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在秦拱明的带领下,依旧前行。
他们带着的粮食足够多,出自蜀中粮仓,再燃要比中原腹地的雍州要富有的多。
蓟辽之地的大雪,似乎没有一点将要停歇的意思。
长城内外,一片白茫茫,放眼望去,好像没有那个地方不同。
皇太极在马兰峪耽搁了一点时间,总算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出关了。
等到他们翻过城墙的那一刻,紧绷着的精神才真的有了一些放松,只是山路险峻,到底有不少人掉队,也有许多人悄无声息的死去。
没有人会为死人而停留。
更不会有人生出埋骨他乡,魂魄不能返回故里的想法。
只因都在逃命。
皇太极下马之后来到了长城的脚下。
风很冷,雪很大,往日天气寒冷的时候,正是他们满人出兵获得胜利的时候,可是这一次没有胜利,只有疲惫的逃亡。
入关之后的喜悦,抢劫到的财富,也都都出了大半,最重要的人口,并没有拿到,只有一些大明的罪臣一直跟在他们左右。
皇太极努力的站稳身体,却因为腿上的伤势还没有好利索,中途有摔了一次,似乎更加严重了一些。
此时还是需要人搀扶的。
寒风卷着冰粒子,从裘皮大衣的底下,往身体内钻去。浑身上下的温暖,立刻就让冰粒子化成的冰冷的水珠子。
只是站立了不大一会,就觉得身体发虚,两旁很有眼力的护卫立刻上前搀扶着。
身后有脚踩在雪地上发出来的声音。
“族人们应该在抱怨我这个大汗,把他们的兄弟们都葬送在了关内吧?”
皇太极不用回头,就知道来的一定是代善。
“天命已经不再庇佑满人了,这是上天的安排,族人们怎么可能怪罪大汗?”
代善满脸的忧虑,心中想的则是,真要怪的话,似乎应该怪他自己,谁让他去攻打高台堡的。
若不是那次进攻太过顺利,也就不会助涨他们的野心,想着去关内看看。
“入关不是大明的圈套。”
代善说道,最近几天他一直就在和大明的罪臣们,讨教大明的一切,而最大的变数则是新皇崇祯的改变。
按照这些罪臣们说,本来已经快要谈好的,灭掉魏忠贤的办法,忽然在皇上醒来之后,就变卦了。
一开始只是拖延。
到后来雷厉风行的把他们全部捉拿,然后送去修路了。
完全是措手不及,要不然皇宫之中的许多棋子,也应该能够迅速的做到,让他们换一位皇帝。
“不管是不是圈套,大明的气数未尽,而咱们满人的日子也将要不好过了。”
皇太极判断的很准确。
满人攻打大明,是他这个大汗带队,然而赶他出关的人,却只是几位将军,连崇祯的面都没有见到。
论战争,就算是入关成功,满人也已经输了。
没有足够的人口和食物,带着再多的银子,有能如何?
和那些贪婪的商人做交易,骨头里的油都能给你炸出来,更何况山海关已经换了总兵,而袁崇焕这一次,而已绝对会消停一段时间。
“咱们还是有胜算的,大明的小皇帝,最多只能控制住雍州和冀州这两个地方,而且雍州遭灾,颗粒无收,流民众多,冀州也被咱们折腾了一次,都是穷地方,只要明年的税银收不上来,没有粮饷,诺大的宁锦防线,就是形同虚设。”
这次代善说的实在多,其目的就是给予皇太极以信心,咱们还没有失败。
而且已经入关成功了,这就是证明。
“回去之后就该年号,天命已经不足畏,另外也要建立咱们的盛京,设立和大明差不多的官职,既然是好东西,咱们也不要吝啬于学习。”
短短一刻时间,皇太极就站在长城脚下,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不但要用汉人,还要用大明的官制,而且他想着是不是还要弄出不一样的科举。
据他所知,到目前为止,崇祯还没有举行过一次科举选士,这也是他的机会,只要能够多争取一点儒生,他就多一点强盛,而大明就弱一点。
此强彼弱,不用二十年,绝对能够大明和他公平对话。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朝堂之上大部分都是儒生,那可都是大明的人,虽然都是一些罪臣。”
代善迟疑了一下,还是担心的问了出来。
“怕什么?刀子在咱们的手里拿着,你觉得,会有人想不开,拿自己的脑袋做错事?”
皇太极的脸上在此时少见的闪过一次阴狠之色,用什么样的人他从来都不会给出最大的信任。
若是认真做事,就给一根狗骨头,若是不能,那就肥沃一下辽东的土地,反正都不亏还有什么好怕的。
代善了解的点了点头,心里也是真正认可了这个办法,毕竟凭什么他们满人流血流汗的打下的土地,要让别人骑在脑袋上作威作福?
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雪花还在落下,出关的队伍,已经走了一半了。
其中有人喜气洋洋,收获肯定不少,也有的人则是垂头丧气,不是在战争中死去了亲朋好友,就是分到的财货不够多。
“只是可惜了德格类和阿巴泰。”
皇太极叹息一声,这一年打了多少胜仗,却只在大明,损了的兄弟们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除了这两个最得力的兄弟,特别是被京师城头上的一轮火炮打击损失的更大,怔怔六名贝勒死于非命。
虽然都是小贝勒,可组合起来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就是不知道袁崇焕会不会手下留情。”
代善从来都没有觉得袁崇焕有多好,此时却不由的报了一点希望,希望袁崇焕能够生擒阿巴泰,只要带出关,想来能够用足够的财货,换取阿巴泰的性命。
“我以前不赞成赌博,不过这一次,我却是要赌一次,就读阿巴泰能够回来。”
皇太极意味难明的又有说道。
此刻仿佛真的如同天上的神明,一言断生死。
“我也赌阿巴泰能够活着回来。”
代善一愣,不假思索的说道。
远在开平的阿巴泰,已经看到了城下的袁崇焕队伍,旌旗招展,在漫天的大雪之中仿若神龙飞与云端,若隐若现。
城头上的吴三桂手下,分成了三股,分别在刘泰临,李友松和刘台山的带领下,分别守住了正面和两个侧面。
阿巴泰也舍得下本钱,不但给这些人吃了饱饭,还送上了皮甲和刀剑,弓箭和火枪。
反正只要能用的上的兵器,只要他有,都送到了这些人的手中。
不用牺牲自己人,还能有人替他们守城,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若是阿巴泰去做生意,绝对在三两年之内,就能成为天下首富。
算计的实在是太精明了一些。
城下的袁崇焕,望着不高的城头,对于守城他很有经验,能守住,就能攻破,更何况是这种小城。
他自己也在固安停留的时候,打造了许多的攻城器械。
也不知道是为谁准备的,现在却是全部用在了此处。
“攻城。”
袁崇焕一声令下,鼓声震天,天上的雪花,似乎都被这种杀机给震慑的向着更远处飞去。
一声声的呼喝声,云车,云梯,攻城木,乱而有序的往前冲去。
城下的人破的飞快,而城头上的人则似乎有些消极怠工,箭射的不够准,火枪也是偶尔能响两三声。
城下却几乎连一个受伤的人都看不到。
袁崇焕远远的瞧得有些莫名其妙,而阿巴泰则是有些奇怪,这些吴三桂的手下守城的时候,似乎连他们这些骑兵都有些不如。
很快爬上城墙的人就多了,尤其是正面两侧的更多。
压制的刘泰临和刘台山,不但的向中间的李友松靠拢。
从而让出了更多的位置,让攻城的士兵前去占据,这些士兵占据了城头之后,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下城门。
一时间就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城墙上的战斗似乎并不是很激烈,反而是城门被两侧攻进来的队伍,弄成了绞肉场。
失去了城墙的保护,也没有战马驰骋的空间,这些阿巴泰的手下只能凭借着一身奋勇厮杀。
阿巴泰看得脸色铁青,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被那些降兵给骗了。
说好的守城,实际上是投诚,一群已经把投降当成习惯的士兵,那还有什么忠诚可言。
“早知道就应该让他们都饿死。”
阿巴泰恶狠狠的“呸”了一声,状是不屑,可只有他心里明白将要死去的恐惧。
“随我杀敌,不死不休。”
长号声中,阿巴泰身先士卒,弯刀仿佛夜空中的弯月,在雪花中一闪即逝。
而每一次出现和消失,都会带走一条人命。
随着战事进入了最后阶段。
以人少对付人多的优势,实在是太大了,不过是半个时辰不到,城门就被打开,然后更多的人涌了进来。
阿巴泰的手下不断地死去,他自己也已被长枪戳伤了双腿,手中的弯刀早就被打落在了地上。
而城头上早就停止了喊杀声。
刘泰临他们一个个的站在城墙上,好整以暇的瞧着下面狼狈的阿巴泰。
就是这个人,带给了他们所有的屈辱,可现在却像死狗一样的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不由的身体涌出了一种叫做愉悦的东西。
“阿巴泰,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吧?”
刘泰临惨笑着,探出半个身子,似乎想要离得近一点,把阿巴泰的神情看得更清楚一些。
“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这是你们汉人说的话,我有什么没有想到的?就是你这样的货色,今日投降这个,明日投降那个,简直和三国里面的三姓家奴有什么区别?”
阿巴泰倒下之后,就已经不怕了,反正都是要死的,还不如死的干脆一些,少受一点折磨。
所以出言相激,就是他最后的手段了。
刘泰临本以为阿巴泰死到临头,也和他怕死的模样一样,谁知人家比他还硬气。
这就让他更加的难受了。
有句老话说的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很明显他们这些货物,都比不上那些战死的建奴,更加比不上已经受了重伤倒地不起的阿巴泰。
刘泰临还要再说,却被城门口的一名百户喝道:“总督说了,让你们缴械投降,不然格杀勿论。”
“我们可是大明的军队。”
李友松诧异的向下大声回话。
“谁知道?反正我们只看到你们在帮着建奴守城。”
这名百户厉声喝道。
刘台山眼神闪烁的低声道:“袁崇焕想要一场大捷,就得需要更多的人头,咱们似乎真的无从选择了。”
此话一出,让满腔怒火的刘泰临,心里更是一惊,曾经他们可以这么对付别人,现在也轮到别人这么对付他们了。
“是要杀咱们灭口?”
刘泰临怒火一收,侧身低声问道。
“明摆着的事情,要我说咱们总兵吴三桂,是上了袁崇焕的当了,袁崇焕肯定是和建奴之间有秘密联系,要不为何别人都死光了,偏偏阿巴泰没有死?”
此时此刻三个人的脑袋,智慧直线上升。
已经透过了所有迷雾,看到了事物的根本。
“咱们已经发下过两次兵器了,这一次可不能在放手,不然真的会立刻被杀。”
李友松说的两次分别是山海关一次,开平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都惨烈。
“那怎么办?”
刘泰临问出之后,立刻就有了主意,只见他对着城门口的百户喊道:“你要是能够把阿巴泰给杀了,我们就放下武器投降。”
“嘿嘿,那人可是建奴的大将,不能随便杀,毕竟活着的更有价值不是。”
百户莫名的一笑,大声喊道。
而此时躺在地上的阿巴泰却从中看到了一线生机,不由的闭上了嘴巴,不在刺激刘泰临他们。
“你们放建奴入关,已经铸成大错,要是阿巴泰再活着回去,本来只是袁崇焕一人的事情,现在可就是你们一群人的罪过了,别急着回话,想清楚了再说。”
刘泰临嘴皮子利索的一碰,把这个难题扔给了城下的那些百户他们头痛去。
百户嘿嘿一笑道:“若是你们都死光了,又有谁会知道此地发生的事情?”
刘泰临认为无解的难题只是因为他的心不够狠,判断的时局不够准确。
厮杀再次升起。
只不过没有人再抱有侥幸的心里能够活下去。
等到喊杀声再次停止,城墙上就再也没有一位活着的吴三桂手下了。
而此时袁崇焕才姗姗来迟。
“总督,他们的反抗很激烈,咱们死了七百多个兄弟。”
百户双手染血的上前汇报事情的整个过程。
袁崇焕摆摆手,走到了已经闭上眼睛休息的阿巴泰身边。
“出关之后,你可能联系上皇太极?”