里的所有人士兵们,都高兴的欢呼了起来。
只有张春一个人,提着一坛子酒,去了一处高台,向着曾经戚家军战斗过的方向,恭敬严肃的敬了一碗酒。
这一天,已经不知道多久都没有醉过的人。
都喝得烂醉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