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郑芝虎的说法,李定国只认同一半。
若是没有见过大明以前的官员和将官,是个什么德行的话,他现在也一样是有信心的。
欺压百姓,这些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真的打仗了,还不如赶着一群猪往前冲所造成的杀伤力大。
这一点毫不夸张。
“赵老三都听到了?”
“听到了。”
“听到了还不赶快给孙将军送信,等什么呢?”
“啊,哦,我这就去。”
赵老三打仗可以,就是这种大局观还是不行,要是一天突破不了的话,那么就一天别想成为将军。
当然,这样的问题,是每一位尉长都面临的问题。
不然也就不会有天生帅才这样的评价了。
李定国能够一眼看出来的问题,赵老三却未必看得到,此时得到了提醒,立刻仿佛醍醐灌顶一样的明白了事态的紧急。
要是贼总赖钦寿、黄期达、过天星、邹稍豺等人,持续做大,从赣州府一路打到吉安府,再到袁州府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最早得到消息的,也应该是南京的那一群大臣们。
要是利用的好的话,湖广因为反贼涌入的流民则会更多,到时候本就不多的粮食,则会出现从更大的缺口。
“郑先生最近没什么事情吧,要是没事的胡吗,还请在凤阳府对歇息几天,等到我手上的事情忙完了,必定陪着你好好的看看咱们大明的大好河山。”
李定国说的好听,不过是想要把郑芝虎留下来,他不认为南京的那些人回蠢得,不会利用这次这么好的机会。
能够打破皇上进逼的威势,自己动手是不行的,可借刀杀人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只有湖广乱起来了,才能够持续的牵制住大明的优势兵力。
从而让南京多喘息一会。
或许拖着拖着,他们就赢了呢?
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郑芝虎心中一惊,暗道:这是要软禁他了?难道要那他和自己的哥哥换取更大的利益?
想想又觉得不对。
外面的那种战船,巨大的连他们郑家都造不出来,要是多了的话,大海之上谁做主,还真得打一仗才能够分出胜负。
“李大人要是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尽管吩咐,南京或许在下没有办法,福建一带绝对没有问题。”
李定国正在为了粮食忧虑。
他的数算也是不错,不需要细算,所有经过他手的财物,心中都有着一个模糊的数字。
赈灾湖广已经很勉强了,要是在加上广东的,绝对会瞬间压垮大明的后勤。
到时候引起的动-荡,可就不是一州之地了。
“粮食,粮食你们有吗?”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向郑家求援的,中间隔着一个应天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眼下,能够帮到他的,居然只有刚刚见面的郑家。
“小问题,你们要多少?”
说起粮食,郑芝虎可以拍着胸膛说,只要你有钱,要多少有多少。
他们建立起来的几个小岛上,一年的稻谷可是熟三次的,特别是琼州府更是产粮之地。
就这还没有算上南洋各地:大泥、浡尼、占城、吕宋等等,只要需要,航路畅通,粮食那都不是个事。
就是这种物资的利润太低了一些,根本赚不到多少钱,才没有大范围运输。
走陆路的话成本更高,完全不划算,不如茶叶,丝绸,瓷器还有珍珠这些有价值的多。
“小问题?要多少有多少?”
让李定国犯愁的粮食问题,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
还是说福建那个地方的粮食,已经多的吃不完随便乱扔了?
这怎么可能?
要是如此的话,大明还会缺少粮食?
一连窜的疑问,在他的脑子里不断的出现,总觉得自己今天是遇到了一个说大话的。
“嗯,要多少,有多少,没错,就是要多少有多少。”
郑芝虎一咬牙,决定就算是亏本,也要做成这个买卖。
他们郑家以前见到的最大官员也就是巡抚这一级别,哪见过内阁次辅是个什么样子。
此时有机会和这样的大人物拉上关系,哪怕倾家荡产也要做。
“你们的粮食售价几何?”
李定国见到郑芝虎的表情,总觉的是在骗人,可还是问出了价格。
“一石米三十枚铜元。”
既然已经做人情了,郑芝虎也很大方,本来想说八十枚铜元的,想了想,只需要给船工开工钱就成。
所以就给了一个运输价,连成本都没算。
“三十枚铜元?这个确实有点低了,这么着,我做主,一石米出价一枚银元,又多少,我就收多少。”
李定国对于三十枚铜元这么离谱的低价,可不是很认同。
如今大明的平均粮价也就九十枚铜元左右,他能够拿出一枚银元一石,也是已经溢价很高了。
为的就是让郑家多费电心思,不要以次充好。
郑芝虎张了张嘴,一枚银元一石粮食,这个他们已经有了很高的利润了,虽然还是不如其他的货物赚钱,可绝对不会亏本。
当然,他的算法,也是只算了水路运输。
上了陆地,肯定又是另外一个价格。
“那······”
郑芝虎说话时,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动静的陈畹芳一眼,言下之意不用说就已经很明确了。
李定国嘴角抽抽,他想不明白,郑芝虎是给皇上送女人,还是给送女儿。
要知道,皇上可是亲自定了女孩子必须满十六岁才能成亲。
要不是上一次因为一个意外,以前叫做杨爱,现在叫做柳如是的那个女孩子,还在宫里养着呢。
他自己的横波,也不会跑过来陪着他。
“行了,她会留下来,暂时有我夫人陪着,等到你的第一批粮食到来,就带着她亲自去京师一趟。”
李定国是绝对不会陪着了。
去了也是找骂,那会趟那个浑水,到时候就看郑芝虎前去,还是郑芝龙亲自去,反正他是不会去的。
忽然觉得,衮州带着也还不错。
就是事情多了一点,面对南京的压力大了一些而已。
郑芝虎眨了眨眼睛,仿佛是在说,皇上真的喜欢年纪小的女孩子?
这一次,李定国是没有看明白郑芝虎所要表达的意思。
“怎么眼睛有点痛?需不需要我找位军医给你看看,放心,大明现在医术最好的大夫,都在军队之中。”
“没怎么,我这就去给我哥哥写信筹备粮食。”
杨廷麟突然道:“走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会派遣三人跟着。”
“卑下,呃,我知道了。”
习惯了见官卑贱的态度,一时间郑芝虎还差点改不过来。
此行他觉得很顺利,就是自己的离开,应该会然给自己的哥哥担心很久,不过很快接到自己的回信,应该会很开心吧。
郑芝虎如是想着。
等到等到客厅当中,只剩下了陈畹芳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尽管已经任命了,可心中还是很紧张。
“来人,去请夫人过来,就说有客人让她作陪。”
头痛不已的李定国,只能暂时让顾横波看着陈畹芳了,整个凤阳府,可没有的多少能够让他放心的人。
“你觉得郑芝虎说的可是真的?一石米一枚银元?”
大明市面上的粮食价格,确实是一石米九十枚铜元,可大明为此平抑物价付出的代价可是不小。
算下来,一石米一枚银元加六十枚铜元都是有的。
“太便宜了点,还有要多少,有多少,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杨廷麟到现在脑子都有点晕乎乎的感觉。
那可是粮食啊。
自从大明遭受旱灾一来,那见过这么豪横的有钱人?
“他说的是真的,福州的粮食,很便宜的,就是运输不方便,出不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畹芳忽然开说道。
声音婉转啼鸣,仿佛置身在山林之中,令人心旷神怡,要是这样的人去唱戏的话,绝对会是最好的名伶。
瞬间,李定国就下了判断。
心中对于郑芝虎选人的本事高看了一样,虽然年纪还小,容颜还不丰盛,可单凭声音已经胜出一筹了。
片刻之后,心中的想法又是大不一样。
既然郑芝虎说的是真的,那么大明的灾荒,似乎也可以过去了?
只要挺过一年,下一年就绝对不会有粮食短缺的危机。
李定国看了杨廷麟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大明渡过危机的机会,那就是迅速的拿下南京,清理掉整个的徐州。
只有这样才能够拿到现在最大的产粮地,从而从根本上解决大明缺粮的问题。
“事不宜迟,立刻给京师写奏疏。”
李定国忽然回过神来,双手一击的说道。
他已经看到了最根本的解决办法。
“咱们的兵力根本就不够,还有火器也不足以支撑拿下徐州,还有见到第一批的粮食再做决定最好。”
杨廷麟是江西人,离着福州也很近,却由于一直都在读书,还真的不知道,原来福建的粮食会这么便宜。
那得多大的地方,才会种出来吃不完的稻米?
“说的也是,不知这位陈,陈畹芳姑娘知不知道,郑芝虎种植稻米的田地有多大?”
对于大明以前的地图,李定国是真的不敢恭维,不说错漏百出,就是连州县的大笑都能够弄错。
也就现在皇上派专人,绘制出来的简略地图,才能够勉强让人看出那个地方是那个地方。
“你是想说,他们的粮食都哪来的吧?据说是在往南边的有一个叫做琼州的地方,一年种植的稻米可是成熟三次的。”
陈畹芳也是道听途说,没有经过验证。
不过能够传播的这么远,很可能就是真的。
“一年三熟?”
李定国吓了一跳,什么样的土地这么的仁慈,产出这么多,难怪郑芝虎一点都不怕的应下了。
“一定要拿下徐州,不能再拖了,哪怕是大明的官员不够,那就让军队中的识字士兵退伍,我就不信了,还填不满整个徐州。”
稳定下心神的李定国,决定不再等郑芝虎的第一批粮食了。
有些事情可以未雨绸缪,可也有些事情必须当机立断。
“我也得给刘世勋将军写一封信,让他给朝廷上书造船厂的人多造一些商船,免得有了粮食却没有运输工具。”
杨廷麟脑子晕晕的闷声说道。
连着几年,大明就是因为缺粮,死了不知道多少人,现在好啊,原来是有产量的大户,却因为粮食的价格的太低,居然没有人运出来。
这些事情,他就不信南京的那些官员们不知道。
一个个的只顾着捞银子,就没有一个干正经事情的人,要是不把他们送到工程队中修一辈子的路。
他李定国拼着官帽子不要了,也要执行一次死刑。
“对了,你别走,我记得你就是江西临江府清江县人,离着南京那么近,你就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
李定国转身,恶狠狠的看着杨廷麟,亏他把此人当做朋友的,原来还有事情瞒着他。
要不是这一次郑芝虎前来,他还不知道有一年三熟的稻米。
“我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信不信?”
杨廷麟刚刚找了个借口,就是为了开溜,那曾想还没有出门就被叫住了。
心中一阵苦涩。
他是真的不知道,可李定国不信啊。
曾经他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推崇备至。
现在吗?
他真当自己是白痴,是无知。
学了那么多的东西,居然没有一样用得上的,之乎者也,吟诗作对,还没有他曾经看不起的数算来的有用。
就是工匠好坏也能够打造一点工具。
瞧着李定国满脸的不信任,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江西临江府清江县出生的人了。
连一个居住在苏州桃花坞的小女孩都知道的事情,他居然会不知道,这你敢信?
“算了,我算是看出来了,学八股文章的人,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大概他们连小麦和韭菜都会分不清楚,我也是为难你了。”
李定国语气莫名的瞧着杨廷麟,那目光仿佛就是在看一个智-障。
“我觉得你的目光不单纯,像是在骂人。”
“你总算聪明了一回。”
“噗嗤”一声笑声,打断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陈畹芳尴尬的用手掩着小嘴,努力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然而眼光中的笑意,怎么都没有办法控制的住。
“我分的请小麦和韭菜的区别。”
良久,杨廷麟不甘心的说道,他承认自己知道的少,可他不承认自己蠢。
历史上有一个“何不食肉糜”都能流传几千年,要是今日的笑话传出去,他肯定是要和“何不食肉糜”放在一块流传下去的。
虽说是青史留名了。
可以后他的子孙如何看他?
总不能说“我的先祖就是那个······”
别人立刻“哦”一声,然后说一句,就是那个麦苗和韭菜傻傻分不清的读书人。
“好吧,你分得清给我说说琼州府的事情。”
李定国不依不挠的问道,整个京师朝堂都在为了解决粮食的问题发愁,却有人知道不说出来,是几个意思?
嫌弃大明饿死的人不够多还是怎么的?
“够了,我是真的不知道。”
杨廷麟堂堂八尺汉子,就因为这事,居然委屈的蹲在地上抱着头笑声的抽泣着,让李定国一阵无语。
“好了,我承认你是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